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想這種黑暗的感覺要持續多久時，一道光突然出現，眼睛像被刺了一下，緊接著便是火光，鬼叫。
在我眼前浮現出一個全新的畫面。
一個從地面到牆體再到天空都是赤紅色的地方，無處不在彰顯著此地的溫度很高，像熔巖噴發的火山口。
很多很多的鎖鏈，很多很多的鬼差，還有就是衣衫襤褸滿面痛苦之色張口不時地哀號的惡鬼。
這個地方是地獄。
地獄這兩個字一在我腦海中出現，隨之便有許多記憶涌出來，就像一早就等在那裡，就等我叫到“它”的名字時，它就出來。
無法猜測這是李賀的記憶還是諦聽的記憶，但現在已是我的記憶。
佛家《十八泥犁經》裡描述的十八層地獄，“層”不是指空間的上下，而是在於時間和刑法上不同，尤其在時間之上。是以受罪時間的長短與罪刑等級輕重而排列。每一地獄比前一地獄，增苦二十倍，增壽一倍。
一層到十八層地獄分爲人間地獄，冰霜地獄和火焰地獄三種，人間地獄看上去跟人間的環境差不多，是所有的鬼都要經過的地方。
冰霜地獄溫度極低，遍地冰霜，在此受冰凍之苦，同理，火焰地獄則相反。
……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一層拔舌獄，在世之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死後被打入拔舌地獄，小鬼掰開其嘴，用鐵鉗夾住舌頭，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長，慢拽……皮開肉綻，抹嘴諮牙，乃是瞞心昧己不公道，巧語花言暗損人。
……
四層孽鏡臺，此層其實不算地獄，因爲職責跟迷魂殿一樣。在陽世犯了罪，不吐真情，或是走通門路，上下打點瞞天過海，就算其逃過了懲罰，死後過迷魂殿到地府報道，仍然不說實話，閻羅王也不想與其過分廢話，直接打入孽鏡地獄，照此鏡而顯現罪狀。
然後依所犯之罪打入不同地獄受罪。
寂寂寥寥，煩煩惱惱，盡皆是生前作下千般業，死後通來受罪名。
……
七層九層刀山與油鍋，凡賣淫嫖娼，盜賊搶劫，欺善凌弱，拐騙婦女兒童，誣告誹謗他人，吃動物肉者，謀佔他人財產、妻室之人。死後打入油鍋地獄，剝光衣服投入熱油鍋內翻炸，啪，啪直響！依據情節輕重，判炸多遍……
垢面蓬頭，愁眉皺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癡蠢，致使災屯累自身。哭哭啼啼，悽悽慘慘，只因不忠不孝傷天理，佛口蛇心墮此門。
大概是地獄的油跟人間的油材質不一樣，所以這裡的油鍋炸鬼只會讓鬼受苦而不會毀其魂體。
……
十四層枉死城，生而爲人已實屬不易，天道規則下人人當自惜。如果不珍惜，去自殺，如割脈死，服毒死，上吊死，或者以別的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地府便要代天罰人，死後打入枉死牢獄。
就再也別想爲人了。
在世的人，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也要頑強的活下去，自殺是懦弱的表現。特別是那些殉情的年輕人們，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吃頓燒烤然後商量著解決
呢？一頓不行就兩頓嘛。
戰戰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強暴欺良善，藏頭縮頸苦伶仃。
……
十八層刀鋸獄，偷工減料，欺上瞞下，拐誘婦女兒童，買賣不公之人，死後將打入刀鋸地獄。把來人衣服脫光，呈“大”字形捆綁於四根木樁之上，由襠部開始至頭部，用鋸鋸斃。脫皮露骨，折臂斷筋，也只爲謀財害命，宰畜屠生，墮落千年難解釋，沉淪永世不翻身。
……
九殿閻王殿和十八層地獄內部都是相通的。各路靈魂從一殿開始過堂問審，審完罪行便交與九殿，九殿再發往地獄受罰。
地府審罪通常都是以有意和無意來定罪，無意過失，比如人間常說的“善意的謊言”，那便人間地獄走一遭，若有意爲之，那就逃不過罪罰了。
地獄中“照世鏡”、“熱鐵柱”、“磨人臺”等刑罰工具比陽間監獄中刑罰工具更簡單粗暴，而地獄中的鬼差也多爲青面獠牙的修羅一族，就那張臉，沒等用刑具便把鬼魂嚇得迷迷糊糊。
同理可證，那些故意排放污水、廢氣、汽車尾氣等污染環境、損害衆生的行爲，地獄中都有相應的懲罰在等著他們，如毒水地獄、黑煙地獄等，他們都將受到相應的懲罰！
……
而我來不及細看，只是感覺到自己的魂體從地獄中穿過，有鬼見我，張牙舞爪，高聲嘶吼，立馬就被一邊的鬼差抽上一鞭子，之後就老實了。
如我在懸空道上所見的那樣，這裡的鬼，大多被關在囚籠裡，但那刑具臺上，時刻都有鬼，受完刑，又押回囚籠中，換下一個。
我轉過去看莫山，發現他始終是閉著眼，表情非常痛苦。
薛珊也是一臉的恐懼。
所幸這種痛苦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我不知道我們穿過了幾層地獄，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都經歷了一遍。
再次陷入黑暗中時，又過了好一會兒，重重地跌倒在地，我纔敢確認我們從地層中出來。
而這一路上所消耗的時間，我自己估算也有一刻鐘左右。
等我們估都從地上爬起時，莫山指著前方一處大山形狀的建築，跟我說那是鬼界堡，地藏王菩薩的洞府便在鬼界堡後面。
本來他還不知道，但九王把我們扔在鬼界堡之前，已經出了地府十殿的摺疊空間，他也就能感應到地藏王菩薩洞府處的神聖之力。
那些不能往生，又受完了刑罰的鬼，但聚居在鬼界堡修行，指望著有一天能修成鬼王，然後在地獄中謀個差事。
因爲修成鬼王，便是鬼中無敵的存在，成了鬼差，也不需要飲食和住宿，所以在這地獄之中，沒有吃的喝的，也沒有大大小小的房子，地府十殿也只是辦公需要，身份的象徵。
對於陽間傳聞，陰間也有牀鋪，有吃的喝的什麼的，純屬瞎扯。
鬼在陰間就只有三種生存模式，往生，受罰，修行。
不需要有其他，能往生的待不了多久，需要受罰的，本來就是來受苦的，還供吃喝住？想太美了吧！修行的若成了鬼差，便是仙人。
誰聽說過仙人不吃不喝活不下去
的？
……
經過鬼界堡，莫山問我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搖搖頭說還是不要了，又不是青樓，進去幹啥，還是找地藏王菩薩要緊。
鬼界堡裡的鬼魂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情況可以返回陽間，但這些鬼魂必須嚴格遵守自己的道行範圍和道行要求，什麼情況下可以顯形，什麼情況下可以附體，什麼情況下可以收供養品，這些都是嚴格規定的。
因這些鬼皆爲鬼修，所以懂得恪守律己，倒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在陽間爲禍，所以古往今來，有不少凡人遇鬼沒被害反被幫助的事情，皆因那些鬼大多是鬼界堡中返回陽間遊歷的。
過了鬼界堡，路上的鬼突然又多了起來，這些鬼自覺地排成一排，往前走著，速度很快，他們臉上無不洋溢著歡喜之色。
想想也是，本來還不覺得能轉生投胎是多好的事，總覺得做鬼可以往來於陰陽兩界，多麼的逍遙自在。
但從陰間地府，再到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我覺得我更能理解地藏王菩薩爲什麼選擇留下來度衆鬼了，能往生，或者能昇仙，能往極樂世界，這是多好的事，神經病纔會願意在這受苦。
不說苦吧，當一隻鬼，在陽世亂逛也不是什麼好事，隨時會冒出像小悅悅這樣的道士不由分說就開打，打完送歸地府，還是受苦。
就算能留在鬼界堡中修行，那便是萬年孤苦，偶爾能上陽間一趟，還要守規矩，還要按時回來。
所以說，既然當鬼沒什麼好的，他們自然欣喜不過。
……
莫山說此路是通往蓮花臺，奈何橋，還魂崖，輪迴隧道的必經之中。
我們在到達鬼界堡之時已經錯過了十殿輪迴殿，這些鬼便是從輪迴殿出來，前往轉生之路的鬼。
便看到遠方一處山頭，金光閃閃。
這是來了陰間之後唯一看到的“類太陽光”。
莫山無比得意地介紹說，這是幽冥聖光，跟佛光有所不同，地藏王菩薩入地獄十八層走了一遭，在轉生的必經之路上坐化，把自己身上的純陽之力完全散去。
山名蓮花山，蓮花山形狀爲一蓮石臺，臺上現一洞府，便是地藏王菩薩的所在。
他以大法力散出來的光就成了幽冥聖光，這聖光把整個地府之外的陰間都照亮，也正應了地藏王菩薩最初的誓言，“度盡虛空遍法界一切衆生?！?
佛典載，地藏菩薩在過去世中，曾經幾度救出自己在地獄受苦的母親；並在久遠劫以來就不斷髮願要救度一切罪苦衆生尤其是地獄衆生。
所以地藏王菩薩同時以“大孝”和“大願”的德業被佛教廣爲弘傳，也因此被普遍尊稱爲“大願地藏王菩薩”。
離那金光大山越近，我便覺得自己的魂體越來越不受控制，護體金光又一次被觸發。
遠處蓮石臺上的金光，越來越亮，並不刺眼，所以我能看清楚那金光的情況。
那金光和我身上的金光有所不同，我身上的金光是純金之色，並無他色，而蓮石臺上的金光，是以金色爲主，七色爲輔，看著看著，居然會覺得很歡喜，很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