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突然之間,一陣極其洪亮而刺耳的咳嗽聲不斷響起。
苗烈手中的刀立即頓住,一回頭就看見了兩個很奇怪、特別的老人——一個是佝僂、猥瑣,黑衣黑袍的小老頭,另一個卻是高大、壯碩,白衣白裙的老太婆。這兩個人站在一起,黑衣白裙,格外顯眼。男的瘦小,女的高大,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最特別的還是那小老頭的耳朵,左耳倒還算完整,右耳卻整整缺了一大半。最恐怖的就是那老太婆的容貌,本就滿臉橫肉,偏偏還瞎了一隻左眼。如此兩個人,實在是說不出的怪異。
那眇目老嫗剩下的那足右眼珠子一轉(zhuǎn),忽然道:“老頭子,原來這裡這麼熱鬧,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她一開口說話,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她的聲音居然如同牛吼,又彷彿一個寡婦死了兒子哭了三天三夜般的嘶啞。
那黑衣老者瞇起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嘆道:“老太婆,你這愛湊熱鬧的性子多少年了,就是改不掉。”
他一開口說話,所有人又都皺起了眉頭。他的聲音居然尖聲細氣、有氣無力,就好像一個人掉進一口枯井裡,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大喊救命一樣。
這兩人顯然是一對夫妻,樣子本來就很特別,更可笑的是男的偏偏像個女人,女的卻偏偏像個男人,彷彿老天爺在捏造他們的時候,一不留神,把他們調(diào)換了過來。所有人看見這對夫妻,似乎很想笑,卻偏偏笑不出來。
眇目老嫗道:“老頭子,剛纔是不是有人說要殺人嗎?”
黑衣老者桀桀笑道:“老婆子,刀劍不長眼,你小心別傷著。”
苗烈看見這兩人,臉色漸漸變了,手中的刀也不知在何時悄悄插回了刀鞘中,哈著腰走過去,畢恭畢敬地陪笑道:“刀劍雖然無眼,但怎麼也不敢傷著兩位前輩的。”
這人變得真快,剛纔明明還趾高氣揚,不可一世,這一刻卻似已變成了一條死皮賴臉的哈巴狗。這對古怪而神秘的夫妻,究竟是什麼人,居然令他如此懼怕?
眇目老嫗格格怪笑道:“這小子真會說話。”
她這一笑,聲音洪亮而刺耳,苗烈皺了皺眉,似乎又不敢閃避,只好低聲笑道:“多謝前輩誇獎。”
黑衣老者用一雙如鼠的目光狠狠盯著他,沉聲道:“這小子是哪裡冒出來的?來這裡做什麼?”
“晚輩是苗疆陰婆子門下苗烈,曾經(jīng)在苗疆見過兩位前輩。”
“原來是老毒婆的人。這小子不好好在苗疆伺候老毒婆,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晚輩跟‘金獅鏢局’有些小過節(jié)……”
“‘金獅鏢局’?”眇目老嫗突然獨眼一瞪,死灰色的眼珠子竟發(fā)出懾人心魄的精光。
“是!”苗烈心頭一凜,指著洪不諱道,“這位就是‘金獅鏢局’的副總鏢頭‘鷹爪鬼手’洪不諱,那位滿臉大鬍子的大漢是海東來的大弟子司馬如龍……”
他還沒有說出海如飛的名字,眇目老嫗大手一揮,不厭其煩道:“夠了,我老婆子不想聽你這小子那麼多廢話。”
她的聲音實在刺耳,震得苗烈兩耳嗡嗡作響,唯唯諾諾,連道:“是,是……”
眇目老嫗指著洪不諱,陰沉沉道:“他就是‘金獅鏢局’的副總鏢頭?”
苗烈再不敢多言,只道:“是!”
“聽說‘金獅鏢局’最近接了一趟暗鏢,是麼?”
苗烈怔了怔,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想到這對夫妻的可怕,若不說實話只怕連命都要丟在這裡,只能點頭道:“是。前輩也聽說過這件事?”
“不管我問什麼,你都必須老老實實回答,但是,你不可以提出問題。”眇目老嫗冷冷道
苗烈臉色一變,誠惶誠恐道:“是。”
“聽說他們保的這趟鏢是一種奇珍異寶,那東西叫什麼……什麼……”
苗烈急忙道:“‘萬劫重生’。”
“對,就是‘萬劫重生’。”眇目老嫗目光一寒,沉聲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苗烈又怔了怔,囁嚅道:“這……這……”
“哼!你一定也垂涎這東西,所以纔來找‘金獅鏢局’的麻煩,是麼?”
苗烈既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神色怪異,相當可笑。
“東西呢?在哪兒?”
苗烈偷偷吸了口氣,小心翼翼道:“晚輩不知道。”
“你不知道?難道你還沒有得手?”
“沒有。”
“他們已在你掌控之中,那東西自然也是你囊中之物。”黑衣老者桀桀笑道。
“他們什麼也不肯說,根本就不承認有那東西。”苗烈戰(zhàn)戰(zhàn)兢兢,額頭上已滲出汗珠。
“你敢說謊。”黑衣老者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
苗烈這一下真是心驚肉跳,連忙說道:“就算晚輩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也絕不敢欺騙前輩。”
“如果換了是你,別人對你這麼說,你會不會相信?”
“晚輩若敢欺騙前輩,豈非自尋死路?”苗烈苦笑道。
黑衣老者點頭道:“你這小子能明白就最好。”
苗烈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小心翼翼地問道:“兩位前輩武功蓋世,空前絕後,還需要這東西做什麼?”
“誰說是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需要?是我們的寶貝徒弟。”
“前輩終於收了徒弟了?恭喜,恭喜。”
“他現(xiàn)在被人廢了武功,成了個半死人,你在恭喜我們收了個死人徒弟嗎?”黑衣老者瞪眼怒道。
苗烈吃了一驚,訕訕笑道:“晚輩絕不是這個意思……”
黑衣老者忽然叱喝道:“你這小子哪來這麼多廢話,還不趕快乖乖把東西交出來?”
苗烈嚇得渾身一顫,道:“前輩應該相信……”
他的話立即又被黑衣老者打斷:“你最好別說什麼也沒有。”
苗烈苦著臉,好像一口吞吃了一把黃蓮,滿嘴發(fā)苦,苦笑道:“晚輩的確什麼也沒有。”
黑衣老者冷笑一聲,身子似乎輕輕晃了晃,每個人都不敢確定,他究竟是動還是沒有動過,就看見苗烈的身子已經(jīng)被他高高提了起來。苗烈身軀健壯,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多斤重,這黑衣老者身材至少比他還小一半,提著他龐大的身軀居然像抓著一隻小雞。
黑衣老者陰惻惻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欺騙我老頭子會有什麼後果?”
苗烈只覺全身軟綿綿的,竟使不出半點力氣,駭然叫道:“前輩,你……”
他只說了三個字,全身突然變得又酸又麻,好像有千百萬條蠕動的小蟲子在啃食他的五臟六腑,連話都說不出來。
司徒靜性子急躁,眼見老大如此受辱,早就怒火中燒,此刻再也沉不住氣,怒喝道:“死老鬼,吃我一刀。”
他聲到人到,一把長刀也突然斬到。刀光閃動,直斬黑衣老者的腰。
苗烈大駭,叫道:“老三,不可!”
黑衣老者冷笑道:“找死。”
刀光倏然消失,司徒靜突然像一根麪條軟綿綿地癱了下去,像沉睡的貓蜷縮在那裡,也不知是死是活。
黑衣老者左手依然提著苗烈,右手叉著腰,冷冷地瞧著司徒靜,似乎根本就沒有移動過。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看見黑衣老者是否曾經(jīng)出手。苗烈也不能,但他卻明白黑衣老者的武功有多麼可怕,多麼不可思議。
“小子,快把東西交出來。”
“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殺了晚輩也沒有用。”苗烈嘶聲道。
“哦?你這小子連死都不怕,看來也不敢說謊。”黑衣老者手一鬆,“砰”地一聲,苗烈的身子重重摔落下來。
苗烈暗暗鬆了一口氣,爬起身陪笑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