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凌晨四點。

海星從附近電子廠順了兩罐氫氣，放在焚世七情塔裡。

海星覺得自己真的很好笑，對於那個換掉氣球裡氦氣的人，他是恨之入骨，暗地裡不知道罵了多少髒話，最後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成了自己。真應了那句話，我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準備六一放飛的氣球，前一天晚上就已經充好氣了。因爲第二天十點就要放飛，廣場九點才能開放，時間上怕來不及。所以在前一天下班時，留下一部分員工，將氣球充好，放在一樓的大廳裡。而且大門足夠寬敞，早上來了，只要多找一些人合力把氣球拉出去就可以了。

海星先潛進監控室裡，把裡面昏昏入睡的保安徹底迷暈，再出去把一樓大廳以及廣場周圍的幾個監控，通通破壞掉。海星迴到大廳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氣球有些發矇。這麼多氣球，看來要忙到天亮了。

這兩罐氫氣，大概可以裝六百多個氣球，將氣球裡的氦氣放掉，再裝入氫氣，利用罐子上的閥門，可以省去很多時間。一分鐘裝三個，保潔七點多會來做清潔，三個小時，五百多個，換一半的氣，這時間還是比較充足的。

海星把一樓的窗戶都打開了，對著窗口，將氣球裡的氦氣排了出去，再對準接口打開氣閥，將氣球吹起來。一會的功夫，就換了十幾個氣球了，比想象中的要快嘛。

正當海星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歡喜出現在大廳裡。

“你這是在做什麼？”歡喜遞給海星一個信封。

“做我該做的事。”海星接過信封后，從懷裡掏出另一個信封。“六月三號晚上十一點，去城南九號公館酒吧找我，我會告訴你要怎麼做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到時候把這個信封交給我，別忘記了。”

歡喜接過信封，他很奇怪，這個人，爲什麼每次都要給自己一個信封，然後過兩天再還給他。之前的信封，歡喜偷偷打開看過，裡面就是簡單的記了他做了什麼，有必要這樣麻煩的做記錄？還是說他是個健忘的人。

“你爲什麼不願意殺趙長健？不殺他，你可能會死。”海星挺奇怪的，其他的幾個小丑包括姜可樂，對於他們的父親，都是殺之而後快。

“這是我的事。”歡喜漠然的回答，“你若是辦成了這件事，我才能和你做交易，否則一切免談。”

話剛說完，歡喜就離開了，絲毫不拖泥帶水，除了剛開始對於海星打氣球的行爲有些疑問之外，歡喜整個體現的是除了從海星這裡能得到他要的東西外，對海星這個人完全不感興趣。

通過和歡喜的這兩次接觸，海星發現，這個人，雖然身體殘缺不全，但心智，確實是幾個小丑裡最正常的一個。

爲什麼不能自己動手殺掉趙長健，以他的身手，殺掉一個人，不費吹灰之力，遲遲不願意親自動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下不了手。

可是他又不能不動手，趙長健不死，一旦他的妻子懷上了，那死的就是歡喜，所以這個時候有人能幫他，是最好不過了。

海星打開歡喜給他的那封信，裡面寫著，五月二十八，晚上九點半，到玫瑰假日酒店，5008號房，救裡面被施暴的女子。

海星將信封燒掉，繼續手裡的活。酒店裡被施暴的女子，海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歡喜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不溫不熱的，也並不反感，之前海星還在想，作爲一個小丑，肯定會是一個囂張跋扈，或者極度變態的人，像恐懼的吸血癖，快樂的虐待癖，憤怒的分屍癖，還有哭泣那個人，雖然沒見識過她做什麼奇怪的事，但感覺她就不像是個正常人。這個歡喜不應該這麼正常纔對。不說對自己刀劍相向，起碼也是口吐芬芳的。

看來這一切都和玫瑰假日酒店裡的這個女人有關，這個女的，一定跟歡喜關係不一般。海星救了這個女人，所以纔在歡喜心裡留下了些許的好印象吧。

歡喜離開廣場後，打開了海星給他的那封信，漠然的笑了一聲，“我爲什麼不親自殺他？因爲這種人，殺他，會髒了我的手！”

海星做完這一切，已經是早上六點四十，差不多，保潔人員就要過來了。

海星虛化身體，去了監控室，把監控室的主機插頭給拔了，並用剪刀，剪斷電源線。做完這一切，拿起檸檬葉，將保安喚醒。

保安醒過來看見整塊顯示器都黑屏了，慌忙的去查找故障原因，一看電源線被剪斷，瞬間焦頭爛額，滿頭是汗。

海星飛到了盛達大廈的頂樓，看著徐徐升起的朝陽，有些茫然。

保安發現監控室出現這樣的問題，一定會報警，這一片，是趙長健的管轄區域，無論如何，他都會過來。氣球在十點之前會升空，只要在十點之前，把他綁在氣球堆裡，就可以了。趙長健到底是怎麼死的，是放入氣球之前就被人殺死了，還是氣球全部爆炸後墜落而死？海星不知道，不過現在對於他的死因，已經不重要了，既然這次回來，自己的行爲也是歷史的一部分，那麼，只要他確實是死了，那麼死因，就由自己來定。

只是，必須要這樣做嗎？他必須死嗎？海星苦笑，怎麼到現在還在猶豫這個問題，答案不是早就清楚了嗎，有時候海星會恨自己這種軟弱的性格，當臥底的時候，那個殺神哪裡去了？

二十多年前，餘自省的母親被幾個小孩誤傷，推下山崖，趙正平和姜志誠爲了X市以及自身的發展，選擇以意外來結案。創造了餘自省這個惡魔。後來徐志國爲了有錢能治徐曼的病，而放了惡貫滿盈的大毒梟章三，最後自己雖然抓住了章三，代價卻是慘死了幾個戰友，還毀掉了自己的婚姻。

但他們真的就是錯的嗎？X市變成了世外桃源，還帶動了鄰城H市經濟的迅速發展，人們，變得都富了起來。徐曼活了下來，成了自己的妻子，還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如果他們當時都選擇的是看似正義的一條路，可能現在的世界，會變得更糟糕吧。

人生，總是面臨著許多條岔路，沒人能分得清哪條路是對的，是自己應該要走的。有的看上去光鮮亮麗，實際上滿是荊棘。有的看上去一路平坦，實際上卻暗藏陷阱。

只有選擇一條走下去，才知道是對，是錯。

也許選擇這條路，會讓別人跌入萬丈深淵，會讓自己心存愧疚，可若是不走這條路，去選擇另一條，也可能，會傷害到更多的人，甚至是自己最愛的人。

利弊權衡，是每個成年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對或錯，都需要自己去承擔。海星一直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選擇，都是基於他認知中所謂的正義。但他卻沒想過，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去追尋自己喜歡的事，自私的去守護自己愛的人。爲了愛的人，拼盡一切！

想通這一切，海星將懷錶上的時間，調整到上午九點四十分。

趙長健此刻正在監控室主機上查找前一天的錄像，線路都已經修好了，只是有幾個監控器畫面，是丟失狀態，像是監控設備壞掉了。

海星潛入房間，對著趙長健噴了兩下藥劑，在趙長健暈倒的同時，附在了他的身體裡。

“你怎麼了？”旁邊的保安看趙長健似乎有點站不住了，關切的問到。

“沒什麼。”趙長健穩住身形，“昨晚沒睡好，你再找一下，看主機備份有沒有丟失，我出去抽支菸。”

海星附在趙長健的身體裡，將他帶進了廣場。

此刻的廣場，人山人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主席臺上，沒有誰看得到，有一個人悄悄地，從地下游戲廳的出口處，鑽進了那一千顆氣球裡。

海星鑽到了氣球的中間位置，掏出最上方那顆氣球的引線一拉到底，綁住腰部，接著拿出準備好的繩索，跟周圍的十幾個氣球的引線纏在一起，最後，結結實實的把身體綁在了氣球上。

做好這一切，海星便離開了趙長健的身體，趙長健瞬間，癱軟在了地上。

十點了，海星看著緩緩升起的氣球，忍不住有些愧疚，但很快又振作起了精神。

“這個人是我殺的，他沒有傷害過我，沒有傷害過我的家人，甚至可能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被我殺了，我爲了自己能活著，爲了我在乎的人的不被傷害，爲了親人的安慰，我殺了他。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可能會一輩子都會對他有愧疚。但是，我不會後悔今天做的這件事！”海星眼睛裡，第一次出現殺意，“爲了我要保護的人！”

“快看！氣球上有人！”

“上面，氣球上有個人！”

海星聽見人羣裡傳來呼喊聲後，掏出懷錶，將時間調整到，五月二十八，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