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八根本不是因爲不顧我們的死活而選擇離開,相反,他恰恰是爲了我們。
他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
聽完他的講述,我真是哭笑不得,修道之人都這麼純真麼?
他竟然沒有想到,徐婉冰根本就是跟路然輕是一夥的,除了讓路然輕保證,不傷害她的師兄弟們這一點,可以看出她還是講點情分。
徐婉冰找上他,也是路然輕的計劃之一,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們矇在鼓裡,讓我們能按照她的計劃來。
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爲我們設計好的圈套裡,雖然後面發生了很多的變故,但這些變故都充分的說明了,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知曉石家和路然輕的陰謀,那我們就能從一開始就對路然輕進行提防。
那就不會有後面那麼被動的事情發生了。
呵,老八啊老八,被自己心愛的人騙了,可是她根本就對你沒有感覺啊。
可是不對啊,小悅悅用圓光術看的時候,明明看到有人跟著老八,我們當時還懷疑是不是老八受人脅迫,不得不離開。
我問起老八,他卻是一臉懵逼,說自己是獨自回來的,沒有人跟著啊。
他和昱兒看我的眼神,倒搞得我不好意思再問,反正小悅悅親眼所見,到時候找他確認一下。
我尷尬地笑笑,說大概是我看錯了,繼續折元寶吧。
卻在這時,昱兒的肚子響起一陣咕嚕聲,老八反應過來,讓我們在這等著,他去做飯。
先前只是給師父熬了粥,他本來不打算吃的,因爲在練辟穀,但現在我們來了,那就正好可以做一頓飯了。
昱兒一聽,立馬拉住老八的聲,說要跟他一起去,打個下手,還能順便先偷吃一點東西。
我也只得由著她去。
老八和昱兒剛離開,小悅悅就出來了,讓我進去,說是大師想見我。
我放下手中剛摺好的元寶,起身往裡走,突然聽到一聲慘叫,我回頭一看,張鈺正捂著頭站在門外。
我脫口而出,怎麼了。
張鈺衝我擺擺手,說:“這屋裡有很多法寶,我身上的鬼氣還沒有被完全轉化,所以被打了一下,沒多大事,你自己去吧……”
我轉身望向大堂裡的擺設,小型的三清像,祭臺,鏡子,油紙傘,桃木劍,拂塵,道袍,酒罈,花瓶,盆栽……
還有一些放在桌面的看起來是剛畫好的符紙。
我向張鈺點了一下頭,示意他在門外等,我先跟小悅悅過去了。
玄一大師躺在牀上,臉色非常差,在夏天也蓋著被子,看到我的時候,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向我招手。
我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觸手所及全是虛汗。
他卻是緊緊地把我握住,然後笑著說:“你來了。”
怎麼?大師你知道我會來?
他眨了眨眼睛,讓我叫他道長,別叫大師,一聽就跟外面那些騙錢貨色一樣了。
我不禁笑了,怪不得小悅悅老說他師父是頑童心性,居然還在乎這個。
然後他望著小悅悅,問我,關於小悅悅的事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
玄一道長讓小悅悅扶他坐起,他盤腿坐在牀上,說我的事他都知道,他也知道小悅悅帶
我來找他是爲了什麼。
自然,三清不賜福,他也沒辦法,但這並不代表什麼,這天地間,能成大道之法,並不止是茅山道術,各人有各人的機緣,這個是不能強求的。
接著他又說,他接任掌門之位時,並不是他道成之時,太清道德天尊顯聖,他辭去掌門之位時,纔是他道成之時。
自他道成,便一直在觀天像,察人間,感陰府。
二十年前,他看到天像有變,人間出現陰陽失衡的狀態,地府傳來不屬於陰間的嘶吼,一場鉅變,正在醞釀之中。
之後每一年的中元之期,這三種變化都會出現一次,此爲天兆預警。
直到五年後,又是一箇中元節,一切都定下了。
地獄大亂,禍在人間,天宮之門緊閉,天上神仙知而不顧,這場鉅變只在陰陽兩界。
但是不妙的是,地府並不想管此事,幽冥地府的羣鬼,滅不足惜,而那些大能鬼仙們,他們的命數在三界外,這場鉅變影響不了他們。
真正得益的,還是那個逃到人間的惡魔,也便是被我們叫做尊主的。
所幸的是,即使諸天神佛都放棄了人間,也還是有一個人沒有放棄,那便是地藏王菩薩。
在我身上的兩個鬼魂,都和地藏王菩薩有關聯,他們實爲一聖一鬼,都是不凡,我只要能把他們的力量發掘出來,那便已經可以算是人世巔峰。
若是有心,他日登仙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但是我身上的一聖一鬼,也不是白給的,這人間即將有一場大災難,必須要由這一聖一鬼去解決,而我就自然成了代替這一聖一鬼之人。
他望著我說:“你想過你以後要走的路麼?如果你現在放下一切,我可以爲你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指點你修仙,既然決定要修仙,那這人間的好壞,與你也就沒有了干係。
如果你選擇按照現在的路走下去,你會見到更多的人死在你的面前,這些人裡,有你的親人,朋友,愛人,到最後甚至連你自己也不可能成活,你還會走麼?”
我一聽就愣了,百感交集。
修仙。
這兩個詞在我的認知裡,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傳說之中記載了太多的修仙之人,左慈死後成仙,張公死後成仙,李太白乘月飛昇而成青蓮劍仙,詩鬼李賀卻真的成了一隻無方之鬼……
如此種種。
傳說中的修仙,是令人嚮往的,我承認在我聽到這些人的故事的時候,我也妄想過,有一天我也能得奇緣,證大道,列仙班。
可是自從我認識了小悅悅,認識了陸離,遇到了那麼多的神怪之事,現在來問我想修仙嗎?
我會說,我不敢想。
我揹負了那麼多的責任,我能拋下一切去修仙麼?
我不能。
我反問他,如果我選擇修仙,那小悅悅就不必死了麼?我所珍視的一切都會完好無缺麼?
玄一道長聽到我這麼說,反而笑了,說:“不會,你雖是變數,也不可能改變天道下衆人的命數,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比起他們,你有能力選擇保全自己,而他們沒有。”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道長,既然你知道這麼多的事,你有辦法解救世人麼?
他搖著頭說,沒有。
咳,既然沒有,那你跟我講半天還不是沒用,我明確告訴你老人家,我不會選擇修仙,我覺得生而爲人,有七情六慾,有很多不可控的事,人生充滿了未知與驚喜,這是很好的。
我不會選擇修仙,張鈺成了地仙,他仍然選擇來幫我,陶先生爲保一方安寧,鎮壓陣魂數十年,金光告訴我他也能成仙,雖然只是地仙。
但是這也告訴了我一點,成仙也是爲了更好的用自己的能力去爲世人,爲萬民造福。
而如果我要先捨棄萬民,才能成仙,那麼我成仙的意義何在?
就是爲了讓自己與天地同壽,享有超凡的力量麼?
這沒意思,這真的沒意思,生而爲人,一世的繁華與落寞,如曇花驚絕一現,這就是我的選擇。
你沒有辦法就算了,既然我有這個能力,既然地藏王菩薩選中了我,那我就去,我去阻止尊主,哪怕最後我死在他手上,也好過去當什麼鳥神仙。
“哈哈哈哈……”
玄一道長突然大笑了起來,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頭髮和鬍鬚都飄揚了起來,看上去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他拍著我的手背說:“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聽他的笑聲,中氣十足,感覺不到一點生病的意思,而且之前他滿手冒汗,現在打在我手背的手,卻是極爲有力,這什麼情況。
小悅悅也在一邊附和道:“看吧師父,我就說長夏不是個不負責的人,你還非要試探他。”
嗯?
什麼鬼,試探我?
恕在下冒昧,你們師徒倆在打什麼啞迷,我聽不懂啊。
玄一首長和顏悅色地看著我,說他其實不是病了,而是因爲他看到了天道之下,一些他不應該看到的事,所以上天正在把他的修爲一點一點地收走。
他十六年前得道,距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於是又在人間待了十六年,而他這種一步登仙的層次,爲他帶來的一個好處便是他可以更加方便的窺天道。
但就在他即將接觸到真相的那一刻,天道放棄並懲罰了他,一個敢探知天的秘密的人,是不能成仙的,連同他這一身修爲,也要奪去。
等到他修爲散盡,變成一個普通老人的時候,就是寂滅之時,畢竟他已經一百多歲了。
他說他很滿意我的說法,修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誘惑,哪怕是跟了他數十年的二十四個弟子,真的面臨這種誘惑的時候,也沒有幾個能做到放棄。
人能不能成仙,是天定的,天只會選擇跟“他”一樣,無情絕義之人,並美其名曰:超脫。
所以人間有難,天上諸神關上天宮四門,那些滿口普度衆生的佛陀,也充耳不聞,地府的鬼仙們,仍安於本份,都不願意踏足這片混亂。
那到底這混亂的本質是什麼?
如果說一切都是天定的,那尊主的出世,豈不是也在天道的運籌之中,那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是天要讓人間陷入混亂的?
我話才說完,窗外炸響一聲巨雷,一道閃電的電光透過窗直射到我的眼睛裡,彷彿就在眼前,彷彿那閃電正在朝我劈來。
我身上再一次亮起金光,小吉也從我懷裡驚醒,然後落到地上,全身毛髮如鋼針直立,對著窗外怒吼出聲。
“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