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紅雖然覺得不太好,不過還是聽了胭脂的話,拿著肉和櫻桃回了作坊。
胭脂問吳子川啥時候過去,吳子川卻拿了書慢悠悠的看起來,“時辰還早呢。”
他們在家待了一會,子曉又過來叫,“那邊都忙起來了,你們咋還不過去?”
胭脂看他一副口氣不善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兒,請人幫忙還這樣請,誰想幫。
吳子川眉頭微蹙,放下書,“走吧。”伸手拿了胭脂的圍裙,在兜裡裝了幾塊糖和點心。
辦喜事兒,自家的人一般都是幹活兒的,客人吃飯,他們幹活兒,從頭忙到尾,有時候連口氣的都吃不上,別人能撐著,幫忙的人能餓的前胸貼後背。
胭脂的圍裙是連袖的,胭紅不知道啥樣,吳子川聽她描述,就做出了簡單的連袖圍袖。
倆人過來的時候,幫忙的剛吃飯。
曾氏假惺惺的問倆人吃飯了沒,崔氏也招呼倆人喝熱湯。
早上的飯其實就是切了點肉,混著白菜,豆腐,菠菜雞蛋,煮的一鍋菜湯。
倆人都沒要,胭脂趁機把禮金送上。
邱氏覺得有點多,送塊布或者別的也可以的。
曾氏的臉卻黑了又黑,“喲!這當大哥的,隨了多少禮金?”
“隨了個九十九,祝桂枝和妹夫長長久久。”吳子川回她。
曾氏一句‘掙那多錢就這麼點’到嘴邊,看到吳天來眼神橫過來,她呵呵笑了一聲,“還真是不少叱。”
土根媳婦兒揚聲道,“我看也不少了。怕是比桂枝舅舅家的人拿的還多呢。要是再多拿,那就是打桂枝他舅舅家的臉了。總不能比人家長輩拿的還多。”要是子曉成親檔能只拿這麼點,像打發啥一樣。倆人那作坊不知道多掙錢,胭脂這女人連緞子都穿上了。
曾氏氣的臉發青,“我孃家是窮人,就算拾掇家底兒也拿不出多的來,是想拿關鍵是拿不出來。可不像人家有錢的。”是不想拿。
正說著,曾氏孃家人來了,衆人一番寒暄,很是熱鬧。
曾氏只有一個弟弟,有點縮頭縮腦的,他媳婦兒花氏倒長得挺端正,帶著兩個兒子,和老孃老爹一塊。
土根媳婦的盯著兩個眼睛,看曾氏孃家人準備添多少禮金。
結果拿出來的都是布和繡的手帕。曾老爹和曾婆子要受桂枝小夫妻磕頭敬茶,給紅包,沒有隨禮。
土根媳婦兒頓時不屑的笑了起來,拉著崔氏小聲提醒,“到時候子曉成親,你可得提醒下你孃家人,別丟了面子,讓人看子曉的笑話。”狠狠的壓過曾氏這賤人一頭,趕緊把大房分出去。
崔氏不知道咋應,只好訕笑。
隨後,吳氏一家人也來了,添了三十文錢一塊布。
曾氏輕哼一聲,心裡很是不滿,悶不吭聲的走到吳氏夫妻面前道,“聽說小姑子和妹夫不是前些日子已經和離,怎麼現兒在這有說有笑。也不知曉是那股風把你給吹來了?”
吳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曾氏道,“該你說話的時候,就好好說,不該開口的時候,千萬不要亂說話,小心閃了舌頭。”
吳氏道完話後,拉著自個兒相公的手在一空的席面坐下。
各家親戚陸陸續續的都來了,添的不多,和村裡比著關係親的好的多點,關係遠的就少點。
吳子川和胭脂拿的算多的。
胭脂也不認識這些人,就是曾氏表姐家她隱約模糊認得誰是誰。
胭脂正看跟著曾家二嬸後面的倆閨女,就被一個人拉住了手,大嗓門道,“哎呦,這是胭脂啊,我都沒認出來。穿這身衣裳,真像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果然有錢了就是不一樣。這料子真好,還是緞子。上面的還繡了花兒。這一圈是白毛是啥毛?是兔毛嗎?真是這麼一打扮,像個有錢人呢。”
她嗓門大,這麼一說,衆人都看過來。本來她穿了這樣的衣裳,在人羣裡就有點打眼,不少人看了問的。
胭脂一看,是曾氏表嬸歐氏,沒有二房沒兒子,她生了一個兒子,成天嘚瑟的不行,幸虧兩房分了家。見她拉著她的皮襖摸了摸,摸了又搓,她笑著拽了拽衣裳,“大嬸。”算是跟她招呼。
歐氏呵呵,“咋還叫大嬸呢。這麼見外,你跟子川都成親了,該叫我大舅母了。我們可是兩邊親,親上加親。”還要拉她的手,摸她頭上的珠花。
胭脂笑著低頭,裝作害羞的樣子,躲在吳子川身後去。早知道她就不穿著皮襖了,一上午就被好幾人摸,緞子都快摸出灰來了。要不是她那棉襖吳子川給她做的太厚,忙起來會出汗,她這新皮襖纔不捨得這時候穿出來。
“你這人有啥害羞的。你跟了子川,我就是你大舅母。”歐氏還在大嗓門的說笑。婆婆那個老東西,總說子川不是親生的,大姐是嫁出去的,在吳家日子不好過,別人家都沾上便宜得了好處,他們家就只能看著。胭脂這女人,在村裡就是個軟和的好說話的,都是親戚,她多說點好話,還不信她不幫忙。
趙氏看著胭脂和吳子川笑了笑。
又有客人來,衆人又說了會話,吳桂枝該去迎親了。
等迎親的一走,後面臨時搭建的伙房就該忙活起來了。
胭脂把圍裙穿上,等著幫忙。
歐氏拉著她不停的說話,又說胭脂好,說吳子川好,把倆人誇了誇,還說田氏也正在跟淡靖淋說親,誇胭脂孝順,幫了孃家掙大錢,不少媒婆往淡家走。
趙氏看她被歐氏拉著想走走不掉,就出聲給她解圍,“胭脂的魚做的好,今兒個的魚不是不是你做?”
“是啊!今兒個的魚我來做。大嬸,二嬸,等會也嚐嚐我做的魚咋樣。我先去後面幹活,不然等會來不及了。”胭脂應聲,脫身出來。
歐氏有些不高興,“胭脂就算是大嫂,也沒有這麼使喚人的吧。多請幾個幫忙的不就行了。我們來了這麼多客人,正好有個體面的人,在外面陪著說話,招待客人,不體面多了。”
曾氏臉色陰了陰,陳氏拉住勸她,“今兒個是桂枝大喜的日子,跟她們一般見識個啥。”
反正胭脂都已經去後面幹活了。
崔氏也在後院伙房,看胭脂過來,忙道,“這魚都準備好了,你要現殺的,還是咋樣的?”
魚從昨天放到現在,一早上過去,都沒有人殺,就專等著她來殺。胭脂笑著看了眼崔氏,“我來殺吧。二嬸,你也累了,你還是回屋歇著吧。”
“今兒個桂枝成親,本來你娘就不想我在外面幫忙,外面不能幫忙,但我在這或許能幫上你的忙。”崔氏笑的溫和豁達。
胭脂就沒再勸她,搬了個小板凳過來,把裙子兜起來,拉好圍裙,拿著刀就開始殺魚。
崔氏在一旁看著,“你不用換身衣裳嗎?這新做的衣裳,等會要弄髒了。”
“沒人往我身上潑東西,就不會弄髒的。”胭脂對做菜的時候保持自己衣裳乾淨已經深有訣竅。
崔氏聽她說話像隱示,眼神轉了轉,“今兒個人多,忙亂的很,來來去去都是人,說不定誰撒點湯啥的,你等會小心點爲妙。”
胭脂笑著應聲,手下麻利的殺。見崔氏不走,就在這看著,她沒有抽掉魚線。
二十二條魚殺好,醃製起來,就開始準備鰱魚。瞫上要做兩樣魚,一個水煮魚,一個紅燒魚,魚便宜,正好多添個菜。
胭脂把魚片切好,要了個鍋,等著。
外面響起鞭炮,新郎官來了。
崔氏見她跟她們平常做的一樣,皺了眉頭,只好出來。
唱禮的唱過,本來迎親是要借孫家的驢子,套個大紅布就是了,墨家人覺得丟臉,自已租了馬車。
墨玉一身大紅的衣裳,蓋著半透的大紅色蓋頭。
在唱禮聲下,吳子川攙扶著墨玉下車。
院子裡擺了供桌,前面鋪了席子,墊了牀被褥。攙扶著墨玉到近前,就鬆開手,站在一旁等著和吳桂枝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曾氏笑著受了禮,眼神落在胭脂身上的時候,簡直像刀子一。騷貨,穿成這樣子,出來勾引男人。生生的壓了不少風頭。
送入洞房,吳子川和子曉扶了墨玉進了東屋。
家裡人多,房子卻不夠住的,只能騰出一間廂房來做做了新房,如果家裡不擴建,到時候子曉成親沒地方。
吳家另一房的長子吳子春看著他們進了新房,輕哼一聲,嗷嗷叫道,“鬧洞房了,鬧洞房了。”
新婚三天無大小,村裡半大小子們,有和他耍的好,有和吳桂枝一塊玩的,還有湊熱鬧的,嗷嗷叫著擠進來。
胭脂看著他們歡叫著,卻朝她過來,眼中冷芒閃過。現代不少人鬧洞房的,不鬧新人,鬧其他人。她剛纔就從吳桂枝身上拔掉幾根大針,抓著針塞到淡子曉手裡,“誰鬧你,你就扎過去。往臉上扎。”她自己拿出吳子川給她準備的大鋼針。
子胭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已多了幾根大針,有些不知道啥情況,看著衝進屋裡的人,她本能的像躲開。但屋門被看熱鬧的人堵著,想出也出不付出。
“鬧洞房了!鬧洞房了。”吳子春嘻嘻哈哈的叫著,和兩個大小子,就過來擠胭脂,想往她身上壓,把她壓到炕上。
胭脂目光冰冷,捏著大鋼針,等他們衝過來,她一個彎腰,讓往前撲的吳子春幾個撲了個空,她抓著吳子曉的腿,使勁兒一擰,給他從後面擡起來。
吳子曉慘叫一聲,臉磕在炕上。
胭脂從空隙裡一個轉身快速的站起來,給另外兩個往前撲的一人一腳,也踹趴到炕上。看著後還鬧哄哄往前撲的人,亮出手裡的大鋼針,一手兩個,“鬧洞房就鬧洞房,要是鬧著別人,磕掉牙,栽斷腿,大喜的日子,見了不血就不好了。”
還有人想鬧,見爬起來的吳子春臉上栽了一道青紫的印子。胭脂雖然笑著,眼神卻冒著冷淡,頓時都有些不敢了。
很多人就是湊熱鬧,鬧洞房的,不知道吳子春叫了人要鬧胭脂,幾個反應過來,忙拉開人,不讓擠,讓胭脂和子胭出去。他們家都受過胭脂的恩惠,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吳子春惡意的鬧胭脂,不幫忙的就不是人了。胭脂長的水靈靈的,真被欺負了,以後沒有了名聲,估計也活不下去了。
山根的弟弟保根冷冷瞪了眼吳子春和旁邊的倆,把人扒開,讓胭脂快出去。
外面聽裡面沒聲音,都奇怪,就見胭脂拉著不明所以然的子胭出來,手裡拿著針。
吳子川看她出來,嘴裡直鬆氣。
胭脂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沒管好奇咋回事兒,從一婆子手裡拿了圍裙穿上,笑道,“你們熱鬧,我的魚還沒做呢。不然一會桌上沒有魚上了。”
衆人雖然疑惑,但見她走了,也沒好意思問。
新房裡保根拉了拉和他一塊來的小子,嗷嗷又笑鬧起來。
吳桂枝臉上笑著,眼神也陰冷陰冷的。
衆人鬧了一番,就開始磕頭認親,只要是長輩,都要受頭喝茶,給新人紅包。
胭脂沒興奮看,在後院看那些菜。準備配菜,等會做魚。
前面一聲開席,吳子胭、吳子曉、還有另外幾個幫忙的,到後院,拿著托盤端菜上菜。
先是四冷盤,然後是四熱盤,有葷有互。胭脂把水煮魚做好,一桌一海碗。全擺在臺子旁,等著他們幾個來端菜。
胭脂把魚舀完,就刷了鍋,燒油給炸丸子和南瓜餅。
那做水席的師傅也在忙活,時不時往胭脂這看一眼,其實水煮魚和紅燒魚他都會了,也試過,就是做出來一股子魚腥味兒,咋著也去不掉。胭脂的魚做的好,關鍵就是那祛除魚腥味兒的藥粉,可惜她用完,邱氏立馬就拿走了。
上了甜點,就開始上大菜了,雞魚和肉,稱爲三大件。胭脂回老家的時候和祖母吃過,吃過九大件,軟炸蒸肉、蒸渾鴨、粉蒸牛肉、蒸甲魚、蒸渾雞、蒸肘子、夾沙肉、鹹燒白。
紅燒魚上完,就沒胭脂啥事兒了,她從後院出來。
歐氏遠遠的看銅陵她,招呼她上桌吃飯,“都忙這麼久了,看累的臉都變色了,快來舅母這邊吃點。”
“你們先吃,我有點事兒,回家一趟。”胭脂笑著招呼一聲,沒坐下,朝門外走。
“哎,自己家裡客氣個啥。快過來吃點,等會餓著了。”歐氏起來就要拉胭脂。
趙氏低聲提醒,“胭脂可能回家方便了。”
歐氏這才遺憾道,“那等會可得讓她多吃點,這魚做的可真是好吃。”
胭脂的確是想回去方便,她找了一圈,找吳子川,想看看他在忙活什麼,吃飯沒有,把兜裡的點心給他。
院子裡和院子外面都擺了桌,上了菜多了,就有空盤子空碗撤下來,上的湯沒人喝完,半碗半碗的就撤下來了。
吳子會收了一托盤的盤碗,轉個彎過來,走到胭脂旁邊,作勢端不穩,碗裡的湯水,盤子裡的菜湯就往胭脂身上潑。
胭脂皺著眉,眼裡閃過一絲厭惡,看土根媳婦就坐在旁邊桌子上,她眸光一閃,腳下快帶一挪,抓著土根媳婦的衣裳,掂著她擋住吳子胭,她自己一個轉身躲開來。
菜湯潑了土根媳婦兒衣裳一片,她嚇了一跳,看著衣裳上面的污漬,擡頭看了吳子地頓時怒了,“你張眼睛沒?拿著菜湯往人身上潑,弄壞了我的衣裳,你賠錢啊。”她衣裳是她去年過年的時候才做的,平常她捨不得拿出來穿。
吳子會愣了下,忙道,“對不起,我忙的有點暈頭轉向,沒端穩當。”
土根媳婦不傻,還很精明,扭頭一看胭脂在後面,還有啥不明白的。這大房的人真是下賤又不要臉,看人家穿了好衣裳,就潑人家菜湯。那女人這一身不知道花多少錢,給人弄壞了賠得起嗎?
吳子川大步過來,見胭脂沒有事兒,看向吳子會,“今兒個是你姐大喜的日子,眼花頭暈也是有的。你給嬸子賠禮道歉,嬸子大人大量也不會太過責怪你。”
一副好大哥的模樣。
吳子會卻覺得他從沒對自己說過啥好心的話,這次也不可能。不過他還是呵呵笑著,“多謝大哥了。”
吳子川轉頭問胭脂,“你剛纔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