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君先生雙肩一聳,苦笑道:“那就很遺憾了,這人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年半載,過了這些日子,毒性再次發作,就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任我殺臉色大變:“這毒真的如此厲害?”
“也許更厲害一些,並非像我們說的那麼簡單?!弊礤蛉苏莸?,“我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毒藥?!?
歐陽情道:“如果連你們都束手無策,還有誰可以救他?”
醉妃夫人想也不想,立即道:“沒有人。”
梅君先生長嘆一聲,問道:“他是怎麼中的毒?”
任我殺立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
“兇手是什麼人?”
“不知道。”
“他長得什麼樣子?”
“他蒙著臉,根本看不見他的樣子。他的身軀高大,目光犀利而兇狠?!?
“他的聲音呢?”
“他說的話好像是江浙一帶的方言,可是並不純熟。”
“他的武功如何?”
“他的內力很渾厚,武功很怪異,我連他一招都接不住。米先生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他一下抱住了腰扳倒在地?!?
梅君先生怔了怔,皺眉道:“抱住腰把他扳倒?這是什麼武功?”
醉妃夫人道:“莫非是蒙古摔跤?”
“蒙古摔跤術以摔、扭爲主,我看不像?!?
“既非摔跤術,只怕就是扶桑相撲之術了?!?
“不錯,扶桑相撲之術正是以扳爲主。這人莫非竟是東瀛浪人?”梅君先生捋掌笑道,“如果他是東瀛浪人,武功也是扶桑派的,使的毒豈非也是扶桑之流?”
“只怕就是如此。”醉妃夫人輕聲嘆道,“可是扶桑一派的毒藥何止千萬,這種毒又是其中哪一種呢?”
梅君先生立即被她問住,一時又陷入沉思之中。過了良久,他忽然擡頭道:“此毒無色無味,毒性發作緩慢,但侵入肌膚之後,皮肉腐爛,莫非……”
醉妃夫人似乎也已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脫口道:“莫非是‘百花蝕骨散’與‘奪命神水’拌和而成的一種毒液?”
梅君先生臉色凝重而嚴肅,緩緩點了點頭。
說到這兩種毒藥的名字,梅家夫妃再也全無嘻哈之態,目光中露出一種恐懼和憂慮之色,彷彿見到了鬼魅一般。
任我殺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毒藥?”
梅君先生長嘆一聲,搖頭苦笑道:“世上除了這兩種毒藥之外,我再也想不到還有哪一種更厲害的了,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的?!?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只有一個,只是未必有效。”
“什麼辦法?”歐陽情和任我殺幾乎同時問道。
“你們都是外行之人,說了也不懂的?!泵肪壬鋈恢钢撰k問道,“他究竟是什麼人?”
“他就是天山派的新任掌門,‘天山一劍’米玨?!比挝覛P起一直握在左手的劍,“這是兩位前輩口列‘神兵利器八大家’中的第二位,‘無情斷腸劍’?!?
梅君先生目光閃爍:“你呢?你又是誰?”
“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名字不值一提?!?
“你年紀雖輕,但神光內斂,從你身上還不時透出一種無形的殺氣,依我看,你的來歷一定不比‘天山一劍’簡單。”梅君先生淡淡道,“你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任我殺擡頭看了歐陽情一眼,恰巧她也正在看著他,眼神依然溫柔,只是多了一種憂傷。
兩人的目光驟然相遇,立即都彼此避開。
任我殺嘆了口氣,緩緩道:“我是殺手,人人都叫我‘一刀兩斷’任我殺?!?
梅君先生突然愕住,默然半晌才道:“你就是當今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任我殺?可惜!可惜!”
任我殺緊緊咬著嘴脣,默不作聲,他的身子雖然依舊站得筆直,目光卻已轉移到了屋外的梅林。
醉妃夫人輕輕嘆道:“少年人,看你的樣子絕不像是壞人,卻走上了這條不該走的絕路,莫非是言不由衷?”
任我殺似乎被這句話又勾起了心中蟄伏的記憶,臉色變得蒼白如雪,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嘴角不住抽動。
歐陽情靜靜地看著這個倔強的殺手,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心中突然生起一種想安慰他、保護他的衝動。剎那間,她的一顆芳心彷彿已經破碎,碎成千片萬片的花瓣。
她暗暗嘆息一聲,說道:“夫人,你們還是趕快救人吧!米先生的性命,可經不起這種耽擱?!?
“既然我們已找出這毒的來源,自然就有把握把米大俠的性命從鬼門關拉回來?!弊礤蛉溯p輕笑道,“就算我得不到‘千年香’的配製秘方,也絕對捨不得放棄研製這種毒藥的化解方法?!?
雪已漸漸變得小了,細碎而零亂地飄飄揚揚。梅林中,千朵萬朵梅花同時綻放,雪落下來,完全不能掩蓋它們嬌豔的顏色,反而更點綴了它們的美麗。小雪初晴,百花怒放,那是一種何等壯麗的景觀?
歐陽情站在一株梅樹下,伸出一隻纖纖玉手,輕輕觸摸著一朵花瓣。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不時向她的左邊瞟上一眼。任我殺遠遠站在另一株梅樹下,目光卻有些漂浮,看的也不知是遠山,還是眼前的梅花。他們都是被梅家夫婦趕出來的。梅家夫婦在爲人療傷解毒的時候,絕不容許外人觀看,他們認爲不相干的人會擾亂了他們的心神。米玨所中之毒,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空前的考驗和挑戰,絕不能發生任何的差錯。事實上,米玨的性命也絕不能發生半點閃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情忽然道:“你並非真的是個無情的人,難道你就不能多說說話,多笑一笑?”
“我笑不出來?!?
“爲什麼?”
“人或許有情,刀卻無情。”
“每個人都會有痛苦,都有過去,如果沒有勇氣去面對,一味躲避,就會永遠活在裡面走不出來。”
“你究竟想說什麼?”任我殺冷冷道。
“我……我只是想幫你,只要你把心事都說出來,心裡就不會那麼痛苦?!睔W陽情的目光中充滿了幽怨。
“我的心事,你是不會了解的?!?
“我雖非江湖中人,但也聽說過你這個人。據說從你出道以來,一直沒有人知道你的來歷,因爲你沒有家,沒有親人,也沒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正如沒有人見過我的臉?!?
任我殺冷哼一聲:“你現在記住了,我的名字就叫任我殺?!?
“任我殺不是你原來的名字。他們都說,你能夠成爲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是因爲你的刀。你的刀,從來都是看不見的,與人交手的時候,絕不會停止攻擊,一旦停止,它就會消失?!?
提起刀,任我殺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感情,緩緩道:“我是殺手,刀就是我的生命。如果我不想死在別人手裡,就必須好好保護我的刀?!?
“你這麼做,也許是不想讓別人看破你的師承和來歷,因爲你的刀法根本不屬於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
“能夠殺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比挝覛⒑鋈痪彶阶吡诉^來,站在歐陽情的面前。
他比她至少高出一個頭,她必須擡起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但她沒有擡頭,忽然感到心底有種莫名的悸動,手上不覺微一用力,花瓣脫離了樹枝,隨風飄落。
任我殺凝視著她,沉聲道:“不管我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來歷,都和你沒關係?!?
“我只是想對你多一點了解而已?!睔W陽情的頭垂得更低了。
“一個人好奇心太大,並不是種好事,尤其是女孩子?!?
“你難道甘願永遠活在痛苦裡面?”歐陽情輕嘆道,“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讓人無法理解?!?
“我不需要別人的理解,更不需要女人的同情。”說完這句話,任我殺突然轉身,頭也不回,把她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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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情輕輕嘆息著,凝望著任我殺孤單的背影,心中思緒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