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受器重的酒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找到南潯,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是兩個月後我沒回來,你記得把我的狗偷走。”
南潯一口茶噴出來:“……我這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讓我去幫你偷狗?!”
酒月?lián)u頭,有些不捨地看著地上撒歡的狗,“沒辦法了,我找不到別人啊。”
狗她是肯定帶不走了。
“什麼情況?”南潯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出什麼事了?”
酒月重重地嘆息一聲,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握成拳頭,她說:“司馬青他,好像一直都知道我以前是平王的人。”
南潯一頓,酒月擡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他甚至見過我以前的模樣。”
南潯頓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
“他一直在試探我,防備我,又利用我。”酒月覺得很操蛋,罵罵咧咧地拍桌,“當(dāng)初我就應(yīng)該要一千兩的!”
南潯:“……”
南潯嘴角抽了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錢呢。”
酒月撇撇嘴,又?jǐn)[擺手,“也罷也罷,這些權(quán)貴的心都髒得很!反正這次對平王動手,不管成功失敗,我肯定不會再回來了……”
“近期我應(yīng)該沒空來找你玩兒了,你自己多保重吧。”酒月情緒空前地低落,連杯茶都沒喝完就走了。
南潯眼神卻一點一點暗了下來。
腦子裡忽然想起某樣?xùn)|西,他淺淺皺眉,進屋翻出了那張壓箱底的通緝令。
上面的潦草人相醜得驚天動地。
當(dāng)時他在大街上碰到酒月時,也尚未了解她之前的經(jīng)歷,後來聽她說殺她的那批死士是平王的,他也就順理成章地認(rèn)爲(wèi)這通緝令是平王找江湖發(fā)的。
可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南潯卻覺得處處都不合理。
酒月見過雪兒和啞女之後,就知道自己之前在平王手下工作,那平王自然見過酒月不潦草的模樣,發(fā)通緝令自然拿得出無數(shù)張畫像。
爲(wèi)何只用這樣一幅寫實抽象的潦草畫像?
若是爲(wèi)了精準(zhǔn)追捕,那酒月稍微換洗一番,這畫像不就用不上了麼?
思來想去……南潯只想到一個稍微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下通緝令的人,當(dāng)時尚拿不出酒月清晰的畫像,而酒月給那人留下的印象,便是那副潦草的形象……
通緝令,不是平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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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月帶著狗回了王府,蕭無憂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只是抱著狗之後卻沒有離開。
“怎麼了?”酒月打起精神露出個笑,蹲在他身邊,“是不是覺得外面熱?那我們到屋子裡玩。”
蕭無憂卻搖搖頭,小臉浮現(xiàn)出幾分擔(dān)心,“酒月,你是不是不高興?”
酒月一頓。
蕭無憂拉著她的手放在小胖狗腦袋上,見她沒反應(yīng),他又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大眼睛一直注視著她。
“現(xiàn)在呢?有沒有高興一點?”
酒月噗嗤一笑,伸出另一隻手擦了擦他的臉,“摸過狗的手可不能再摸臉啦,它整日在地上打滾,身上可不乾淨(jìng)。”
見她笑了,蕭無憂似乎鬆了一口氣。
“沒關(guān)係呀,你高興就好了。”他笑出一個小酒窩,拉著酒月在房前長廊上坐下,“這裡涼快,再玩一會兒,東方哥哥就會帶我們?nèi)コ燥埨病!?
酒月翹著腿,在欄桿上一晃一晃的,聞言她不由好奇地問,“爲(wèi)什麼你管仇東方叫哥哥,從沒聽你叫我姐姐呢?”
蕭無憂睜大眼睛看著她,很是錯愕,“因爲(wèi)東方哥哥是大人,而你是我的朋友呀!”
他一副“我拿你當(dāng)朋友,你卻想當(dāng)大人”的破碎感。
蕭無憂似乎有些糾結(jié):“你難道忘記了嗎?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酒月怔愣了片刻。
視線落在面前的兩小隻上,她忽然就覺得……好像這裡也沒有那麼糟糕。
“說得對!”酒月又恢復(fù)了元氣,笑嘻嘻地將蕭無憂抱了起來,“你可是第一個拿我當(dāng)朋友的人,我定會好好珍惜的!”
蕭無憂得到了認(rèn)同,眼神亮亮的。
“我也會好好珍惜你的,酒月!”小朋友很有責(zé)任感。
跟蕭無憂嬉鬧了一下午,傍晚時分,仇東方過來接娃,順便傳話,“王爺讓你過去找他。”
酒月隱約猜到什麼事情,但她不急。
“吃了飯再去。”酒月不慌不忙地牽著蕭無憂,“今天我要跟無憂一起吃飯,你不用等我了。”
仇東方:“……”
一日不見,她好像又狂妄了許多。
不過,礙於某種原因,仇東方也沒掃興,只是看著一大一小一胖狗三個背影悠閒走遠,他才堪堪收回視線。
也不怪酒月喜歡狗。
身邊的人,也沒個真心的。
仇東方抹了把臉,默默去了書房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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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酒月又陪著蕭無憂玩了一會兒,等仇東方過來看著後,她才慢吞吞地去找了司馬青。
進了書房,酒月一眼就看到了司馬青面前擺著的那張面具。
“這麼快?”酒月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好奇,“老陶不是說明晚麼?”
司馬青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淡淡道:“你今日不是去了訓(xùn)練營麼,老陶怕你著急,先給你做了。”
“順路而已,小公子不是想找狗麼。”酒月笑盈盈地撐在桌上,略微挑眉,“聽他們說,王爺昨晚親自去訓(xùn)練營教訓(xùn)叛徒了,之前說讓我貼身保護,怎麼王爺出門也不叫上我?”
“一點小事。”司馬青擡眸,視線不偏不倚地迎著她的,“若是勞駕你,本王怕剛換的書房門又得拆了。”
氣氛好似有些凝滯。
酒月卻率先笑出聲,“王爺還是這麼幽默哈。”
她移開視線,拎著面具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司馬青卻還注視著她。
“這就是我要假扮的臉?好像看不出模樣啊……”酒月擡頭看他,“我現(xiàn)在能試試麼?”
司馬青沒說話。
酒月便不管他,拎著面具就往臉上貼。
屋裡也沒個鏡子,酒月還沒帶過這種東西,過程顯然不是很順利……眼看著她就快把嘴巴的位置對齊在眼睛孔那兒了,司馬青看不下去了。
“別亂動。”他繞過桌子站在她面前,有些嫌棄地替她調(diào)整,“這樣一張面具可值你兩個月的月錢了,你猜扯壞了,是你賠錢還是本王賠錢。”
酒月:“……”
行吧,反正她又不累。
見她甚至還悠然地閉上了眼睛,司馬青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誰纔是王爺。
司馬青:“……”
此人簡直有毒。
面無表情地替酒月將面具一點點調(diào)整,在捋平她耳側(cè)最後一點褶皺後,整個面具便完全服帖。
酒月睜開眼的一瞬,司馬青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
“怎麼了?很奇怪嗎?”酒月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新臉皮,實在是好奇如今自己的模樣,她也懶得跑出去找鏡子,伸手一抓就逮住司馬青的領(lǐng)子,將人猛地拉過來。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得很近。
司馬青不由瞪大了眼。
酒月滿意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還有他猛縮的瞳孔。
“王爺?”酒月一笑,鬆開手,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被揪得微皺的衣裳,“你好像很緊張啊。”
司馬青沉默片刻,纔出聲:“很像。”
酒月挑眉,能不像麼?這簡直跟她剛到南潯院裡褪去野人限定的樣子一模一樣!
“那還是多虧了王爺提供的圖紙啊。”酒月真心實意地誇獎了一句,“王爺畫工了得。”
司馬青:“……”
這腔調(diào),怎麼這麼熟悉。
面具都戴上了,酒月也沒有要摘掉的意思,她又重新坐下,問司馬青:“我什麼時候動身?”
“……不出意外,平王過幾日就會從慶南出發(fā)。”司馬青看著她,“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慶南?”酒月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說:“那我明早出發(fā)吧。”
司馬青陷入沉思。
酒月覺得自己該回去捲鋪蓋了,於是拍了拍大腿站起身,“那王爺,我就先退下了。”
她微微側(cè)身,繞過司馬青往門口走,腦子裡正篩選著必需品,結(jié)果剛走兩步,手腕兒就被扣住了。
酒月眸光一冷,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她手腕兒靈活一轉(zhuǎn),眨眼間便反守爲(wèi)攻,直接將那人反扣住。
她沒收著力度,司馬青直接被她按得坐在椅子上。
司馬青:“……”
他擡眸,就對上酒月似笑非笑的眼,“王爺,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片刻,她聽到一句嘆息聲。
“如果不想去,本王不會逼你。”司馬青說。
酒月眼底浮現(xiàn)出幾分疑惑,漫不經(jīng)心道,“面具都戴上了,有什麼不想去的。”
“戴上了亦能摘下。”他似乎話裡有話。
“確實可以。”酒月鬆開手,隨心一笑,“但不是現(xiàn)在。”
有些話,也不是現(xiàn)在可以挑明的。
“不過有些事情,現(xiàn)在做還來得及。”酒月眼神睿智。
司馬青:“……什麼?”
酒月狗腿一笑,“能不能預(yù)付接下來兩個月的月錢啊?”
司馬青:“……”
最後酒月還是隻預(yù)支到未來一個月的工資。
嘁,司馬青還說什麼“想要月錢到時候自己回來拿”,她還敢回來麼?她不連夜扛著馬跑了都算她膽子大了!
小氣鬼一個。
酒月一邊吐槽一邊回去捲鋪蓋了。
書房裡,司馬青已經(jīng)回到書案後坐下了,暗處的伏羽和墨金終於敢喘口氣。
想要在酒月眼皮子底下藏住了,真是險些要了他們的老命。
“嚇?biāo)牢伊耍疫€以爲(wèi)剛剛酒月是要對王爺動手了呢……”墨金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也幸好伏羽沉得住氣,及時拉住了他,否則弄出點動靜,還不好跟酒月解釋。
伏羽同樣覺得很地獄,尤其是最後那會兒,酒月轉(zhuǎn)身竟直接將王爺甩椅子上……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一瞬間的殺氣。
此時此刻,伏羽尤其佩服自家王爺?shù)男睦硭刭|(zhì)。
“王爺,真的要讓酒月去平王身邊麼?”墨金撓了撓腦袋,說不出自己什麼心情。
“不然呢?”司馬青面無表情地擡頭,“你若捨不得,可以收拾東西跟她一起去。”
墨金:“……”
墨金不敢說話了。
伏羽瞧了自家王爺一眼,勇敢出聲,“那後續(xù)圖紙,屬下還要繼續(xù)畫嗎?”
司馬青手中的筆一頓,一滴黑墨砸在紙上,緩緩蔓延。
“畫吧。”他重新?lián)Q了紙,淡淡吩咐,“記得定期與她聯(lián)繫。”
話沒挑明,那如今酒月仍是司馬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