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嚴啓東再壞,可他的爹孃也是愛子心切,更何況對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爲並不是十分了解,對於張枝秀的話,楊義剛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因爲他也是個父親。
“並非是我不願救啓東,實在是他不該去殺人,若非如此,我又豈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婿蹲在牢房裡呢?”
“你這意思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你就根本沒有想過要救我兒子吧?你怎麼那麼狠心啊?你……”
張枝秀救子心切,此時的她已顧不得許多,口無遮攔的指著楊義剛,嚴希燦以眼神制止,她卻依然如故。
“要不是當初你們看上我兒子,我纔不稀罕攀你們家這門親,說起來也是朝廷中的有功之臣,你位高權重,難道救一個人就那麼難?不就是張張嘴的功夫嗎?你爲什麼就是不願意救我兒子呢?你非要看著自己的女兒變成寡婦,你才安心啊?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嗎?你……”
“每一個做父母的,都不會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坐牢,可是,孩子犯了錯,又是誰的錯?若不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平日裡對子女太過嬌慣,太過縱容,他又怎會犯下滔天大錯?自古道,殺人就要償命,現在,啓東的案子也已是人盡皆知,事到如今,也只能讓他接受律法的嚴懲,方能順了天意,解了民憤,不然,恐怕這蘇州城可是要鬧翻天了。”
“呸,還以爲你官大權重,原來也是個膽小怕事之人,虧了我們對你忍氣吞聲了這麼久,真是錯看了你,自己家的女婿出事都不願意站出來管,以後還能有什麼事指望得上你?什麼太師?我呸,說到底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
“你夠了沒有?”嚴希燦忽然大聲吼起來,嚇得正叫罵著的張枝秀忙住了嘴,但還是狠狠的又白了楊義剛一眼,看那樣子,可是恨得牙癢癢了。
嚴希燦痛苦的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他當然知道,自己兒子所犯的罪行,根本是無法饒恕,可他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又怎會心甘?
楊義剛心裡縱然有萬般不忍,但他也沒有辦法,他從當官的第一天起,就視惡如仇,更何況嚴啓東的身上所揹負的還不至一條人命,這樣的人,別說是他,恐怕世人都無法原諒。
張枝秀哭的泣不成聲,上前去攙扶嚴希燦,又見他也是老淚縱橫,挨著他的身邊也蹲下來,兩口子小聲的哭了起來。
楊義剛不知要如何安慰,這事情擱誰身上,恐怕都一樣傷心,更何況嚴家就這一根獨苗。
不知過了多久,嚴希燦與張枝秀慢慢起身,竟腿麻的有些站不穩,楊義剛趕緊伸手去扶,卻被對方躲開。
“不敢勞駕太師。”嚴希燦的話裡充滿著冷淡,看來在他的心裡,楊義剛也成了能救卻又袖手旁觀的人。
張枝秀再次狠瞪著楊義剛,扶著嚴希燦離開太師府的大門。楊義剛站在門上,好一陣子不願離去,看著走遠的背影,他的心裡又何嘗好受過?楊心蓮才嫁入嚴府不到一年,吃苦受委屈暫且先不說,沒想到嚴啓東竟是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要怎樣才能接受這個現實?現在想想,真是自己親手把女兒推進火坑了,他真是有罪啊。
嚴啓東身在牢房內,心裡胡思亂想著,當然,他還是把所有的錯都歸屬到於步瑤的身上,根本認識不到自己錯在哪裡。
嚴希燦與妻子張枝秀相扶著來到牢中,剛站到門口,就看到自己兒子
沒個人樣,頭髮亂七八糟的披在肩上,臉上也有一塊塊的髒東西,旁邊是衙役送來的飯菜,可能還沒有來得及收走,被嚴啓東踢翻在地,他坐在那裡,兩眼無神,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牢房內僅有的一個小窗戶。
“東兒。”
隨著這一聲叫出,張枝秀已是哭成了個淚人,她要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兒子在牢中受苦,心裡像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難受的要死,嚴希燦也是滿眼含淚。
嚴啓東一看到爹孃,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趕緊起身,雙手在衣服上來回的擦著,方纔走上前,緊扶著牢門,“爹,娘,你們是不是來接東兒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快快,爹,快把牢門打開,咱好一起回家。”
聽了兒子的話,兩個人更是哭的肚腸寸斷。
“我苦命的兒啊。”張枝秀伸手撫上嚴啓東的臉,“你受苦了。”
“娘。”一個娘子出口,嚴啓東的淚水也跟著掉下來,這牢裡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他作夢都是躺在自家的大牀上,吃著美味佳餚,可是每每醒來後,他都要重新面對現實,“爹,娘,你們怎麼纔來?是不是岳父大人讓你們來接我回家的?我就知道他還是厲害,一句話的事,我肯定就不會有事,只不過,這麼些天,他怎麼也不露個面?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嚴啓東說著,卻不見有人來給他開門,一臉疑惑的看著爹孃,“快開門讓我出去啊,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了,這裡又臭又難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兒啊,你別提你那岳父,他不是個人,他見死不救,還說你是罪有應得,這種人,這種親戚,咱以後沒有。”張枝秀說起來楊義剛,就恨的牙癢癢,怎麼說,他們嚴家就這麼一個兒子,他作爲兒子的岳父竟然不出手相救,這讓她怎能不恨?
“什麼……什麼意思啊?”嚴啓東不明白的看著張枝秀,“不是岳父讓你們來帶我回家的麼?”
張枝秀一聽,淚水就又流了下來,“你這個孩子,怎麼就是不學好,沒事幹嘛要去殺人啊?你怎麼就不長記性,怎麼……”張枝秀說不下去,慢慢的蹲下身子,也扶著牢門上的柱子,不停的掉著眼淚。
嚴啓東忙看向父親,嚴希燦不忍心看兒子希望破滅的樣子,忙將頭低下。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爹,娘,你們不是來帶東兒回家的嗎?快快給我開門啊。”
奕紹站在牢房門口,冷眼看著裡面的一切,嚴啓東如今就像個被困的野獸,他不停的晃動著牢房門,不停的哀求著自己的爹孃,奕紹不禁冷笑,這種人,遇事纔想起自己的爹孃,自己惹了禍,都想著讓自己的爹孃替自己善後,從來不會自己考慮後果。真是可憐了嚴啓東的爹孃,到現在都還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個殺人犯。
“你那個該死的岳父,關鍵時候指望不上,真是錯看他了,頭上白頂著那麼大的一個頭銜,卻是好看不好用,你是他女婿,他都不想辦法救你。”張枝秀埋怨不止,邊說邊擦著自己的眼淚,伸手拉住兒子的手,一臉愁容,“兒子,娘要怎麼做,才能將你救出來啊。”
嚴啓東這下算是聽明白了,他泄了氣的蹲坐在地上,眼睛裡瞬間又沒了光彩。
“他敢不救我?他爲什麼不救我?”嚴啓東想不通,回拉著母親的手,“我可是他的女婿,可是他的半個兒子,他不救我,他女兒怎麼辦?他沒
有考慮過嗎?這個糟老頭子,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纔是嚴啓東的真實面目,楊義剛爲了他險些犯錯誤,沒想到這個沒良心的,現在卻對此人口出惡言,真是該死。
“嚴啓東所剩時日不多,你們一家三口,還是抓緊時間多關心關心你們自己吧。”
冷冷的聲音傳來,嚴希燦和張枝秀忙回頭看,這才發現門口處站著的奕紹,趕緊的,毫不猶豫的就衝著他走過來,撲通一聲,二人雙雙跪下。
“你們這是作甚?”
“求巡案大人,放了我兒子吧,你要多少銀子,我們都想辦法給,千萬別傷著我兒子,大人,求你了。”
聽了張枝秀的話,奕紹真是既同情她,又覺得她可恨,剛纔,他口口聲聲說楊義剛多麼不是人,兒子馬上就要上刑場了,她還在想盡辦法的讓他去恨自己的岳父,真是可氣。
“自古殺人償命,這道理你們不懂嗎?”
“一條人命值多少錢,我們給,只要讓我兒子不要有事就行。”張枝秀的話,徹底激怒了奕紹,這種人也配當母親?若不是她這般嬌縱自己的兒子,他今日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若是人家把你兒子殺了呢?給錢解決,你同意嗎?”
張枝秀不語,嚴希燦想說什麼,但殺人償命的道理他懂,就是求情,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可是我兒子是太師的女婿,巡案大人,你們都是官場上的人,總得給個情面吧?”
“太師?你可知道,楊太師爲了你這個兒子,可是袒護過,也有爲此想過一切辦法,想要嚴啓東不死,只是,你兒子犯的不是錯,說改就能改了,便可以了事,他犯的是案,關係到我國律法,便不得不對他用刑,難不成,你們的親家,嚴啓東的岳父,還要與律法作對不成?”
三人均是無語,奕紹本不想說那麼多,但是,他知道楊太師在嚴啓東的事情上的爲難,他不想讓嚴啓東一家人對楊義剛有所誤會。
“你兒子犯錯,罪在與你們,平日裡嬌慣成性,不然,他又怎會不顧律法而犯了殺人的罪?就是你這樣的母親,灌輸給自己兒子的思想,就是犯了錯,也可以拿錢解決,恐怕你有多少個兒子,都會是同樣的下場。”
張枝秀與嚴希燦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巡案大人的話對,他們平日裡是太縱容兒子了,沒想到,愛他反而又害了他。
“大人,真的不能網開一面嗎?”嚴希燦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可憐的擡頭問著奕紹,“縱然是我兒不對,只要這次他能躲過這一劫,我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求大人了。”
“嚴啓東的案子,皇上已經知道,所以纔派了本……巡案來此調查,恐怕是我願意放他,這蘇州城的百姓都不願意吧。”
嚴啓東聽完,趕緊從地上站起,抓住牢門,“巡案大人放了我吧,求求你,我不想死,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啊。”
“你殺人的時候,可有問過對方想不想死?”
這冷冷的反問,使得嚴啓東痛苦的閉上雙眼,忽然,他又滿臉恨意的看著奕紹,“都是那個該死的於步瑤,我要是死了,也一定不會放過她。”
“你死不悔改。”奕紹忽然提高嗓門,嚇得嚴希燦和張枝秀忙起身去勸自己的兒子,讓他不要再說下去,奕紹看著嚴啓東,一步步走近他,嚇得他也不敢再哼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