胭脂見田氏又過來,還滿面紅光,一臉的笑容,微微挑眉,“有啥好事兒不成?”
“當然是好事兒。”田氏笑著白了她一眼,眼神落在大閨女身上。
胭紅穿了紗布長裙子,外面套了墨綠色繡折枝梅花焦布比夾,家裡天天雞魚肉蛋不斷,養了這麼大半年,早晚護膚品用著,二十出頭的年紀,目光和軟,神色柔順,如盛開的木槿花般,樸素卻溫雅。
田氏神色滿意又有些得意。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還沒有差的,兩個丫頭片子都像她,長得標到處。那個馬員外看了肯定滿意。
見她打量胭紅,這幅表情,胭脂目光冷淡下來。
田氏也不避諱,倆閨女不是別人,就直接說了,“胭紅老大不小,不能總這樣。趁著現在還擄經還不算太大,早早說個人家嫁了。我上次就說了,你不可能一直當寡婦,住在妹妹家裡。不爲自己,也該爲恩豪考慮。”
胭紅臉色頓時一變。
看胭脂臉色也不太好,田氏拉著臉,“我還沒說是誰家,就擺上臉子?那歪瓜捏棗的我也看不上跟呢。不是好的,我也不說呢。”
“哦,那說的誰家?啥樣的人啊?”胭脂問道。
田氏想想就露出得意的笑來,“那可是鎮上的馬員工。他媳婦兒死了,想娶個續絃。不光吃香的喝辣的,進門就做當家太太。這樣的好親事,多少人想,還沒那福氣沒那個命。也就是咱們家,與劉秀才交好,劉秀才這才幫著說親。” wωω ★TTKΛN ★¢Ο
胭脂微微瞇起眼,“哦。那馬員外多大年紀啊?咋和劉秀才認識,還做上媒了。”
田氏臉色僵了僵,“年紀是有點大,不過嫁過去就是當家太太,這可是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事兒?咋著?人家馬員工有錢有勢,還是個大地主,要是個青年才俊,會看上村裡的人?再說胭紅又是個和離過的,人家馬員工不嫌棄已經燒高香了。劉秀才可是幫著說了多少好話才說成的。”
“是嗎?那我真要謝謝他全家了。”胭脂呵呵笑,推了下恩豪,“恩豪,去叫你大姨父來。”
恩豪看看田氏,點點頭應聲,跑出去到小院叫吳子川。
吳子川牽著他過來,撩開簾子進屋,“怎麼了?”
胭脂問他,“鎮上那馬員工有多大年紀?”
吳子川瞥了眼田氏,“有五十好幾,快六十了。”
胭紅身子輕顫,臉色已經白了起來。
田氏臉色難看,沉聲道,“哪有那麼大的歲數,他那是操心一大家子,那麼多家業,所以人看著顯老了些。”
“我認識他兒子,不到五十。”吳子川淡笑著抿嘴,“那馬員工確切來說六十多,都能當淡二舅母的爺爺了。那麼老的人,做淡二舅母的女婿....”
田氏臉色頓時難堪,咬著牙,“看錯眼了吧。”拉著臉,眼神不善的看著吳子川。
胭紅渾身如同掉進冰窖一樣,冰冷寒冷。
胭脂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大姐纔剛二十出頭,連二十七都不到,所以不管條件多好,三十以上不要。這話我說的。”胭紅這年紀和她現代的時候一樣,戀愛都沒,風華正茂的年紀。只是胭紅和離了,帶著恩豪。她也沒有太高的要求,至少不是寡漢鰥夫老頭子。
“你說話管用嗎?你是她娘還是她爹?”田氏非常不悅道,“還三十以上不要,她一個和離的寡婦,還帶著娃,那馬員工願意娶她,就是她上輩子積來的德。嫁過去就是正房太太,恩豪過去就是少爺了。鄉下野丫頭能比嗎?別眼皮子淺,沒點見識,說的好事兒又當我要害她。”
吳子川笑道,“淡二舅母,大姐是你的閨女,你想要做主也是應當的。只是你做主給大姐安排親事,這嫁妝還是淡二舅母出嗎?”
田氏神色一愣,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你這話啥意思?我可是給她出了一份嫁妝了。那謝代念也寫了欠條,到時候要過來不就行了。”
“那欠條上的東西總共沒有五兩銀子,大姐就算再嫁,也要有點像樣的陪嫁。淡二舅母若是願意出,大姐的親事自己由你做主。”五兩銀子還是吳子川多說的。
田氏陰沉著臉看著吳子川又看看胭脂,“咋著?你們願意給她出陪嫁?”
“那是自然。”吳子川笑著點頭。
這本來就是胭脂打算的,她想著胭紅還沒有緩和過來,再嫁也要等等,到時候再跟吳子川說。沒想到他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胭脂看著他,心裡熱乎乎的。
胭紅愣了愣,看吳子川又看看胭脂,眼眶溼潤,抓著胭脂的手,哭著搖頭,“我誰也不嫁。也不要嫁妝。我就在作坊幹活兒,照顧恩豪就知足了。”二妹妹爲了她已經做了太多了,她又咋能自己再找一家,讓二妹妹給出陪嫁?都不知道她是咋說服吳子川的。
胭脂拍拍她的她,轉看向田氏,“三十歲以上不要。更別提六十多的老頭子。你要願意,可以認他當個乾爹。”就算個三十歲的,劉家說的,也不要。
田氏氣的直瞪眼,喘氣,怒指著胭脂,“你能耐了是吧?還給大姐當家做主,當老子娘一樣準備陪嫁是吧?你大哥的,你都準備一份過來。”
“他要是和離了,我可能也會幫的。”胭脂認真的點頭道。
“你個死丫頭。我撕爛你的烏鴉嘴。”田氏叫罵一聲,上來就要撕胭脂,“你個該死的丫頭,敢詛咒自己的哥哥,看我不打死你。”
吳子川伸手把胭脂拉到身後,目光幽深冷的看著田氏,“淡二舅母,她已經不是你能打的那個死丫頭。我希望你以後再動手之前想一想,買賣契我一直留著呢。”
田氏臉色頓時臉色漲紫發青,兩眼噴火的瞪著吳子川,“她就是死了,也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到哪我都是她娘。”
吳子川眼裡浮現淡淡的嘲諷,“二舅母也只能強調你生了她,卻沒有對她好過。”
“我那個地方沒有對她好過?沒有我,她能長這麼大?我還得趴在地上讓她騎,舔她的腳丫子纔算對她?”田氏怒聲道。在她看來,丫頭片子,養活大找個人嫁出去就已經夠了。而當子女的孝敬爹孃,那是天經地義的。
胭紅看著要吵起來,忙拉著田氏哭勸,“娘,我真的不嫁了。多好我都不嫁了,你們別吵了。我住在二妹妹家,幫她看作坊,幫她幹活事兒。恩豪跟著我命苦,二妹妹也少他口吃的,換季就有新衣裳,他已經比村裡那些娃兒好多了。”
“你兒子的親事還沒有說成吧?”胭脂也不想跟她多扯,讓她趕緊走人。
“好,一個個都翅膀硬了,生養你們一場,出息了,不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裡了。”田氏怒罵著,氣沖沖的走了,連響午飯都沒有留下吃。
胭脂朝天翻了一眼,跟胭紅和吳子川笑道,“好了,省一頓飯。”
胭紅臉上還掛著淚,她正不知道咋辦,看胭脂說的話,則重點竟然在省一頓飯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大姐,我想吃涼麪。”胭脂拉著她的胳膊。
胭紅擦乾眼淚,“我這就去和了面醒著。”
胭脂一把舉起恩豪,笑著轉了兩圈,“恩豪,來親大姨一口。”
恩豪怯怕怕的神色頓時變了,靦腆的笑起來,看胭脂伸著臉過來,紅著臉在她臉上親了下。
“麼啊。我們豪豪最乖了。”胭脂回親了他一下。
吳子川看著倆人上臉上微微笑。
走到半路上田氏纔想起來她本來準備在那吃飯,結果氣的她走了,飯都沒有吃上。可是現在已經出來了,路也走了一半,總不能再拐回去。氣的罵了一句,沉著臉回了家。
肖氏正在外面樹蔭下說話,見她回來,跟她打招呼。
田氏就拐彎到劉秀才家說話,抱怨閨女出息了,不把她放在眼裡了,抱怨胭脂和胭紅都眼皮子淺,沒見識,“....還非要找三十歲的,大了不要。錯過這麼好的人家,我看那個死丫頭能給她找個啥樣的?”
肖氏眸光微轉,“是胭脂不同意?那胭紅呢?這是她的親事,總得徵求她的意見。那馬姜外家是鎮上的大戶,家裡多少地,還有生意鋪子,以後胭紅嫁過去一輩子吃喝不愁。恩豪也是少爺了。”
田氏臉色不好的撇嘴道,“嫌人家年紀大,那個該死的丫頭,還說讓我去認乾爹。”說到這裡,她有些咬牙,還有難堪,因爲想到吳子川說馬員外能做她爺爺的話。
馬氏眼裡飛快閃過不屑,還嫌人家年紀大,人家要不是年紀大,也不會願意娶胭紅。以爲有錢人家都是那麼好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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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還在不停的抱怨,劉秀才過來道,“這也是我考慮不周。本想著嫂子說的找個家境富裕的,胭紅帶著兒子過去不吃苦受累,以後恩豪成了少爺,那親事就不會在鄉下找了。沒想到是這樣的。”
“那死丫頭沒見識。眼皮子淺。”田氏氣的怒哼一聲。
劉秀才沉吟道,“我認識的人雖多,青年才俊多是成了家的。要不這樣,我請他們幫幫找找他們的朋友親戚中,有沒有年紀不大,家境不說富裕,至少小康點的。胭紅和恩豪過去不能受苦。”
田氏嘆口氣道,“實在是讓你操心了。”她也想找個家裡有錢的青年才俊做親戚。被吳子川說的,一個老頭子做她的女婿,她心裡就彆扭膈應上了。
肖氏看她還真敢想,臉上的嘲笑差點忍不住。劉秀才看她一眼,才制止住。
劉秀才又寬慰田氏兩句,說他把這事兒攬下了。之後出門會友,說找年紀不大的要續絃的人,介紹起來說胭脂的大姐,他朋友的大閨女。這樣連著關係襯托的胭紅不那像鄉下的婦人。
那人想說看看胭紅的模樣,“光聽你誇的好,那是你家親戚,你自然說好聽的。也沒有見過人,不好說。”
劉秀才想了下,笑道,“這有何難。我畫一幅胭紅的畫像給你們瞧瞧。”
他過年的時候見過胭紅,只是最近沒有見過。不過胭紅和胭脂長得都有四五分相似,他洗了手,鋪了紙,提筆勾勒。
紙上很快一個笑容甜美標緻的女子,只是目光溫柔點,眼中含著笑。
劉秀才看著愣了下,他畫的是胭脂,卻不是胭紅。胭脂是兩姐妹中長得最精緻的,肌膚白皙,關鍵打扮的最好的。不過想了下,還是拿去給友人看。
他的消息還真是挺快,沒幾天就找到兩個,一個還是讀書人,娘子剛去世不久,年齡也符合胭脂的要求,不到三十歲。另一個家裡也有幾畝地,在鎮上有鋪子,不過不是本地,而清河上游的板橋鎮。
兩人都看了畫像,挺滿意。劉秀才打聽好消息,就給田氏把情況說了,還拿了兩人的畫像給田氏看,“這兩個一表人才,懷成兄是個讀書人,學識很好,以後也有大出息。這位仁兄雖然不是本地人,也離的不遠。在板橋上有鋪子,家裡也有地。倆人都不到三十,青年才俊。”
田氏看了很是歡喜,連忙打聽了兩人的詳細情況,看著畫像也滿意,就拿著畫像又到吳家村。
胭脂瞧了眼牆上靠著的掃把,“又幹啥?”
田氏看她對自己不以爲意的態度就想先罵她一頓,只是這次沒打算吵架,把畫像拿給她,“給你,自己咋樣?你要三十以下的,這兩個都不到三十。”
胭脂挑著眉接過畫像打開,兩張畫像都差不多,不看真人,那是看不出好賴的。只能看到是胖是瘦。
田氏斜著眼看她,指著畫像介紹道,“念過書,是個讀書人,剛死了媳婦兒不久,家裡沒有兒子,只有兩個丫頭片子。嫁過去生個兒子,以後家業就是你大姐生的兒子繼承了。這個也識字,家裡有幾畝地,在板析鎮上有個鋪子。有個兒子。”
如果是別人說的,這樣的條件聽著還是不錯。可是現在胭紅沒有再嫁的心思,提起再嫁就心裡恐慌,她也不會去逼她非要趕緊再嫁。這兩個劉秀才說的親,就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了。
把畫像還回田氏,胭脂看了眼隱隱泛白的胭紅,“大姐這兩年不打算再嫁。所以我們準備再看看,慢慢找合適的。我也不希望大姐嫁的遠了,有個啥事兒連伸手都不夠著。
田氏這下氣壞了,”你是當孃的,還是我當孃的?我說一個你看不上,說一個你不滿意。你還想找錢人家的公子哥?你以爲她是閨女啊?你當丈母孃了,挑來挑去。她是個和離的寡婦,是個寡婦,不是女娃子。這幾個要不是劉秀才說的,有劉秀才幫著說多少好話,人家還看不上呢。”
“我也沒看上他們。”胭脂聳聳肩,哦了一聲,“你回去告訴劉秀才,我大姐的終身大事,不用他操心。還有不要拿我大姐的畫像到處傳。”
田氏氣的不行,看她還雲淡風輕的,喘著氣,兩肋生疼,怒指著胭脂,“你....你....。”
胭脂看她氣的不輕,笑起來,“還有,他們都是死了媳婦的,說不定克妻呢。”
田氏怒恨咬牙,“你個孽障。你生來就是討債,就是氣死爹孃的,早知道我當初就該掐死你。”
胭脂白了一眼。
田氏手癢癢極了,看吳子川在一旁坐著,神色淡淡,但是氣恨不過,擡頭照胭紅頭上一巴掌,咬著牙怒道,“我不管你,看你能找個啥樣的。以後過不下雲,別找我。”
胭紅不防神,捱了一巴掌,頭髮被打散,低頭也沒敢吭聲。
胭脂眉毛豎起來。
田氏怒哼一聲,恨恨的走了。
“這個拿走。還有我讓你告訴劉秀才的話。”胭脂把兩張畫像扔給她。
田氏怒恨著,“賤丫頭。我生你養你還欠你的。該死的孽障。氣死老孃就心裡痛快了。”撿起畫像,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實在氣恨不過,在家裡噼裡啪啦罵一頓。
唐氏過來,叫開門,看田氏氣的頭上冒火,罵的臉色漲紫發青,皺著眉道,“這又是咋了?”
田氏捂著胸口,“那個該死的丫頭,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