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步瑤慢慢起身,此時的她,已是臉色蒼白,更是站立不穩,她扶著椅背,稍作定神,然後慢慢朝著跪倒在地上的嚴啓東走過去。
“孩子呢?你到底把她抱去了哪裡?你……”於步瑤雖是質問,口氣卻一點力度都沒有,感覺像是遊絲,她不舒服的捂著胸口,氣短的現象再次籠罩著她,使得她痛苦的皺緊了眉頭。
“這個姓嚴的,還不快點說出孩子的下落……”
“就是,看把人給急的……”
“聽說這姓嚴的,以前還人模人樣,自從娶了太師的女兒以後,鼻子都想扭到天上去……”
“唉,這於步瑤真夠可憐的……”
“誰說不是了,這女人要是遇錯了人,愛錯了人,那可是要痛苦一輩子的……”
“但願老天保佑她,趕緊找到自己的嬌兒吧……”
“……”
門口處,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於步瑤卻只感覺到了不安靜,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她定定的看著嚴啓東,繼續著、不停的、反覆的問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鳳姐實在不忍,不顧大堂之上,進去將於步瑤攙扶著,於步瑤歪著頭看向她時,眼角的淚水也跟著流下,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孫偉華沒想到於步瑤身子這麼虛,不過,也還算了解她的處境,只是今日沒有將嚴啓東嚴懲,他這心裡還真是不好受,眼見於步瑤已不醒人事,只好作罷,宣佈退堂。
孫偉華走下公堂,嚴啓東被兩個衙役拉著進了牢房,奕紹也快步走進來,一彎腰,將於步瑤抱在懷裡,趕緊送往客棧,鳳姐也不消停,忙分頭去找了大夫。
阿海在客棧門口等著,一見奕紹抱著於步瑤出現,趕緊上前幫忙,將於步瑤放在牀上,奕紹趕緊吩咐阿海,“快去迎下鳳姐,把大夫給我以最快的速度帶過來。”
待阿海走出去,奕紹一張冰冷的臉上,眉頭緊鎖,拉住於步瑤的手,稍稍使勁,像是要以此給她些溫度。
不能說奕紹太高估了於步瑤,他以爲於步瑤上得公堂,能夠應付得來,沒想到竟然會暈過去,當然,現在他是可以理解,孩子對於步瑤來說,簡直就是她的命根子,也可以說是她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後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希望,在面對嬌兒失蹤不見的問題上,她又怎會平靜得下來呢?
正想著,阿海拉著大夫走進來,奕紹也忙起身,將地方讓開,大夫是個白鬍子老頭,看上去很老道的樣子,拿著自己的箱子放在牀頭,伸手爲於步瑤把脈。
奕紹與鳳姐,阿海,均是一臉認真的看著大夫,想盡快知道於步瑤的身體狀況。
只見大夫把完脈,很不高興的看著牀跟前的三個人,最後把目光定在奕紹的身上。
“你是這女子的相公?怎麼這麼不小心?她這身子可是虛弱無比,而且,心情一直壓抑,得不到發泄,你是怎麼做人家相公的?”大夫不問青紅皁白,對著奕紹就是一頓說,“你們要是再不注意,這姑娘可是會留下病根,以後若再醫治,恐怕要難的多了。”
“她現在怎麼樣?”
對於大夫的說教,奕紹並不生氣,當然,此時的他,也根本顧不上去計
較這些。
“一會兒,我開上幾副藥,記得讓她按時服下,一日三餐,餐餐要加粥,病人容易吸收,還有,一定不能再刺激她,要讓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情,這樣,纔能有助於她身體的康復。”
大夫說完,起身走到桌子旁,鳳姐趕緊取來筆墨紙硯,讓大夫寫方子。
奕紹重又坐回到於步瑤身邊,他平日裡冷靜慣了的臉上,此刻盡是無奈,自從那日在雪地裡將於步瑤救下,他便儘量讓鳳姐多陪著她,給她聊聊天,說說話,目的就是怕她有事憋在心裡,一個人會想不開。
就是奕紹喜歡於步瑤,都不敢輕易開口告訴她,怕嚇著她,驚著她,自己這麼多年來都是一副冷冰塊的模樣,獨獨在面對於步瑤時,他纔想到溫柔,纔想到原來還有一個表情叫著笑,對,他儘可能的想要對著於步瑤笑。
從今天的事情來看,奕紹斷定,於步瑤若是想從以往的陰影和痛苦中走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裡,離開蘇州,離開有嚴啓東的地方,她也許才能慢慢的好起來。
只是,讓奕紹頭痛的事情就是,於步瑤的孩子,她恐怕是一天找不到孩子,就一天不死心吧。
於步瑤再次醒來的時候,鳳姐早已將藥熬好放在她的牀頭,阿海又跑出去買了兩個火爐,怕於步瑤冷著。
靠在牀頭,看著鳳姐竟趴在桌子上睡著,她說不出的難過,一陣心酸,已是淚流滿面。
鳳姐聽到抽泣聲,方纔醒來,趕緊睜開眼,就看到於步瑤已哭成了淚人。
“呀,這是怎麼了?”鳳姐一臉心疼的掏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坐到牀沿上,爲於步瑤擦著淚水,“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
“鳳姐,對不起,老讓你們爲我擔心。”
“傻妹妹,你跟姐還客氣個啥?你要是真的感激我,就趕緊好起來,知道嗎?”
於步瑤閉上雙眼,輕輕搖搖頭,“我怕是好不起來了。”
“呸呸呸,胡說啥呢?大夫都說你能好起來,難不成,你比大夫還厲害呀?”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恐怕……”
“行了行了,你呀,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們都聽大夫的。”鳳姐說著,起身端來湯藥,送到於步瑤面前,“來,把藥吃了。”
於步瑤心中不禁苦笑,自從來到蘇州,她好似身體就不曾好過,湯藥也是吃了一副又一副,身體卻依然病著。
“這藥苦,我去給你取塊糖吧?”
於步瑤搖搖頭,再苦的藥,也比不過她心裡的苦,捧著藥碗,一仰頭,便喝了下去。
這兩天,奕紹快馬加鞭回了趟京城。於步瑤的事情,他不能滿足自己只在幕後幫忙,他要參與,而且要參與的更多,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將於步瑤在蘇州的事情,儘快有個瞭解,不然,他真的擔心,於步瑤現在的身體,恐怕是難以離開蘇州了。
嚴啓東在牢中,整日裡提心吊膽,不知爲何,自己已被關數日,岳父卻不來救他?難不成,他也害怕了?可他是太師,除了皇上,他沒有要怕的人啊。
傍晚,牢房內忽然傳出陣陣哭泣聲,嚴啓東嚇的縮成一團,凌亂的髮絲,已沒了形狀胡亂的披
在身上,一雙眼睛裡,除了害怕,緊張,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姓嚴的,還我命來。”
嚴啓東嚇的嘴巴張的老大,這不是李四的娘麼?她……她她她……不是死了麼?爲何又活過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嚴啓東,你好狠的心啊。”
張三?張三不是沒死嗎?幹嗎也來找他?嚴啓東嚇的兩手矇頭,不敢睜眼。
忽然,一陣嬰孩的啼哭聲,嚇得嚴啓東更是往牆角里躲,偷偷往外看一眼,見於步瑤抱著孩子,一臉怨恨的看著他。
“他是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你怎忍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
不,不不不,嚴啓東胡亂的擺著雙手,不是他的,那孩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
“相公?”
一聲輕喚,嚴啓東再次擡眼看去,發現楊心蓮站在牢門口,下意識的又往後躲去,以爲楊心蓮也是來找他算帳的。
“相公,我是心蓮。”
楊心蓮的聲音很淡,好似沒有任何感情。在這場是與非之中,她其實也是受傷害極重的一個人。
嚴啓東再次看去,發現依然是楊心連,這才慢慢放鬆下來,站起身子,又四下裡瞅瞅,發現只有楊心蓮一人,這才慢慢向她走過去。
“娘子,你父……父親呢?他爲什麼不來?他爲什麼不救我出去?你去,你快去找你父親,讓他來救我,我在這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楊心蓮滿眼的埋怨。
“你在怪我?娘子,你不能怪我,我這可都是爲了你,不然,我當初就把那該死的於步瑤娶進家門,你怎麼辦?對吧?”
“事已至此,你還狡辯?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之前我還一心袒護你,想盡一切辦法勸阻父親,說盡好話,卻沒想到,你竟然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之事。”
嚴啓東有些傻眼了,楊心蓮的話,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打擊,他等著盼著想著岳父會來救他,可聽楊心蓮一說,恐怕楊義剛救他的機率不大。
“你千不該萬不該,犯下命案,更不該去偷走自己的親生骨肉。”
“我這還不都是爲了你?”
“爲了我?又是爲了我?我倒要聽聽,這一切哪一點是爲了我?你害怕於步瑤來到蘇州,夜半安排人前去行兇,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的什麼?你怕她的到來,我父親會怪罪與你,說的嚴重些,也許會和你家斷了親家關係,從此後,你便再也沒有榮華富貴可享。”
嚴啓東咬咬下脣,終究是沒有開口狡猾。
“你一再不認那個孩子,我就不相信,你會真的沒有看出來她與你的相似之處?你的目的同上,不認孩子,也是怕我父親。”
嚴啓東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不語。
“於步瑤的丫環找你理論,你又怕事情敗露,竟然對她下此毒手。”
“她的屍體沒有找到,不見得已經死了啊。”
“你還說?縱然是她死裡逃生,你的罪過也減輕不了。”
嚴啓東再次不語,他慌了,煩躁的雙手撫著頭,鎖著眉頭,緊閉著雙眼,任由楊心蓮繼續說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