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昱兒真的是一語中的。
我擔憂的是,如果張鈺沒感覺錯,這個鬼的真存在,那麼他敢在茅山出現,這本身就很不簡單。
小悅悅和老八擔憂的,比我更多一層,那就是茅山現在大概沒有實力去管一隻如此強的鬼。
二十四個弟子只有兩個留下,其中一個還是將死之軀,玄一道長又病重,外門那些被玄一大師稱爲騙錢貨色的道士們,大概也是指望不上。
所以他倆突然也不想讓我走了。
老八說:“程兄弟,師父那邊怎麼跟你說的?”
我知道老八是在探我的底,我也就如實告知,吃過飯後,我去找玄一道長。
但我覺得,他就算有再多的話,再多的安排,今夜也應該能說完了吧,怎麼我也沒可能留到明晚。
所以指望我被玄一道長留到明晚是不現實的,我還是自己主動留下吧。
可是後天就是中元節,小吉到了茅山,離沅江這麼遠都還是會受到影響,解決石家那家旱魃真的是刻不容緩。
那就這樣吧。
我對老八說,我留到明晚,然後去村裡,如果真的有鬼,我們合力拿下他,然後後天一早我跟昱兒離開這裡,回常德。
如果沒有鬼,或者它沒有在明晚出現,那要麼說明是張鈺錯了,要麼便是命中註定,這一切得由八哥你獨自承擔。
你覺得如何?
老八雙手一拍,說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他就去村裡查探,無論有沒有查到,也早做準備。
如果明晚什麼都沒發生,那便由我離去,之後的事,他自當一力承擔。
作爲茅山後裔,他也應該承擔。
小悅悅雖然希望我早點離開,我也明白他不想讓我親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但現在形勢所迫,他也不好說什麼。
張鈺在昱兒身後對我點點頭。
昱兒卻在一臉擔憂地問:“那我呢?我呢,我去還是不去?”
我們幾個對視了一下,照我說,你就留下來吧,免得到時候真的出什麼問題,我們還要分心顧你……
昱兒又開心又失望,可能是我說話傷到她了。
她嘟著嘴說道:“好吧好吧,你們去吧,我知道我看不到鬼,我也不會法術,只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去了也幫不上你們,再說道長爺爺也需要人照顧……”
說著她又笑了起來,讓我們不用擔心她,她又不是小孩子,能理解我們的。
……
其實想知道我需不需要快點回去,打個電話問一下韓鳴嶽就行了,但偏偏這荒山野嶺居然沒信號,移不動,聯不通,電不信。
吃過飯了,小悅悅說要帶我出去走走,消化一下。
現在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樹影幢幢,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我和小悅悅走在林中,卻是十分的坦然。
他說剛纔他跟師父聊天,把這段時間我們遇到的事情都簡單的給師父講了一遍,再加上師父自己算出來的,所以玄一道長才對我沒有表現出陌生之感。
同時他求師父幫我,師父卻說這種事在天不在人,所以他難免感到無助,死前想著要回茅山,可是真的回到了茅山,才發現什麼事都改變不了。
改變不了他的死,也沒有辦法
在將死之前再爲我做一件事,甚至連師父他老人家都無法自保。
他的頭痛就是死亡的宣告,每一次都會比之前更痛,痛的時間更長,所以他希望我走,不想讓我看到他痛苦的一面。
那個樣子,很糗。
……
我們在林中漫步的時候,張鈺始終跟在不遠處。
走了不知道多遠,空中突然出現一隻紙鶴,我認得這是他們師兄弟之間的傳信方式。
說是玄一道長醒了,要見我。
……
當我們再次回到觀裡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老八在觀前等候,說是昱兒太累了,已經安排她去休息了,玄一道長叫我們回來,目的也是爲了讓我去休息。
雖然我滿腹狐疑,但我還是選擇照做。
就在我收拾好自己,躺在牀上的時候,玄一道長卻在小悅悅和老八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張鈺也跟在他們後面。
我立刻起身,坐在牀上看著他們。
玄一道長說:“小二四求我幫你,我跟他說此事在天,但是我也不忍看到我最疼愛的小徒弟因此而抱憾,所以我決定幫你一把,能成多少,全看你自己了。”
我疑惑地看著小悅悅,他顯然剛哭過,卻又強裝出笑臉。
按照玄一道長的吩咐,我把小吉放在枕頭邊,他知道小吉與我本是同一個靈魂的兩具身體,我有什麼事,小吉也會受到影響。
他說要幫我入夢。
我詫異地問他,入夢是什麼情況?
他說從小悅悅那裡知道,我每年中元節前後,都會做起那個關於金光的夢,有一些我還記得,有一些我不記得了。
而我的靈魂力量來源就是這金光,只要搞清楚金光是什麼,那要獲得靈魂力量也就更容易。
之前我靠戰鬥提升自己,以後我仍然要靠戰鬥,只是在這之前,如果能讓我明白這靈魂力量的本源到底是什麼,對我掌握它更有幫助。
李賀比起金光,他要痛快得多,不僅在我面前顯了真身,把他的身體留給了我,還給我留下了一段超常的記憶,只是我還沒能把這些記憶裡的東西派上用場。
但,好歹也有跡可循。
所以,金光纔是重點。
但其實無論是李賀的記憶,還是金光的記憶,都是在我的腦海裡的,我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爲凡人無法自己掌控意識,而凡人之所以是凡人,也正是因爲意識的不可控性。
而他要做的,是喚醒沉睡在我腦海裡關於金光的記憶,同時他還要全程觀看,幫我判斷,以及把這些記憶調動出來,讓我真真正正地“記得”。
……
玄一道長坐在牀邊,伸出一隻手按在我的額頭上,一道柔和的光從他指間亮起,瞬間照亮了我的眼睛。
我眼前的一切,一瞬間就消失了。
之前我還能看到小悅悅,玄一道長他們,可是白光過後,在我眼前,是一個白茫茫的世界。
上下天光,所見皆白,就像下了一夜大雪之後的早晨。
而且我看不到自己,當我低下頭想看看我的身體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透明的空氣。
我憑著感覺想要抽動我的手,想要張口大叫,卻發現什麼也沒有,沒有感覺,沒有
手,也沒有聲音。
只有意識,只有眼睛。
而且讓我感到驚奇的是,我此刻居然想到的是,我突然暴露在這麼上下皆白的地方,我居然沒有眼瞎。
也許是心隨意動,就在我嫌棄上下皆白太單調的時候,周圍的影像開始變化了。
正在逐漸變暗。
我以爲他會從上下皆白變成上下皆黑,不料最後居然出現了景物。
這是一個往上看不到頂,四周看不到邊的空間,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沒有高山,也沒有樹木。
但是有地面,這個地面的顏色跟我平時見過的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周圍也全是黑色的,但空間卻是明亮的。
可以讓我分辨出哪裡是什麼。
我的“身體”在自行移動,在往前走。
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斷崖,比我見過的上百米寬的長江兩岸還要寬,在斷崖下方,是血色的洪流。
明明很高,那血色洪流離我很遠,卻似乎就在我面前一樣,我能看到洪流之中漂浮著不可計數的人體殘肢。
張開著伸出的手,斷腿,以及瞪著大眼睛五官扭曲的人臉。
而這些殘肢擠滿了血色洪流,血流還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就像人喝水的時候喉嚨裡發出的聲音。
我猛然“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懸在半空中無比巨大的祭壇,比我見過的最大的足球場還要大。
在祭壇上之上,一道金色光幕籠罩著祭壇。
祭壇周圍佈滿了巨大的鎖鏈,這些鎖鏈從祭壇上生出來,纏到了祭壇中央一隻巨大的怪獸身上。
把它纏得無法動彈,卻不知道是怎麼了,也許是因爲我的出現驚動了它。
它突然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瞳仁,紅色的眼白,像極了傍晚時分火燒雲籠罩著的太陽。
它衝著我的方向嘶吼,吼聲震天,連著著它身上的鎖鏈一齊咔咔作響。
原來我還有“耳朵”。
隨著它一動,那金色光幕便射出萬道光劍,斬向它扭動的身體的部位。
而它身上的血流出來,滴到鎖鏈上,卻是融入了鎖鏈之中,分毫不現,它身上被光劍斬出的傷口也立即復原。
復原,被斬破,滴血,又復原,又被斬破……
如此循環。
我想像不出,它是多麼窮兇極惡,纔會被囚於此,受到如此痛苦的罪罰。
它的吼聲我也是從未聽過,卻又似曾相識。
但突然,我能聽懂它的話了。
它在說:“陸離!!!放我出去!!!陸離!!!”
那個喊聲,震撼了我的心神。
我當然知道陸離是什麼,我的師父,地府十殿閻羅之下第一鬼仙。
難道說這隻兇獸便是被陸離關押在此的?
他沒有吼多久。
因爲一道紫光突然從天而降,來勢洶洶。
紫光化作一道紫芒,從原來的一點,瞬間擴大,化成一道戰斧形狀。
我沒有見過盤古開天地,我不能敘述那是什麼樣的威能,但要我說。
此時此刻,我所見到的那柄戰斧,它的形態,發出的氣勢,都讓我覺得它甚至有著開天地的威能。
而它,也確實開了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