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歐陽情?”
洪不諱點頭道:“那對老夫妻天不怕地不怕,卻被她三言兩語勸退,依我看,她這個人也並不簡單。”
司馬如龍突然沉聲道:“師叔,當日龍七先生託我們保送‘萬劫重生’之事,明明只有師父、你和我在場,怎麼會走漏了風聲?”
“噤聲。”洪不諱倏然臉色大變,低聲叱道。
司馬如龍“啊”地一聲,說道:“該死!”
三人雖然都是壓著嗓音低聲交談,但以任我殺之極佳耳力,卻是聲聲入耳。果然如“中原四盜”所言,這五萬兩鏢銀無非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萬劫重生”究竟是什麼東西,爲了它,洪不諱居然寧死不屈?既然這東西比人的生命更重要、更寶貴,也難怪“中原四盜”志在必得。
洪不諱輕聲道:“此去京城,只需四天的工夫,希望可以順風順水,不會再出現差錯。”
海如飛嘆道:“‘中原四盜’虎視眈眈,死纏不休,那對神秘夫妻好像也已窺伺多時,只怕這幾天的路程並不好走。”
“‘萬劫重生’的消息不脛而走,真奇怪,這消息怎麼會泄露出去呢?”
“嗯!只盼龍七先生快些趕來,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量。”
“龍七先生不是明明說好會在這裡等我們的嗎,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如果他能及時趕到,我們就輕鬆多了,希望在他到來之前,不會發生意外。”
“師叔,你不必太擔心……”司馬如龍似乎想趕走這沉悶的氣氛,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笑聲突然停頓,呆滯的笑容留在僵硬的臉上,顯得非常怪異。
就在這時,掛在門口的棉布簾子忽然被風捲起,五條人影,彷彿雪片般被風吹了進來。
看見他們,洪不諱臉色立即變得如同死灰。他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竹箸,冷冷道:“很好,你們終於還是跟來了。”
“我們吃定了的貨,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棄的。”苗烈呵呵怪笑道。
“你們就是上天入地也逃不了的。”風飛花媚眼如絲,嬌笑道,“這一次你們別指望還有人會來救你們。”
“你們如此苦苦相逼,究竟想做什麼?”洪不諱沉聲道。
“我說過,留下東西,你們走。”苗烈道。
“我也說過,我們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那東西就在你的身上。”苗烈悠悠笑道,“你一定很奇怪,爲什麼我們會知道這個消息,是麼?”
洪不諱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苗烈目光一轉,乜斜著眼,看了看司馬如龍,笑道:“司馬兄,你應該還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司馬如龍臉色頃刻慘變,大聲道:“你說什麼?我們幾時有過約定?”
“你莫非忘了,這個消息本來就是你賣給我們的?你已經收了我們三十萬兩定金,現在卻想推得一乾二淨嗎?”
司馬如龍本不善言辭,此刻只急得脹紅了臉,吼道:“你胡說,我幾時收過你的銀子?我幾時見過你們?”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幫我們得到那東西,我們就付給你五十萬兩白銀。”苗烈笑了笑,“你是不敢承認,還是嫌三十萬兩定金太少?不過沒關係,只要東西到了我們手裡,我就再多付五十萬兩給你。”
司馬如龍大怒道:“你血口噴人……”
“大丈夫敢做敢當,何苦扮君子?你難道還想否認,你不僅收了銀子,還收下了風姑娘的身子……”
風飛花立即扭動腰肢,咯咯浪笑道:“是啊!我這香噴噴、滑溜溜的身子,你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就連不該做的事也都做過了。”
司馬如龍雙目盡赤,臉色鐵青,怒吼道:“妖婦……”
“對了,那天晚上你就是這麼叫我的。”風飛花嫵媚一笑,“如果你還有這個興致,我一定遂你所願。”
司馬如龍“啊”一聲慘叫,回頭道:“師叔,我沒有……”
洪不諱當然明白,這個消息的泄露,是因爲在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是內奸。但這個內奸居然就是爲人木訥、老實的司馬如龍,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司馬如龍嗜酒如命,卻並不近女色,視錢財更如糞土,對“金獅鏢局”忠心耿耿,一絲不茍,如此一個莽漢,又豈會做出這種背叛師門、大逆不道之事?
海如飛也不相信。海東來一直視司馬如龍爲己出,待他比待海如飛還好一些,如果說他竟會爲了一個女人和五十萬兩白銀,就出賣了師門和自己的良心,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可能相信。
可是,這個內奸究竟是誰呢?洪不諱並沒有去想這個問題,他只知道,這種事,司馬如龍是絕對不會做的。他輕輕拍了拍司馬如龍的肩膀,道:“如龍,你從小就跟著我師兄一直到現在,我豈會不知道你的爲人?你什麼也不用說,我自有主張。”
司馬如龍長長吁了一口氣,怒目瞪視著苗烈,似乎恨不得將他活生生吞下肚子裡去。
洪不諱冷冷道:“你們如此誣陷他,難道是想讓我們先起內訌,然後伺機劫鏢?”
苗烈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條計的確夠狠、夠毒辣,只可惜你還是算錯了一步,你根本想不到我絕不會懷疑他。”
苗烈陰惻惻地笑了笑:“不錯,泄密的人的確不是司馬如龍。”
洪不諱眼皮一跳,問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這個人,你一定認識,但絕對想不到,他居然會出賣你們。”
難道是“神捕”龍七先生?否則他怎麼會到現在還遲遲不來?剎那間,洪不諱似乎連呼吸都已經停止了。
當日龍七先生前往“金獅鏢局”託鏢,行事非常謹慎,商議諸事之時也在密室進行,除了龍七先生和海東來、司馬如龍,就只有洪不諱參與了商談,連海如飛都不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在這四個人中,最沒有嫌疑的人就是洪不諱和海東來,司馬如龍雖然不敢肯定,但由此看來,這個內奸也絕不會是他,那麼,龍七先生……
龍七是福建省總捕頭,他明知“萬劫重生”是官府之物,又豈會知法犯法,見寶起貪婪之心?但凡事都沒有絕對,龍七本來與他們約好在這裡會面,卻始終遲遲未到,這是巧合,還是精心的安排?但洪不諱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內奸就是龍七。龍七身爲六扇門第一高手,沒有人不知道他是一個德高望重的“神捕”,爲人公平、正直,嫉惡如仇,一身正氣,像“中原四盜”這些綠林大盜,他更是恨之入骨,絕不可能被金錢收買、爲女人折腰,而至英名盡毀。
然而,如果這四個人都不是內奸的話,這個人究竟又會是誰?洪不諱突然感到手足冰涼,整顆心都沉入了谷底,他想到了一件事。也許,這件事本來就是個圈套,一個挖好了的陷阱,正等著他們自己掉下去。如果事實就是如此,也未免太可怕了。
他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苗烈輕咳一聲,緩緩道:“也許,這件事的真相,就連‘神捕’龍七都始料不及。福建省巡撫周大康本非科舉出身,原來的名字也不叫‘周大康’,他原來的身份,倒也不便說出來。一個月前,他從一個死囚得到‘萬劫重生’的秘密,本想據爲己有,但不知爲什麼,皇帝老兒也知道了這件事,硬是下旨叫周大康把這東西進貢朝廷。周大康怕烏紗不保,不敢不遵,但又實在捨不得,於是就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洪不諱臉色一變,沉聲問道:“什麼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找一個替死鬼。”
“這個替死鬼就是‘金獅鏢局’?”
“周大康讓龍七把這東西託付給你們,卻又暗中通知我們兄弟在途中劫鏢。我們得手之後,朝廷肯定會追查下來,但卻絕對查不到周大康頭上,因爲整件事都是龍七一手包辦的,朝廷最多也只能把龍七和‘金獅鏢局’拿下治罪,而這東西,最後還是會回到他的手裡。”
“果然是好計。”洪不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周大康爲什麼要陷害‘金獅鏢局’?”
“這不是他的本意,他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龍七。也許是陰差陽錯,‘金獅鏢局’是福州唯一可以讓人信服的鏢局,所以龍七才找上了你們,無意中也把你們扯了進來,遭受這池魚之殃。”
“龍七豈非也是被人欺騙,迷迷糊糊地掉進了這個坑?”
“龍七既有‘神捕’之美譽,破案本領尤其到家,入行多年,大小案例數百宗,到了他手裡就變成小菜一碟,從未懸案。周大康覺得留下此人後患無窮,他正好藉此機會除去龍七。”
洪不諱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此人工於心計,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你告訴我這個秘密,難道不怕我泄露出去?到時朝廷追究下來,周大康固然難逃王法,你們也難辭其咎。”
苗烈大笑道:“既然這東西是寶貝,人人垂涎,我們爲什麼要還給他?我告訴你這個秘密,就是要你以後指證他的罪行,等到真相大白,我們兄弟早就遠走高飛了。”
“原來你們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聽說你鷹爪功夫獨步武林,昨天沒有機會領教,今天好歹也得留兩手真功夫給我們見識見識。”苗烈嘴裡說著話,人已退後七步,忽然“嗆”地一聲,拔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