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一些時日, 葉痕時常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據送飯的教使侍者所說,她們在侍奉葉痕起居送飯時,他都只專心練功, 並不理睬她們。只是他練著練著, 會忽然笑幾聲, 或是嘆幾聲, 隨後便有些經脈紊亂之向, 似是不大好。
八大長老聚在一起,就此時合計了合計,覺得葉教主如此這般, 可能有害無利,不如放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外出考察一番。
葉痕一聽在理, 大筆在地圖上一揮, 選定了錢塘爲蚩靈教主考察基地,命日月賞罰四使相陪, 幾大長老暫時代掌門之職。
日月使者早年因爲陪伴鳴光教主兄妹來此搶奪八荒劍,所以特特作爲嚮導,引導葉痕來到當年慕容兄妹刺殺中原武林盟主之地,並拜訪當年武林盟主將劍丟棄的名妓墳冢,爲她燒了三支香, 以表她爲聖教做出的無私奉獻。
魔教教主南下中原考察的消息終於走漏, 作爲盟主內閣的劍叱閣抓緊戒備, 與錢塘當地政府晝夜聯合巡邏。
秋小七聽聞了他來, 執了劍溜出來, 也去尋他。
葉痕早想要找到她,於是總是大模大樣如紈絝一般橫掃錢塘街市, 每天都買了糖人給她備著,只怕找到她時不知道說些什麼開場白。
現在他可以說:“咦,這位姑娘,我們好像哪裡見過。噢,我想起來了,一定是在這裡買糖人見過的。這裡的糖人真的很好吃?!?
可是當她向著糖人攤衝過來時,手裡卻拿著一把劍。他輕輕易易地將她的劍擋開,開始說開場白。
“咦,這位姑娘……”
“是你殺了我師父?”
葉痕有點莫名其妙:“我怎麼會殺你師父,是你師父劍聖望見我慕容希聖尊已死,心如死灰從蚩靈聖山跳下,怎能說是我殺的?“
秋小七神情激動:“你騙人,我要你的命!“
葉痕將她制服,好言好語地相勸:“這裡的糖人很好吃,要不要試試?“
秋小七掙扎一番,惡狠狠地說:“你別再侮辱我了?!?
葉痕不解:“我何曾侮辱你?“
秋小七齜牙咧嘴:“放開?!?
葉痕以前,的確是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涩F在她這麼做,卻讓他心中有些鬱悶。他依言放開。秋小七什麼都沒再說,像一陣風一樣竄了出去。
劍叱閣的人如幽靈一般如影隨形。葉痕覺得他們偷窺得有些煩人,於是與賞罰兩使者商量,不如讓他們明著窺一窺,然後他再逃出來,玩得比較刺激。
賞罰兩使是一奶同胞,前後腳出生,自然同氣連枝。他們大不了葉痕幾歲,都是從小在他身邊陪伴,明是主僕,暗是玩伴。
三人趁著月黑風高,拜託了日月二使,偷偷地跑出來。賞罰二使爲葉痕把風,葉痕鑽進了劍叱閣的後閣院落。
鑽進院落時,秋小七正站在一處井邊,呆滯地望著井邊。葉痕以爲她要跳井,趕忙衝上去抱住她說:“你想尋死?“
秋小七大驚失色:“你你你你……”
“誰在外面喧譁?”
秋小七轉過臉來慌慌張張地說:“是我夫君,你,你,你下去吧!”
葉痕被她冷不防地一推,他腳跟沒有站穩,一跌跌落井下。
井下的水只到他胸前,還是淹不死人的。他這時才知道會錯了意,不禁有些懊悔,至少應該看她先跳了井再說嘛。
血滄瀾走了出來,聲音有些厭棄:“你怎麼還在這兒?”
秋小七唯唯諾諾:“閣……閣主……”
血滄瀾冷笑:“聽說你去刺殺魔教教主葉痕?”
秋小七低語:“是……是……”
血滄瀾:“你是真想去刺殺他,還是想趁機去投奔他?你以爲能逃過我的眼線嗎?”
秋小七已經忍了太多時候。她心裡對血滄瀾,是深藏已久的愛慕,但到了今日,她卻真的有些慍怒,想將不快一次地吐出來。
她覺得也許是因爲葉痕。但不知道爲什麼是因爲葉痕。
她說:“血滄瀾,我師父將我嫁於你時說,要好生照顧我,不許我受任何侮辱,可是你呢,你將我當做了你的婢女嗎?我究竟有什麼錯,我根本就沒有錯。我從幼時愛慕你到如今,真的有錯嗎?”
血滄瀾笑著望她:“送上門來的禮物太多,我一時拆不完便不拆了。你若是強迫我拆,也要給我時日慢慢拆?!?
秋小七朝天冷笑幾聲,哽咽說:“這麼說來,我只是師父送給你的厚禮?”
血滄瀾:“當初是厚禮,放的時日久了,可能就不厚了。這世間除了酒和醋,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是越陳越香的。即便有,也不能是女人啊。”
秋小七domhdo:“我不該從魔教逃出來,便奔向你,我以爲你一直在找尋我,在想辦法救我,其實不過是我的臆想。倒不如一輩子關在蚩靈教中,也比在你身邊更好受些。”
血滄瀾鄙夷地說:“你是怎麼從蚩靈教跑出來的,我便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的,是你和魔教教主葉痕關在一起三個月,他連雲靈殿的殿門都未曾出過……你的這副身子,怎麼仍舊好意思在我面前出現?”
井中泡著涼水的葉痕有些不太高興。葉痕是蚩靈教淨潔的聖靈,以最爲乾淨的魂靈獻祭聖火光明,不曾有任何懈怠地練功,即便是吻了吻她,也不算是不潔。怎麼便算是動了她的身子?
“血滄瀾,你知不知道,這個閣主之位是我師父送給你的?是以我的嫁許使你座上閣主之位,成爲武林盟主的。”
“雖然你說得沒錯,但終究還是我的手段,又如何能算是你使我做到這一切?”
秋小七抹掉眼淚,昂首挺胸:“那麼我也可以從你手上將這一切奪回來?!?
血滄瀾一笑:“你想怎麼奪?”
秋小七說:“我終會在武林大會上打敗你,讓你知道我是劍聖的弟子,不是吃素的?!?
血滄瀾手中摺扇一晃:“那麼,我是不得不防了?”
秋小七:“你最好做足準備?!?
血滄瀾手中一送,將隨身的匕首□□,送進了她的小腹。
“你不覺得,你說的話終究是有些多餘麼?”他向後一推,轉身而去。
秋小七掉落進身後的井中。葉痕躲在裡面,因爲掉得有些深,所以上面的話他也沒有聽得太清楚。這時望見秋小七掉下來,隨手便抱著她,將她託舉地高一些。
“你這個殺千刀的魔教教主……”秋小七有些虛弱地說,胳膊環住他。
葉痕望著她的髮絲垂在水裡,又將她的頭擡高了些,癟著嘴說:“殺千刀的魔教教主怎麼?”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秋小七也不知道該接什麼,她看他一會兒,他的如月銀髮已沾溼貼在面上,將原本就妖冶美豔的面容映襯得更加誘人。
她睜大了眼睛:“爲什麼我總覺得,我們很久以前便見過?”
葉痕說:“六歲時在靈鷲山的大雪峰上,你已經忘記了嗎?”
秋小七想了半晌,點點頭,吐出兩口井水說:“我想起來了,你將我臉挖花了。”
葉痕望了望井口,燦燦一笑:“這貌似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她的衣服溼著貼在身上,露出她身軀的瘦弱。她靠著他,雖然水冷,但他還是覺得很熱。
秋小七沒了力氣,只好貼在他肩上說:“既然你從六歲起就記得我,一定會繼續記下去的吧?”
葉痕說:“……我的記性很好,一般忘不掉?!?
秋小七嘆口氣,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那你記得,每年我的忌日,到我墓前來,告訴我血滄瀾的事好嗎?”
葉痕胸口被她她壓得劇痛:“不好。”
她說:“我從小戀慕的人,他視我爲草芥。”
葉痕覺得水裡有些腥味涌上來,伸手一摸,才摸到她身上的匕首。他哀嘆一聲,提氣將她抱起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