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各位如此擡愛,本來嘛,老朽只是來喝酒的,但高帽子誰不喜歡?”胡來輕撫長鬚,仰首打了個哈哈,笑道,“好,老朽就爲各位說上幾段!”
他輕輕啜一口酒,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各位都是江湖奇俠,想必一定聽說過任我殺這個人吧?”
“是不是傳說中那個最可怕的殺手,‘一刀兩斷’?”拿刀漢子立即接口道。
“對,就是‘一刀兩斷’。據說這少年的來歷,至今還是一個謎,人人都知道他的刀法了得,卻看不出他的刀法源自何門何派,人人都知道他絕對有刀,卻偏偏看不見他的刀的樣子。”
“他的刀究竟藏在哪裡?究竟是把什麼樣的刀?”有人問道。
“他的刀在,在它該在的地方,無所不在。他一直認爲,刀是用來殺人的,並非裝飾品,所以絕沒有人知道這把刀究竟藏在什麼地方,就連他的對手,也絕看不見他的刀。”
“爲什麼看不見?”
“因爲他的刀太快,太狠,太穩,太準!”
“聽說他殺人從未失手過,是這樣嗎?”
“如果他要殺一個人,這個人無疑就是個死人。”
“可是他爲什麼要隱藏他的刀呢?”
“因爲他的刀隱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和他的來歷有關。”
“殺手無情,他的人是不是和他的刀一樣無情?”
“不是,他身上流的是一腔熱血。”
“殺手的血怎麼可能是熱的?”
“世上的事沒有絕對,許多不可能的都有可能發生,因爲他喜歡朋友。”
“他也有朋友?殺手也可以有朋友?”
“當然可以,殺手也是人,爲什麼就不能交朋友?據說當今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組織的首腦就是他的朋友。”
“你是說‘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
“是,只有燕重衣這種人才配做他的朋友。”
“可是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否則就會影響他殺人的信心。”
“刀無情,人卻多情,這樣的殺手才能成功。只有身上流著一腔熱血的殺手,纔不會成爲只有軀體,卻沒有思想和靈魂的殺人工具。”
那佩劍青年忍不住插口道:“胡先生,這個人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人物,現在提起他,好像……”
他的話沒有說完,胡來沉聲道:“他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全因他而起。”
佩劍青年被他一頓搶白,訕訕一笑,不再作聲。
胡來也不理他,緩緩道:“殺手是種既古老又低賤的行業,他們殺人不是爲了金錢,就是爲了榮譽,但任我殺卻不是,他不需要名利和地位,因爲他是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另類殺手。”
“這種人有什麼資格做殺手?”有人咕噥著道。
“別人也許不能,但他卻一定可以。他做任何事都可以不需要理由,殺人如此,救人也是如此。”胡來伸出左掌,輕輕在幾上一拍,大聲道,“男兒若爲任我殺,便不枉來人世走一遭了。”
自從和任我殺相識以來,米玨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人給予任我殺如此之高的評價,而且還是出於“卜仙”胡來之口,不禁聽得熱血沸騰。
只聽胡來悠悠道:“任我殺剿除‘索命刀’、誅殺‘玉面魔鬼’、大鬧苦水鎮、力鬥‘天殘地缺’,還有擊敗‘神刀巨人’,這些事早已在江湖上廣爲流傳,想必各位也都聽說過,老朽就不必多費脣舌了。任我殺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你可以不喜歡他,卻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好人,一個好朋友。”
這一次沒有人再插言,因爲胡來所說的,似乎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如此一個好男兒,命運卻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了他,他遇見的敵人竟一個比一個更可怕。”胡來忽然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一次,他居然招惹上了紫羅蘭夫人。”
說到“紫羅蘭夫人”這五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已有些發顫,神色也變得驚恐不安,目光遊離,彷彿紫羅蘭夫人就是無所不在、無處不至的魔鬼,隨時都可能出現取人性命。
“紫羅蘭夫人是什麼人?”有人問道。
胡來沉默了很久,才道:“她是個魔女,也是仙子,卻遠比魔女更可怕,也遠比仙子更可愛。”
“那她究竟是可怕還是可愛的女人?”那人失笑道。
“江湖中不知有多少男人,爲了一親芳澤而死,卻死得心甘情願,只因她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在武功上的技巧,雖已可說是登峰造極,但某一方面的技巧,卻更勝武功千百倍。”胡來頓了一頓,聲音有些低沉,“只要她願意,只要她肯合作,她可以令任何一個男人****,可以使他享受到夢想不到的銷魂樂趣。無論是誰,只要一接觸她的身子,就永遠也不會再忘記。在男人眼裡,她是個聖女,也是個**。而她本身,就是聖女和**的結合,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就像絕沒有人瞭解任我殺一樣。”
樓內突然變得寂靜無聲,彷彿每個人都停止了呼吸。
“任我殺這一次只怕有麻煩了。”過了很久,終於有人嘆道。
“每一個人遇見紫羅蘭夫人,都會有麻煩的,而且麻煩還不小。任我殺擊敗‘神刀巨人’之後,本想從此金盤洗手,退出江湖,但不幸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紫羅蘭夫人。紫羅蘭夫人的魅力和魔力本是令人無法抵抗的,但任我殺卻偏偏連看她一眼都沒有,他的狂妄和冷漠,深深地激怒了紫羅蘭夫人,於是一氣之下發出了江湖追殺令,誓誅任我殺。”
“就因爲任我殺沒有看她一眼,她就非殺任我殺不可嗎?”說話的人忍不住砸了砸舌頭。
“江湖上的傳聞的確如此,但老朽卻覺得,這事絕非如此簡單,其中必有隱情,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卻是讓人費盡思量也想不明白的。紫羅蘭夫人麾下,甘願爲她賣命的高手如雲,就算他們全都死在任我殺那把看不見的刀下,但任我殺還是難逃死劫,放眼天下,只怕還沒有人能抵抗紫羅蘭夫人。”說到這裡,胡來雙目環顧,見衆人都趣味盎然地聽他娓娓道來,笑了笑,忽然推案而起,大聲道:“今日就到此爲止,至於任我殺能否逃脫紫羅蘭夫人的魔手,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煙雨樓”門外,隨著那**子店夥一聲吆喝,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這人年紀不大,約摸三十上下,面目冷峻而剛毅,目光炯炯有神,神色卻有些憔悴和疲勞。他步伐堅定,擠開人羣,瞧著胡來,緩緩道:“‘卜仙’胡來先生?”
“嗯!閣下有何指教?”胡來這一生中,走南闖北,閱人無數,但卻可以斷定,從未見過這青年。
這人眼珠子轉也不轉,根本不看別人一眼,淡淡道:“在下想向胡先生請教一件事。”
“閣下是……”
“胡先生知不知道,任我殺現在在哪裡?”
“你在找他?你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
“朋友!”這人忽然笑了笑,冷漠的臉上,別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胡來點點頭:“他現在在華山。”
“多謝相告。”這人笑容猶在,卻不再多說一個字,回身就走。
胡來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一隻腳已跨過門檻,忽然大聲道:“閣下是不是要去華山?”
“嗯!”這人倏然駐足,卻沒有回頭。
“你已經不必去了。”胡來搖頭道。
這人似乎一怔,問道:“不必?爲什麼?”
“因爲任我殺有麻煩,而且麻煩還不小。”
“我不怕麻煩。”
“物是人非,如今的華山已成殺戮之地,你去了,只是送死而已。”
“既然如此,我更是非去不可。”這人再不說話,更不回頭,大步而去。
胡來怔了許久,苦笑道:“這人爲了朋友,居然連死都不怕,看來不是個呆子,就是個瘋子。”
“他不是呆子,也不是瘋子。”這聲音並不高,卻溫文爾雅,字字清晰。
胡來一回頭,就看見一人長身而起。
“胡先生可知道,剛纔那位是什麼人?”那人微笑道。
胡來搖搖頭:“莫非閣下認識他?”
“他就是‘神捕’龍七先生。”
“‘神捕’……龍七先生?”胡來“哎呀”一聲,吃吃道。
“原來胡先生真的不認識他,本來在下還想請教胡先生,龍七怎麼也到了這裡,看來胡先生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了。”
“老朽並非真的可以未卜先知,更不可能天上地下,無所不知。”胡來笑了笑,目光一轉,“請恕老朽眼拙,閣下是……”
那人淡淡道:“在下‘天山一劍’米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