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北區監獄。
徐志國的探視期,徐曼早早的就等在外面。
“進去吧。”獄警面無表情的說。
徐曼和徐志國就這麼隔著玻璃通話。
“爸,你在裡面都還好吧?”徐曼擔心的說。
“都好,以前的那些老同事,都還挺照顧我的。”徐志國這話倒不是安慰徐曼,他在監獄也難得清淨,而且,揹著這個罪名半輩子,也不好過,現在倒是灑脫了。
“爸,跟你說個事。”徐曼有些猶豫,但想著是自己的父親,自己什麼狀況,也該跟他說。
“說吧。”
“我已經不幹法醫了。”
“哦?”徐志國想了想也對,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天天對著屍體過日子,“這事,你拿主意就好了,天天接觸那些事,是個人都會受不了的。”
“還有,我跟姜不易準備離婚。”
“離婚?”徐志國瞪大眼睛,“是你說的還是他提的?”
“是我。”
“糊塗啊!”徐志國氣的拍座椅,想站起來。
獄警呵到,“幹什麼!”
徐志國這才慢慢坐了下來,沉默片刻。“爲什麼?因爲我?”
徐曼沒料到父親會是這個樣子,有些沒底氣的說,“在他把你抓進去後,我們基本就沒有在一起過,起初我是恨他,現在過了這麼久,我自己對他已經沒感覺了。”
“沒感覺?我不明白你們年輕人所謂的感覺是什麼,我只知道,什麼叫做夫妻,你母親早逝,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她,從來沒有好好的跟她在一起過哪怕是一天的甜蜜日子,我是警察,我忙,甚至忙到你出生,我都沒辦法及時趕到,但她沒恨過我。”徐志國的表情十分悲傷,下巴微微顫抖,“在她臨終的時候,我連跟她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可她卻認爲,這一生我可以選擇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足夠了。可你呢?你在做什麼?”
“爸,我只是覺得他過於冷酷無情,這樣的人,你讓我怎麼和他過日子?”徐曼完全沒有明白徐志國爲什麼指責她。
“他無情?他姜不易若是世上最無情的人,那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人面獸心。”徐志國嘆了口氣,“你錯怪他了。他抓我,可以說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什麼?”徐曼不相信。
“前年臘月,你們過來了一次,那晚,我和姜不易喝到很晚,我們聊了很多,他問我,何爲正義,我告訴他,正義,就是順從自己的良心,去做你認爲對的事。他問我,若是出現爲難的事,怎麼辦?他當時看著我的眼睛,目光如炬,我知道,他想問的究竟是什麼。”徐志國笑了笑,這個笑容是徐曼沒有見過的,慈祥,欣慰,寵溺,彷彿他說的是自己的孩子。“我喝了杯酒,一飲而盡,我說,不需要想的太多,你只要考慮一點,這件事做了,你不會後悔,就夠了。人啊,只要做到無愧於心,就夠了。”
徐曼出來後,一直心神不寧,就像徐志國說的,他似乎把徐曼寵壞了,單親家庭,徐志國無法給徐曼感性上的認知。徐曼不知道在感情上,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能憑藉著當下的感覺去判斷。
餘自省這段時間經常帶著姜可樂玩,徐曼看著他們的樣子,覺得非常溫暖,似乎,這纔是家,這樣的感覺,纔是溫馨。姜不易很忙,忙到連孩子的生日,都會忘記,徐曼也忙,有時候她一個人在家,都會覺得,她活在一個不完美的世界,小時候不完美,長大了,依舊不完美。
“怎麼樣?帶孩子很累吧。”徐曼溫柔的看著餘自省。
“不累!”餘自省笑起來像個大男孩,徐曼很喜歡餘自省的一點就是,餘自省在她面前像個孩子,簡單,活潑,在外面,卻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總能爲她遮風擋雨。一個女人所需要的另一半,不就是這樣的嗎?
“樂樂非常乖,而且,我一直都想有個可愛的女兒。”
“樂樂跟餘叔叔在一起開不開心?”徐曼彎下腰,撫摸姜可樂的頭。
“開心,叔叔可好了,叔叔帶我去看大象,還有那個會飛的車,還有好多好多大球球。”姜可樂把手張的很大。
“那讓叔叔給你當爸爸好不好?”徐曼颳了下姜可樂的鼻子。
姜可樂歪著頭,仔細的想了想,“不要,叔叔就是叔叔,爸爸只要一個就好了。”
“好了,別逼孩子,這種事還是要慢慢來。”餘自省安慰到。“走吧,先吃飯去,玩了這麼久,樂樂也餓了,樂樂你想吃什麼?”
“我要吃冰激凌。”
“不可以哦,吃多了會拉肚子的。”
“那我要吃棉花糖。”
“不行,我們要吃肉,吃肉才能長高。”
“好呀,我要吃肉,長高高,然後當警察抓壞人。”
“呀,我們樂樂相當警察呀,那以後一定是個警花。”
徐曼聽到這對話,非常安心,這,就是她想要的家吧,大概。
突然,徐曼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看到她右邊有個女人,反方向走來,帶著黑色鴨舌帽,穿著時尚,面容嬌媚,只是這眼神……
雖然和她眼神接觸不到一秒,但她感覺到強烈的殺意,那氣場,似乎想要瞬間將一切碾碎。
“怎麼了?”餘自省察覺到徐曼的異樣。
“沒什麼。”徐曼搖搖頭,錯覺?
沈如姿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姜不易做好了兩碗麪,放在桌上。
“你醒了?”姜不易的聲音嘶啞。
沈如姿表情有點怪,“你不是吧大叔,聽你這聲音,昨天不會還哭了吧?”沈如姿覺得這男人也太脆弱了。
姜不易並不想回答她,事實上姜不易聲音嘶啞,並不是爲了徐曼,更加沒有哭過,都是因爲沈如姿。姜不易心裡煩悶,就想著抽菸,本來他身上只有半包煙,抽菸就算了,誰知道沈如姿怕他傷心沒煙抽,又去買了兩條過來,還貼心的幫姜不易打開了,所以姜不易這一夜抽了許久,嗓子,自然乾的難受。
“吃點東西吧,你還真的能睡啊。”
“不行啊,我們年輕人就是睡眠好。”沈如姿嘟囔著說。
姜不易做面的手藝還真是不錯,沈如姿這麼嘴刁的人,都把一碗都吃完了。
“慢點,你真是沈先生的女兒,怎麼一點文人的氣息都沒沾到?”說完把一杯飲料遞到沈如姿手裡。
“我隨我媽,再說,我爸是文人,我就一定要當騷客?嗯?好燙。”沈如姿喝的,是用生薑煮過的可樂,姜不易和徐曼都愛喝的,所以他們才把女兒叫做姜可樂。不過現在,姜不易想起來就頭疼。
“大叔,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案子,案子啊?”沈如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然你以爲什麼,你家裡事,我可沒興趣。”
“案子你就能有興趣了?警察辦案,你這樣的刁民,是不能參加的。”
“刁民,我哪裡刁了?”沈如姿不服氣。“市民對於案件要有知情權,你懂不懂?而且,這案子跟我爸的腿有關,我作爲家屬,憑什麼不能知道?”
“我怕你這移動大喇叭的性格,我案子沒破,你先滅了我。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不可能,你不帶著我,我就賴在你家,不走了。”沈如姿往沙發上一躺,一副無賴的樣子。
“你!”姜不易剛要罵她臉皮厚,手機震動了起來。
“喂,小爽。什麼?”姜不易表情突變。
“好,我馬上到。”
X市到H市的高速公路上。
“你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情況不?”沈如姿小心的問到,從姜不易家裡出來開始,姜不易就一直沒有說話,面色凝重。就連沈如姿上了他的車,姜不易都沒說任何話,似乎當她是透明一樣。
“朋友的父親出事了,和我查的案子有關。”姜不易倒不是真的當沈如姿透明,他只是沒過多在意她,她願意跟著就跟著,總不能查案的時候她還跟著吧。
就周爽的訴說,姜不易覺得,周老爺子絕對不是什麼嗑藥磕死的。周老爺子爲人姜不易知道,在房地產這塊,玩的順風順水,爲人處事,圓滑,頗有心機。周老爺子的確好色,但非常怕死,不可能去吃什麼性藥之類的,周老爺子可是養生達人,有錢嘛,有錢人都怕有錢沒命花。
周老爺子信中藥,不信西藥,願意去買昂貴的中藥材,去治療哪怕小小的感冒,也不可能去吃幾塊錢的感冒藥,所以,當警察說周老爺子是吃性藥過猛猝死的時候,姜不易和周爽的反應一樣,不可能!
“你不該跟著我。”冷不丁的姜不易說了句。
“爲什麼?”
“你既然過來找我,就應該知道我的,在我身邊很危險。”
“危險?”沈如姿笑了笑,“怎麼,你還會吃人啊?”
姜不易不想和她開玩笑,“我是警察,我的罪過很多人,若是有人報復我,你在我旁邊的話,可能會殃及到你。”
“切!想把我丟下就直說,什麼殃及不殃及。難不成,開著車半路還會有人截道兒。”
沈如姿的話,還真的說對了。
剛下H市高速路口,進去縣城大道上,姜不易的車就被一輛黑色越野車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