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月沒能沉默太久。
自連接上系統後,她腦子裡就源源不斷地冒出原主的記憶。
從小時候跟著一個男人闖蕩江湖,到最終死在刀下……畫面一幀又一幀地閃過,快速又清晰。
這些記憶像是被衝破水閘的洪水,來勢洶洶,酒月有些不適地按了按眉心,恍惚之間,好似有風吹過。
她後知後覺地回頭,看著附近並未被風吹動的花草……
酒月不由伸出了手,風就在指尖流動。
腦子裡已經響起了系統的超絕人機哭泣聲:“嗚嗚嗚……你賠我任務對象……我好不容易修完bUg馬不停蹄地過來找你,結果平王連口氣都不剩了……嗚嗚嗚……”
風消失了。
酒月心情複雜地回過神,聽到系統的控訴,嘴角也是一抽。
“賠不了一點。”話沒說完,她甚至又重新舉起了剛剛擦乾淨的刀,面無表情地捅向了平王的屍體。
敗類。
人渣。
就這還和親?和個毛啊!
繼承了原主完整記憶,酒月現在連給平王留個全屍的善良都沒了。
爲了自己的野心蟄伏,前後利用了三個女人的真心,一顆心不知道黑成什麼樣子了!他活該下地獄去!
系統:“……”
系統忽然就不敢哭了。
怎麼感覺……好久不見,她殘暴了好多???
系統安靜下來。
酒月卻呼出一口氣,起身去到一旁。
泗水正盯著平王的屍體沉默,眼皮不由跳了兩跳。
心狠手辣,眼都不眨一下的……那晚在明知山的懸崖邊上,她好像沒有這麼強啊???
正狐疑著,卻見酒月朝著自己走來,泗水一頓,不由警惕……可她卻只是徑直伸手,將他懷裡的雪兒接了過去。
“……”泗水一頓,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酒月低頭,發現雪兒已經氣息全無了。
她還是沒能活下來。
無聲嘆息片刻,酒月安靜地給雪兒擦了擦臉,又整理了她的衣領,擋住了她脖子上那一圈烏青……
泗水莫名覺得悲傷,忍不住盯著這女刺客看了看,結果這人忽然地轉過頭來問他,“你們管埋嗎?”
泗水:“……”
泗水詭異地讀出她的潛臺詞,“你想帶郡主的屍體走?”
不等酒月回答,兩人身後又烏泱泱地冒出一大羣人來。
“想走?往哪兒走?!”一聲厲喝自人羣中響起,兩人同步擡頭,看到的便是沉著臉的暗衛頭領。
泗水條件反射般地站起了身,酒月則眼神淡淡地掃過那些人。
看來,殿前的混亂也結束了。
“頭兒,她是……”泗水似乎想要解釋什麼,可那頭領卻厲聲吩咐他,“你還愣著做什麼?平王的人,一個也別放過!快拿下!”
泗水有些怔愣。
酒月卻略微挑眉,將雪兒放在一旁後,也跟著起身。
“頭兒,她不是……”泗水試圖再度開口,卻又被頭領打斷。
“泗水!你難不成要違抗命令?”頭領瞪著他。
命令……
誰的命令?
酒月突兀地笑出聲來。
皇家暗衛的直屬上司是皇帝,這個命令是誰下的,不言而喻。
此時此刻,酒月冷不丁地想起之前南潯說死遁時,那意味深長的表情。
……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這位皇帝,哪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啊?
他若真簡單,早就被平王弄下臺了。
皇帝與平王自小一起長大,平王的野心恐怕他早有察覺。
登基之後先將蘇映雪搶進宮,後來又利用司馬青與平王對抗……而且外面那些奸臣的鍋,司馬青幾乎背了一半。
酒月不由頂了頂腮幫,也是服氣。
察覺到宿主的心情複雜,系統此刻也意識到了處境的不對,它遲疑詢問,“你還不逃嗎?”
逃,肯定是能逃掉的。
可是逃掉後,她身上就多了個天齊通緝犯的名頭了……這多鬧心啊!
此刻酒月由衷地贊同南潯的提議:死遁果然是最省事的!
火速有了個主意,酒月扭頭,幽幽地看著泗水。
“既然如此……”酒月冷哼一聲,猛地跳起就將泗水拍飛,擡腳便踢起泗水留下的尾鞭,她扭頭看向那頭領,露出挑釁的一笑,“那你試試,看看誰拿下誰啊。”
“好生猖狂!”頭領同樣冷笑,握著手中鐵鞭便衝了上來。
頭領的鐵鞭是硬鞭,而尾鞭是軟鞭。
酒月眼裡劃過幾分躍躍欲試。
正好,讓她瞧瞧,到底哪種鞭子好使!
兩人就在假山附近纏鬥了起來,其餘暗衛就堵在四周,顯然是在防備酒月逃跑。
泗水捂著胸口爬起來,擡頭就看到酒月揮舞鞭子的背影,他總覺得熟悉。
直到自己的尾鞭精準地抽到了頭領的屁股上——
泗水瞬間瞪大眼睛!
怎麼會是她?!
怪不得呢!怪不得那晚在懸崖上,她打著打著忽然就捅死了另一個刺客!
怪不得今日被他纏上,她很嫌棄地將他甩開,說她趕著去殺平王……
她分明就是攝政王身邊那個高手!
“誤會!”泗水當即也顧不得自己胸口的鈍痛,趕緊跑向隊伍中,正欲向自己的同僚解釋其中的誤會,可一人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泗水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那人。
那人卻深深地看著他,微不可察地衝他搖了搖頭。
“這是陛下的意思。”耳邊傳來這麼一句。
泗水有些艱難地扭頭,看向頭領和酒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是誰派來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陛下要她死。
泗水難以接受。
就因爲……她一開始就是平王的人嗎?
**
亂軍得到控制,除了幾個重臣留了下來,其他大臣都被安排送回家去了。
司馬青站在臺階上,目光一一掃過四周,身側皇帝幽幽出聲,“皇叔在找什麼?”
“找齊修遠死哪兒去了。”他隨意回著。
皇帝淡淡一笑,“皇叔不必擔心,今日他難逃一死。”
蕭馳剛安排完親兵,見到二人,他便提著刀上前,“陛下說得不錯,想必此刻平王那賊子已經死在他那心腹的刀下了!”
司馬青微頓。
他剛剛一直在殿內,雖然不知道酒月是什麼時候來的,但他卻是看到了她飛檐走壁的身影。
眼皮莫名跳了跳,司馬青微微蹙眉,“我還是親眼看看才放心。”
正欲轉身,身後皇帝卻一把將他拉住。
“皇叔。”皇帝看著他的眼睛,手上的力度不減,“你身體弱,還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司馬青卻忽然上前一步,擡手推開了他的手。
“陛下。”他一字一句問,“你的暗衛們,去哪兒了?”
皇帝有一瞬間地怔愣,他與司馬青相處多年,此刻竟是頭一次見司馬青臉上露出這種表情。
陌生又冷淡,眼神更是泛著涼意。
“皇叔……”他不由出聲,又沉下眉眼,重新抓住他的胳膊,“皇叔莫要忘記了,斬草要除根,這可是你教朕的!”
好一個斬草除根。
話是如此。
若是他此刻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一個跟了平王多年的高手,甚至連皇宮暗衛都不敵她,就算如今她倒戈對付了平王,那誰又能保證以後她不會再次倒戈,又對付自己?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可他並不是皇帝。
司馬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便用盡全力推開皇帝。
皇帝直接被推到了蕭馳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馬青,卻只看到一個背影。
“陛下成長至今,先帝也該放心了。”他話語中並無責怪慍怒之意,皇帝只隱隱聽出幾分疲意。
“至此,天齊王朝也不再需要攝政王了。”
司馬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