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也點點頭,說再繼續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直沒被我關注的戲班子,居然敲鑼了。
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有一棟二層木樓房,木樓前是一個木板搭起的大臺子,上方還蓋了頂,一看就是專業的土戲臺。
有幾個人現在站在戲臺上,領頭的人手裡拿著鑼,連著敲了幾通,吸引了一些人的圍觀,我也趕緊跟過去。
看熱鬧畢竟是國人本性。
那臺上的人大多應該都是村裡主事的人,領頭的是戲班的班主,開口說的是普通話,反正這個村裡的人說的也都是普通話,少有的原住民之間才用本地方言。
班主說請大家回去吃過飯後便來看戲,酉時入夜,酉時三刻便正式開鑼,會唱到亥時,到時候還請各位多多捧場。
班主說完,出來一個本村的代表,嘰裡咕嚕說了一堆,我沒聽懂,張鈺懂了,要不怎麼說神鬼莫測神鬼莫測,你永遠不知道這些鬼和神到底有什麼能力。
他就這樣,說是聽懂了,我也沒法求證,只得信他。
張鈺說這人是村長,每個村都得有村長,這是應該的,村長說了,戲班此次來是村裡集資請來的,大家都有花錢的份,好與不好,錢花得值不值,到時候還是來聽聽看,便知曉。
於是大家得了話,也就都散了,吃飯去了。
那就留下我一個人愣在原地,我是走呢還是不走,若說走,回去也得一小時,得了小悅悅的紙鶴回來又得一小時,這且不說。
光是玄一道長那兒我就沒法交代,他要是問我怎麼回來了?老八有沒有事啊?我不能說沒事,我回去就是爲了找老八,那我也不能說沒找著,這不逼得老人家心更急嘛。
所以我這不能回。
那不能回咋辦?
張鈺說,橫豎老八是來村裡找鬼的,如果他找到了,他一個人打不過,要報信也是容易,但我們在軒靜堂待到中午,都沒有收到報信,那說明老八沒事。
如果是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出了事,他報信也該到了,那邊的小悅悅也不是閒的,他會來,他沒來更說明老八沒事。
既然沒事,那就不走了,因爲什麼?因爲戲班。
老八並不知道鬼是衝他來的,還當是衝戲班來的,戲班現在報場說如時開臺,時間到了,老八隻要沒事,就一定會出現。
所以我們在此守株待兔,是最好的辦法。
我想了一下,張鈺說得有理,那就留下吧。
轉身找了個酒家,這山村裡不能叫酒店,只能叫酒家,好歹我也二十多歲了,喝點酒有男子氣概。
叫了兩個菜,一瓶酒,準備坐到酉時。
酉時三刻是五點四十五,現在快五點了,還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
開鑼的意思是開場,唱戲的跟現在晚會差不多,開場時間比正式的節目時間要早,有個開場白,這是要先熱場,同時也是等人。
等到人齊了,差不多也就是酉時正,六點整的時候,正戲就得開
始了。
我估計張鈺不想走的原因也是因爲他對宋以後的戲感興趣,想看戲,那就讓他看吧。
經過今天玄一道長那麼一開導,我也覺得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八如果沒躲過去,那也是他的命,我又有何能能逆天而行。
想法已定,那就喝酒,吃肉,吃土豆,一個小時很快就過了。
戲臺前已經站了幾十號人,什麼穿著打扮的都有,還有不少和我一樣的年輕人,漂亮妹紙也有,不過我現在沒心思顧這個。
張鈺浮在天上,想居高臨下的注意老八,同時也是注意那隻鬼,再一個就是現在人多,人氣能壓鬼也能壓地仙,他待在人堆裡沒好處。
臺上邊是我剛見過的班主,正在拱手致謝,感謝大家來看戲,都是客套話。
客套完了他開始報幕,這個幕叫戲前幕,跟晚會表演一樣,晚會的時候觀衆手裡都會收到一張節目單,讓你對今晚的節目,心裡有數。
只是戲臺上人家是用報的,我尋了個靠邊的地兒,能看到演員出場退場,也能看到大部分的觀衆,不耽誤看戲,還能讓自己活動方便。
張鈺在我對角的位置,我倆算是把這個戲臺鎖定了。
班主報幕,說他們戲班,兼收幷蓄,包容了大多數的劇種演員,所以今天給大家帶來的,也不會是單一的本地小劇種,當然還是以“南京白局”爲主。
所以待會兒會出現本地話與普通話還有各種外地語言出現,希望我們這些外地人,不要因爲聽不懂詞就退場了,那就有悖他們的心意了。
他說完這段,臺下一衆叫好,有嗓門大的人直喊著不會走的……
唱戲唱戲,主要就是唱,和戲,聽不懂詞就聽唱腔,還聽不懂可以看錶演,橫豎圖個樂。
班主一聽,這不會走,又樂了,笑道:“時間到了還是要走的,各位還是不要忘記,子時一到,便是中元,到時候鬼門大開,百鬼夜出,不走會惹麻煩的,所以今天的人戲只到亥時,子時開始,便是鬼戲了。”
哎咦,這個新鮮,鬼戲是什麼?
我想問張鈺,纔想起他不在我邊上,問旁邊的人,他推說鬼戲嘛,就是給鬼看的戲,人不能看,人看了會惹麻煩的。
我又問他是什麼麻煩,他說人跟鬼一起看戲,會被鬼當成同伴,然後戲終散場,鬼走的時候就會把人拉走,你若不走他們就認定你不合羣,會把你強行帶走。
這有點意思,我不僅要看人戲,我還得看鬼戲,我倒要看看到時候會不會真的有鬼來看。
旁邊那人一聽我這麼,趕緊擺手呸呸呸,讓我不要亂講話,也不要把祖宗規矩不當回事,時間到了就回去睡覺吧,別真的惹出什麼麻煩來。
我也只是笑笑,不理他了。
我見過的鬼比他看過的戲還多,犯不著跟他糾結這個。
班主交代完了,接著便是敲鑼打鼓的聲音。
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吼道:“開場囉~~~~”
呵,敢情剛纔還不算開場啊。
便看到一衆穿著戲服的人打著筋斗從兩邊出現,在臺子中央各種炫身手,炫完退場。
接著伴奏一變,我便知正戲開始了,旁邊那個人卻是一臉興奮,跟我說這是《霸王別姬》京劇版。
在他說話的時候,臺上已經出現了六個佩劍的人,穿著像什麼,反正我看不大懂。
緊接一個頭戴珠玉貴婦簾,身穿黃色紫雲袍,對襟繫帶長袖披風的“女人”出現,開口便是“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我便猜到這是虞姬了。
其實也不用我猜,反正我旁邊有一個“老戲骨”,出來一個人他就要給我說一句,生怕我不知道。
後來項羽也出來了,一個大花臉,長長的大鬍子,一步三頓首,看得我一陣尷尬,但又覺得很有趣。
自然,戲文的內容不必說,這個故事我也知道,最後就是虞姬自刎,全劇終。
而臺下也是十分安靜,我說的安靜的意思是張鈺的表情告訴我,沒有異常,觀衆倒是各種叫好。
京劇是具有全國影響的大劇種。它的行當全面、表演成熟、氣勢宏美,是近代中國戲曲的代表。
所以像這些野班子,如果沒有特點的曲目,那一般都會拿京劇開場。
之後是南京白局,這南京白局跟之前的京劇一比,就有點像小姑娘了,還是個南京小姑娘。白局一出,伴奏也換了,但這些人退場上場都極爲有序,這點倒是蠻好的。
旁邊那個人又開始顯擺也的博學了,說這白局的伴奏多采用江南絲竹樂器,如二胡、琵琶、三絃、竹笛等,再配上板鼓、碟盤、酒盅等特色打擊道具,跟別的戲種是大不一樣,所以必須得換。
白局屬於聯曲體說唱藝術,即用純正南京方言進行唸白,同時配以極具特色的曲牌填詞演唱,白局曲牌大多來自明清俗曲和江南民調,曲調婉轉動聽,極富江南特色。
白局的表演有說、唱,偶爾加上身體動作,稱爲"新聞腔"或"數板"。由於新移民的涌入和方言的變遷,有些詞和現在通行的南京話也不一樣,尾音兒化重,跟京味兒化音的區別在於連讀而且上揚,象"碟子、碗",讀起來就是很快"的兒窩兒"。
我一聽特麼居然是用南京話,那我歇菜了,得,聽不下去了。
我得去走一圈。
旁邊那個人卻拉著我不讓我走,這是幹啥?
他說好歹他是南京人,外地人到了這邊,遇不到也就算了,遇到了,必須得聽一聽這白局,好聽不好聽,好歹得聽,不然白來一回了。
我正想反駁他,突然頸部遭到一個大力襲擊,我瞬間頭一昏,失去知覺了。
等我醒來,竟然是躺在戲班的後臺。
外面傳來唱聲和觀衆的叫好聲,身邊一個個全是大花臉,張鈺在上方的橫樑上坐著。
我還在想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道:“你醒了。”
我循聲望去。
竟然是剛纔的霸王項羽的扮演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