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機十世輪迴都是方外之人,這一世更是成了茅山弟子,名徐婉冰。
本該等到死後纔會想起自己往世的記憶,但是路然輕卻主動找上了她。
路然輕喚醒了徐婉冰一部分的記憶,讓她想起自己,替自己做內應。
當我們一起出現在常德,出現在周鵬爲我們安排的酒店之時,徐婉冰就已經通知了路然輕,於是路然輕趕來。
佈置了之後的一系列計劃。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那時候徐婉冰對我表現出很明顯的敵意。
她倆一直裡應外合,而路然輕對徐婉冰承諾的是不傷害茅山衆人的性命。
路然輕也確實是做到了,中間有些失控,也實非她所願,惡鬼傷小悅悅,殭屍傷大師兄,這些都不是她刻意的。
但是唆使胡文忠傷害石秋虹,卻是她無法推辭的責任。
張鈺也做了一些補充,大師兄被殭屍所傷,加上他本身運功過度,已經危及生命了,張鈺憑著同命符感知,便帶著蘇小小前來。
他當初說的也是,找到蘇小小,便回來。
現在是來得恰到好處,剛好趕上殭屍在傷害大師兄,於是他出手阻止,但是在場的人並不認識自己,故以魂力喚醒大師兄,讓他求助於韓鳴嶽他們。
他來到我身邊之後,又發現了白無常的存在,忌憚白無常可能是上界來捉鬼的,於是他跟蘇小小便藏在暗中,隱而不發。
白無常看了我一眼,又看著蘇小小,唸了一句詩。
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鬆如蓋。風爲裳,水爲佩。
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我聽完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是李賀寫的懷念蘇小小的詩。
蘇小小聽完卻是淚流滿面,跪在地上,說:“多謝大人成全。”
白無常擡頭望著天空,說:“太陽出來了,我得帶她們走了,這裡的事,就由你們自行處理了。”
然後他望著路然輕和徐婉冰,說了聲走吧。
徐婉冰愣了一會兒,似乎不認識白無常,我看到她胸前的血洞已經成型了,她似乎到了現在才終於想起了自己死了。
神情激動,不能自己。
她現在不僅有魚玄機的回憶,還有徐婉冰的回憶,在這種情況下,神情激動也實屬正常。
現在輪到路然輕安慰她了。
我看到太陽露出了半張臉,掛在天上。
那些還活著的殭屍開始不受控制地朝山上跑去,我猜他們又要鑽到土裡去了吧。
而那些已經四分五裂的殭屍列肢,則是開始腐爛,漸漸消融。
太陽光從江邊向著山上蔓延過來,很快就要到達我們腳下了。
徐婉冰最先感應到,她開始惶恐不安,開始不顧路然輕的安撫而尖叫。
路然輕怎麼給她輸入魂力都沒有用。
最後是白無常把她收到了骨幡之中,路然輕雖然很不樂意,但也沒有別的選擇。
收了徐婉冰,白無常又想收路然輕。
路然輕卻讓他等一等。
然後路然輕對我說:“程長夏,不要愛,也不要恨,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頭上吧,我會回來找你的,希望……”
我立馬接口道,希望到時候我們能成
爲朋友,而不再是敵人。
你害死石姐姐,我怪你,也恨你,但是我又理解你,你和我一樣,都是爲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而做出行動,勢之所迫,不得不爲。
在徐婉冰爲了救我死在你手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仇恨都沒有了。
在這之前我還想著,我就算能滅了你,也難消我心頭之眼,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姐姐也無法再復生。
何況姐姐現在在夜叉裡,她只是以和你們一樣的方式繼續存在著,我想我們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等我回去把她召喚出來,如果她還是覺得不解氣。
那我要滅的對象,除了尊主,就又多了一個你,路然輕。
……
路然輕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不再哭泣,似乎她是第一次看到我一樣。
她向我鞠了一躬,說:“受教,誠如君言。”
說完這話,她又說:“說真的,我現在突然有點後悔我的所做所爲了,但是後悔也沒有意義了是不是?順便告訴你一句,茅山老八是被我支開的,至於爲什麼,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
路然輕走了,白無常和她一起離開。
太陽光已經鋪滿了整座山,張鈺把他的披風拿起來了,頂在他和蘇小小的頭上。
白無常離開時說,他會去解救無名,不過無名應該暫時不會上來見我了,地藏王菩薩需要他回報信息。
至於這人間的事,還是得由我們這些人間的人來辦。
路然輕的那具殭屍身體,資質上佳,如果交給譚加加,也許會爲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被我係在腰間的布包裡包著的小吉,說明天就是中元前夕了,只要後天過了,小吉就會恢復。
同時他會帶走莫山,莫山的魂體實在消耗了太多,不回地府很難保全,而後面對我有什麼新的交待,他會讓莫山帶話。
……
說完這些話,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夜叉,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她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到時候,回不回地府,就看她自己了。”
然後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他默許了石秋虹的鬼魂存在。
張鈺幫我分開了路然輕的殭屍和徐婉冰,分開的時候,徐婉冰胸前涌出如泉黑血,她的命門在前胸,我沒有傷到她,但她還是死在這一命門上。
恰在這時,七師兄也帶著師兄弟趕過來了。
看到張鈺和蘇小小的時候,他們立刻拔劍相向,但是被我制止了。
我向他們解釋說這是朋友。
七師兄也發現我受了傷,趕緊跑過來給我號脈,接著像二師兄一樣從包裡拿出一瓶藥,讓我服下。
他說我的五臟六腑受到很嚴重的衝擊,但是都沒有大礙,只是不能再受震動和打擊,給我的藥是益氣丸,加速我體內真氣的運轉和恢復,讓我利用自身的恢復能力。
只消三五天,就能痊癒。
跟著便有人認出了徐婉冰,一衆人伏在徐婉冰屍身之前痛哭。
七師兄雖然悲痛,但也明白事理,面帶悲傷地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說有殭屍襲擊我,徐師姐爲了救我,被殭屍穿胸而死,她的魂已經被白無常帶走,歸了地府了。
我隱去了之前的一部分,不想讓他們知道徐婉冰
爲路然輕做內應,等同於背叛了他們,畢竟徐婉冰還是讓路然輕保證,不傷茅山弟子。
張鈺問起大師兄的傷勢,我問他有沒有找到小悅悅。
他說大師兄中了屍毒,但是有幸有譚加加在,譚加加不僅是控屍高手,也能解這屍毒。
小悅悅和二師兄被泥土埋了,所以我們纔始終沒有看到他們,二師兄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小悅悅的傷勢太重。
用他們茅山秘術,也只能吊命,救不活了。
他剛纔醒了一次,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長夏在哪?”,七師兄跟他說了我跟白無常在一起,很安全,他又放心地暈了過去。
另外以五師兄爲首的七個師兄弟,胸骨被踢碎,韓鳴嶽已經叫了車把他們送醫院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路然輕畢竟沒下殺手,否則以那隻殭屍的力量,一腳絕對能送他們歸西。
至於其他的,韓鳴嶽沒啥事,譚加加只是受了點摔傷,倒也無礙,曾顯焰修爲耗損嚴重,估計要休養相當長一段時間。
最嚴重的就是周聰,雙腿廢了。
韓鳴嶽已經把他和茅山七子一起送往醫院了,臨走時周聰交代,他不在這段時間,大小事務全憑程長夏做主,哪怕程長夏要把他家燒了,他也沒話說。
村裡的人被催眠,會睡到明天,起碼今天還不用擔心這滿山的屍體會被人發現,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周鵬那邊已經接到消息,正在派人過來處理,估計還是老辦法,直接燒山了。
他們從源頭金脈運回來的屍體,現在還堆在周莊入口,等著我決定怎麼處理呢。
我想了一下,先回去再說。
於是他們來了兩個人,輪流揹我,剩下的人分了四個去擡那隻殭屍,又有兩個擡徐婉冰的屍體,說是就算要燒,也要等他們茅山師兄弟都到齊了才燒。
說到這我又想起了老八,這個人還真的是個BUG,就這麼簡單就被支走了,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我還真好奇他到底是因爲什麼理由而離開。
當我們回到周莊之時,感覺更加蕭瑟,整個村子靜寂無聲,村口擺放著24口棺材,看上去倒像個棺材村。
譚加加的飛殭屍,在村口守著那些棺材,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看到了我們,但是他紋絲不動。
譚加加一個人坐在門口發呆,李滲涵似乎在廚房裡忙著。
看到我們的時候,譚加加的眼淚又一次落下了,她用顫巍巍聲音喊了我一聲“叔叔”,聲音沙啞,幾乎不聞,可以聽出她剛纔已經哭了很久。
我鼻頭一酸,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話。
蘇小小見狀,上前安扶著譚加加,她非常體貼地幻出半實體,生怕譚加加看不到她而被嚇到。
張鈺也恢復了正常形態,他說他想先去看看大師兄。
李滲涵聽到動靜從旁邊的廚房裡出來,見到我的時候,又是一陣不知所措,待看到我們還帶了兩具屍體的時候,他臉色一變,急忙鑽進廚房。
石秋虹家有兩間客房,大師兄和小悅悅各住一間,二師兄守著小悅悅,另一個師兄在守著大師兄。
曾顯焰雖然疲憊,但不肯離去,於是他就坐在客廳裡,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石秋虹和周聰的房間,沒有人進去。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