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月面無表情地被司馬青帶到了書院外的一家食肆裡。
“別亂跑,我去給你買吃的。”司馬青一步三回頭地看她。
酒月:“……”
酒月託著腮幫,陷入沉默。
這少年氣強(qiáng)得連司馬先生都管不了了嗎?
這也太叛逆了吧,連親孃的課都敢逃?
酒月原本以爲(wèi)司馬青只是想出來吃頓精緻的早飯,吃完之後她便好幾次想要開口讓司馬青回書院去,結(jié)果每次都被他岔開話題。
他帶著她逛完一條又一條的街,離書院也越來越遠(yuǎn)。
酒月:“……”
酒月放棄了。
晚上回去再同司馬先生認(rèn)錯吧。
“怎麼不高興?”司馬青見她不說話,忍不住問。
酒月扯了個命苦的笑,“沒什麼。”
就是想到離開書院的前一天晚上她可能是在挑燈夜抄院規(guī)中度過……就覺得離譜。
不過,逃都逃了!晚上的事晚上再說吧!
酒月不再執(zhí)著勸司馬青回書院,也終於有了些興致,她問,“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兒?”
司馬青眉眼放鬆了些,說,“帶你去騎馬。”
酒月還挺期待,不知道沒有內(nèi)力bUff下,她會不會騎得亂七八糟的……然後捧著個烤鵝的仇東方就牽著馬出現(xiàn)了。
“司馬青!這邊這邊!”他一邊招手,也不耽誤他啃一口,然後嚼吧兩口繼續(xù)說,“這馬,絕對好!你放心就是……這位是?”
“她是酒月。”司馬青接話。
仇東方立馬熱情道,“新朋友啊!我是仇東方,嚐嚐嗎?來的路上,我讓老王現(xiàn)烤的!”
酒月有些怔愣,還是緩緩上前,接過他扯下的一個鵝腿,咬了一口。
“怎麼樣?”仇東方很自來熟地問。
酒月露出個笑,“很不錯。”
仇東方頓時如逢知己,“他們都不喜歡,說太油膩,明明剛剛好嘛,誒,你知道老王那家店嘛,就在……”
“行了,你少說兩句。”不知從哪兒又冒出個人影,按著仇東方的脖子往後退,“人家都被你嚇得不說話了,沒看出來麼?”
“我沒有嚇到她啊……”仇東方嘟囔,又看向另一邊,“伏羽,你快說句話啊,墨金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哼!”
旁邊安靜抱著劍的伏羽:“……當(dāng)、當(dāng)然不不是。”
被按著的仇東方:“……”
按著他的墨金:“……伏羽,少說話。”
三人嘰嘰喳喳地走遠(yuǎn)了,仇東方還堅(jiān)持朝司馬青揮了揮手,“今日你就陪酒月吧,我們自己去喝酒了,明天見!”
司馬青:“……”
司馬青爲(wèi)自己發(fā)聲,“我沒有喝酒,我都是喝茶。”
酒月望著三人的背影看了很久,回過神來又有些失笑。
“我知道。”她扭頭又看向被留下的馬,拉著司馬青過去,“走吧!不是說要帶我騎馬嗎?”
司馬青將她舉上馬背,自己拉著繮繩在旁邊走。
“仇東方他們,是你在江湖上認(rèn)識的朋友嗎?”她很隨意地問起他的事。
“嗯。”司馬青也放鬆下來,“之前一起切磋過。”
“你們一般都去做什麼?”
“切磋啊。”
“……每天都切磋嗎?”
“嗯。”
“……你們不會無聊嗎?”
“不會,仇東方話多。”
“……”
**
酒月被司馬青帶著玩了一整天,回書院的時間甚至比昨天還晚。
“明天見!”酒月擺擺手,轉(zhuǎn)身之際,手腕兒卻被扣住。
“……酒月。”司馬青忽然喊她。
“嗯?”
“先生說,你明日就要離開了。”
酒月一愣。
昨天見過燕昭寧後,倒計(jì)時就沒了存在感,此刻再去看……一共七天的倒計(jì)時,現(xiàn)在只剩十一個小時了。
她回過神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司馬青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猶豫幾番,他最終還是鬆了手。
挽留她的話說不出口,他直覺自己留不住她。
所以他鄭重地說,“那你可不可以等我?我會去找你的!”
酒月不由一笑。
“當(dāng)然。”她安撫地抱了他一下,“彆著急,等你做完你想做的一切,再來找我。”
司馬青頓了頓,順從內(nèi)心將她抱緊。
“好。”他平靜地閉上眼。
……
出乎酒月的意料,司馬晚棠並沒有責(zé)問她,反而還很溫柔地問,“玩得高興嗎?”
“……還可以。”酒月頓了頓,還是誠實(shí)認(rèn)錯,“對不起先生,學(xué)生今日逃課了,院規(guī)我會在明早交給你的。”
“沒關(guān)係。”司馬晚棠一臉理解,“你是個乖孩子,定是司馬青的錯。”
酒月:“……”
酒月被送回了屋子,慕靈二人立刻就圍了上來。
“酒月!先生說明日舉辦一場蹴鞠比賽,你看完再走吧!”慕靈歪頭問她,有些期待。
“好呀!”酒月歪頭,對兩人笑了笑。
……
而上一秒還很溫柔的司馬晚棠,下一秒就走出了鬆雪齋。
原本應(yīng)該翻回青雲(yún)齋的司馬青正老實(shí)地在牆邊等她。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在酉時之前及時把人帶回來!”司馬晚棠按了按太陽穴。
司馬青摸摸鼻子,“……好像沒有吧。”
司馬晚棠:“……”
司馬晚棠撩起袖子揪著人往繡房走了。
“誰跟你好像!算了,趕緊過來,就差你的那部分了,抓緊給我繡完。”
**
翌日清晨,酒月是被小八叫醒的。
“一會兒離開書院後你就會被送走的,注意時間哦。”小八說。
酒月有些蔫蔫兒的。
小八又語重心長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不是都快三十歲了麼?應(yīng)該懂這些道理了呀!”
酒月一抹臉跳下牀,面無表情道,“我才14!誰要跟你講道理。”
小八:“……”
果然如小七所說,暴躁無比!
酒月去找了司馬晚棠和刀玉,與兩人說了離開的打算,最終安排妥當(dāng)後,她就去了蹴鞠場。
場上隊(duì)伍有很多組,男女混合組隊(duì),攻防分工明確。
酒月望著場上每一個肆意張揚(yáng)的人,安靜地看了很久。
無論是司馬青、梅無常他們,還是慕靈、凌霜等人,甚至是寧清影和金戈一衆(zhòng)人……每一個人都煥發(fā)著嶄新的生機(jī)。
她忽然問小八,“你爲(wèi)什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
小八撇撇嘴,很是高冷:“我不在這裡,你怎麼回去?”
酒月又問,“還會有別的系統(tǒng)和宿主來到這裡嗎?”
“當(dāng)然不會。”
“這裡,永遠(yuǎn)不會再崩塌。”
他們的生命裡,再也沒有劇情枷鎖了。
……
蹴鞠賽還沒結(jié)束,酒月的倒計(jì)時就發(fā)出提醒了。
她回頭看向刀玉和司馬晚棠,兩人會意,帶著她低調(diào)離開。
“山長有事,無法相送,這是書院準(zhǔn)備的禮物。”刀玉出聲,淺淺地笑著,“好孩子,有機(jī)會再來玩。”
司馬晚棠又上前摸摸她腦袋,將禮物遞給酒月,“雖然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但還是很高興你能來。”
酒月一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都沒什麼準(zhǔn)備……
“走吧,我送你出去。”刀玉溫和出聲,“馬車許是到了。”
酒月鄭重地朝著兩人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喊——
“酒月!”
“酒月——”
“酒月……”
“酒月酒月……”
她怔愣回頭,入目的便是剛從蹴鞠場上跑來的一羣人。
他們?yōu)蹉筱蟮匾黄驹谀沁叄孟裼惺颤N話想說,但最後誰也沒開口,只是一直看著她。
酒月呼吸放慢了些,目光仔細(xì)地掃過衆(zhòng)人,一排又一排,最後定格在最後方的司馬青身上。
他同樣在看她。
酒月頓了頓,還是主動開口道,“大家保重呀,我走了!”
沒有人說話。
她朝著大門走去,直到邁過門檻的一瞬,身後響起南宮潯的吼聲。
“酒月——”
她回頭。
“後會有期!”他們齊聲大喊。
酒月笑。
“大家,後會有期!”
……
酒月猜到馬車會是主系統(tǒng)安排的,但沒猜到主系統(tǒng)也在馬車上。
它仍然附身在山長身上,此刻正閉目養(yǎng)神,顯得很慈祥。
酒月撇撇嘴,沒什麼表情地坐在他對面,偏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什麼難過的?”主系統(tǒng)徐徐開口。
酒月冷哼,“你個人機(jī)懂什麼。”
主系統(tǒng):“……”
看在她情緒低落的份上,主系統(tǒng)忍了。
“行了!不打開看看嗎?”
酒月一愣,又想起來剛剛司馬晚棠遞給她的禮物,她默默打開……這竟是一幅繡品。
不算大,但上面繡著的,是書院裡的所有人。
每一個人物都不算精細(xì),甚至後面有些背影只寥寥幾針,卻仍能讓人一眼辨認(rèn)出那是誰。
而最前面拖著條長凳驕傲路過的人影,是她自己。
酒月:“……”
“拿過來。”主系統(tǒng)對她說。
酒月有些怔愣,將繡品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主系統(tǒng)大手一揮,那繡品上又多了仇東方他們的身影,他牽著的馬甚至都是阿寶。
那不屑的眼神十分傳神。
酒月不由吸了吸鼻子,“可是我都沒給他們留下什麼……”
“誰說的?”主系統(tǒng)詫異,“你不是留下了回憶嗎?”
酒月一頓。
主系統(tǒng)說:“他們現(xiàn)在有個新院規(guī),不能動飯?zhí)玫陌宓省!?
酒月:“……?”
主系統(tǒng)盯著她高舉的拳頭,眼皮一跳,又趕緊說,“當(dāng)然了,離別也是你送給他們的禮物了。”
他說,“這纔是人生嘛。”
酒月又坐了回去,安靜了很久才又開口。
“司馬青什麼時候回來?”
“跟你同時。”
“這麼快?”
“兩邊時間不同。”
“那還能趕上家長會。”
“……人類真累。”
“人機(jī)閉嘴。”
“……”
馬車駛?cè)霟o人的小巷,再也沒出來。
一切,重回正軌,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