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燕都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酒月比狗還高興,連大氅也不披,跑到屋外去撒歡。
梅無常吊在鞦韆上拿雪球砸她,酒月滾了一個巨無霸雪球追著他打。
兩人跑過來跑過去,連東宮外面的宮人都能聽到裡面的嬉鬧聲。
司馬青就在窗邊圍爐看書,喇叭和鈴鐺在就在他腿邊打盹兒。
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
“王夫,墨金他們來信了。”仇東方從窗外探出個頭,將一封信遞過去。
將信看完,視線在“羅剎幫”三個字上定格住,司馬青支著下巴,陷入沉思。
早些年他走南闖北四處遊蕩的時候,也不是沒來過大燕……與天齊相比,大燕的江湖生活要豐富得多,許多高手幫派都在大燕活躍。
不過近些年,大燕的江湖勢力也沉寂了不少,有些高手選擇了歸隱,有些幫派則原地解散。
但這個羅剎幫卻一直活躍至今,也是憑實力熬出了頭。
思索片刻,司馬青扭頭看向窗外。
酒月剛把梅無常扛著扔到雪堆裡,正滿意地拍拍手,餘光卻察覺到什麼,她偏過頭,果然看到司馬青正看著她。
見她望過去,他招了招手。
酒月便帶著一身寒氣回了屋。
司馬青將信遞給她,酒月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後也盯著“羅剎幫”三個字,正色了幾分。
“據我所知,羅剎幫一直在睦洲一帶活動,如今也算得上是大燕數一數二的幫派了,若寧妃背後真是羅剎幫……”司馬青將一杯熱茶推到她面前,說,“或許,咱們可以順水推舟,給南宮少主送一份大禮了。”
“你的意思是……讓南宮潯吞併了羅剎幫?”酒月順勢在他對面坐下。
司馬青擡頭,“他不是正在發展勢力麼?”
酒月捧著茶杯,眼神幽幽,“可是到現在,寧妃宮裡那人都還沒露出馬腳呢。”
那人遲遲不再動作,他們也只能被動地等。
“真是夠能忍的。”酒月撇撇嘴。
“快了。”司馬青卻笑,“你沒發現,寧妃最近去看你父皇的次數,明顯增加了嗎?”
酒月一愣,“這不是因爲宮宴麼?”
寧妃是後宮嬪妃優秀代表,組織宮宴的事情她也積極參與其中,所以跟燕皇見面的次數也多了。
司馬青卻看向窗外。
有些許雪花飄了進來,他漫不經心地撣了撣。
“非也。”司馬青意味深長地看向她,“這幾日,你可以叫你那皇弟多過來走動。”
這段時間爲了過個好年,酒月跟燕皇在御書房加了許久的班,算起來,燕舟衡也有一段時間沒來看他的貓了。
只是他那表情實在算不得單純。
酒月忍不住問,“你要拿燕舟衡威脅她?”
“威脅算不上,只是簡單叫他過來同你這個皇姐聯絡下感情罷了。”
“寧妃可不會這麼認爲。”
“是啊。”司馬青擡眸,略微挑眉,“她可不會這麼認爲。”
酒月:“……”
這就是高端局選手嗎?他纔來大燕多久,怎麼就這麼瞭如指掌了???
司馬青收回視線,又替她續上熱茶。
“總之,你信我就好。”
寒氣被驅散,酒月往後懶洋洋地一靠,莞爾一笑。
“那是當然。”
**
除夕宮宴在即,燕舟衡卻病倒了。
寧妃在他牀前守了一夜。
“母妃……”燕舟衡醒來時就被寧妃那泛紅的雙眼嚇了一跳,重重咳嗽一聲,他撐著身子起身。
寧妃連忙給他端來溫在一旁的藥。
“衡兒,快喝了藥再睡。”寧妃眼底滿是心疼。
燕舟衡乖乖把藥喝了,不由寬慰她,“母妃莫要擔心,兒臣只是……”
“不必說了,母妃都知道。”寧妃卻打斷他,“冰天雪地的在外面瘋跑,你不受凍誰受凍?”
“衡兒,聽母妃的話,往後太女殿下再叫你過去,你就藉口功課繁多。”寧妃摸了摸他腦袋,說,“少去那東宮。”
燕舟衡卻出聲解釋,“母妃誤會了,大皇姐沒有讓兒臣凍著。”
他是因爲前幾日宮人疏忽,睡覺時著涼染了風寒。
寧妃動作一頓,看著他的眼神卻微微變化。
“我的衡兒啊,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她抓著他胳膊的手卻無意識地用力,“不過你還是要記得母妃與你說過的話。”
“在這宮裡,你只有凌霜這一個姐姐。”
燕舟衡一愣。
他忽然覺得自己溫柔賢良的母妃好像有些陌生。
寧妃卻又一笑,“是不是還有些難受?快睡下,睡一覺就好了。”
“……母妃辛苦了。”燕舟衡又躺了回去,在寧妃的注視下閉上了眼睛。
聽著他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寧妃臉上的溫和一點一點褪去。
她尚且在忍耐,東宮那兩個禍害竟敢盯上她的衡兒!欺人太甚。
幸好她這次多留了個心眼子,並沒有在東宮偷放什麼毒粉……否則這次她的衡兒可就被燕昭寧害慘了!
而且現下更要緊的是,衡兒現在竟還會幫著燕昭寧說話。
這是最讓寧妃難受的。
她深深地看了燕舟衡一眼,起身離開。
而沒過多久,本該熟睡的燕舟衡卻忽然睜開了眼。
腦海裡冷不丁回想起燕凌霜曾問他的那個問題——
選阿姐,還是選母妃。
**
除夕當晚,大雪紛飛。
琉璃宮燈次第亮起,在殿檐積著的新雪反射下,更加熠熠生輝。
樂師們正抱著琵琶奏樂,舞姬們也在跳著暖場的舞蹈,在場大臣們已經落座,正與身旁三兩人交談著什麼。
這還是酒月第一次出場這麼隆重的宴席……除了成親那次之外。
那次自己是主人公,但現在自己只是個湊熱鬧的,酒月喜歡這種混子的輕鬆感。
好奇張望間,酒月看到了表哥傅晏安,她跟司馬青說了聲後就去了傅晏安那邊。
前來參加宮宴的大臣也是能帶家屬的,傅晏安就帶了妻子顧氏。
見到酒月過來,顧氏誠惶誠恐地要行禮……然後行不下去。
“嫂子免禮,不必這麼拘謹。”酒月輕飄飄地攔住她的手。
顧氏:“……”
一旁的傅晏安則不動聲色擋住了某個方向,“多謝殿下。”
他眼含提醒,酒月會意地收回手,裝作無事發生。
如今酒月尚未高調暴露自己會武,但剛剛那一下,內行人卻能一眼看出些異樣。
兩人沒說太久,酒月便拎著裙子回了座位。
她微微偏向司馬青那邊,藉著吃葡萄的動作悄悄跟他說,“我跟表哥說了,等時機合適,他會遞上睦洲的摺子。”
司馬青卻攔下她去拿酒杯的動作。
“不急。”
他擡眸,看向正跟嬪妃們交際的寧妃,笑容淡淡。
“你猜,寧妃今晚會不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