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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辱使命

文定驚詫的表情,讓對方的四位更是信心倍增,調侃道:‘諸位,劉老朝奉的弟子到底還是有些本領,一經見到齊老闆所持有的真跡,便分辨出了真僞,那張假畫索性就不必拿出來現眼了。’

‘這就對了嘛!如此一來,願賭服輸,也不失爲一信人。’似乎已經是勝券在握,那些個西商無不是喜笑顏開,得意之色表露無遺,氣勢上完全將對方給壓了下去。

在對方肆無忌憚的嘲弄中,文定將他們帶來的那幅秋山問道圖展現開來。初時對方陣營依舊是不屑一顧,好些人連瞧也懶得瞧上一眼,然而隨著周圍的聲音漸漸地由嗤笑一個一個變成驚呼,那些喧鬧的西商們終於全部停止了輕蔑的表情,感到了事情的詭秘。

他們之中有的睜大了雙眼,緊閉著嘴脣,搖頭晃腦,百思不得其解;更多的則是張大了嘴,呆若木雞,弄不明白這裡面的奧妙。

世間上竟然有這般蹊蹺之事,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兩幅畫都是維妙維肖,只怕是巨然和尚復生,亦只能是徒呼奈何。

對方那四位朝奉對此顯然也是始料未及,一個個的神色也凝重起來,紛紛一言不發,相繼走到汪老闆的那幅畫面前,開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的查驗。泰豐當鋪那位上了歲數的朝奉還拿出了一副水晶石鏡,用這奇妙的石鏡湊近了瞧看,可以將物件放大好些倍。

四人輪流用那副石鏡查驗,畫軸上的絲毫細節都不曾放過,可依舊是尋不出破綻來。於此同時,文定也不曾鬆懈,湊在齊某人那張畫前耐心查看。

這兩張畫從筆墨畫風上看來並無差別,元末之前畫卷上並不時興加蓋畫者本人的鈐印,亦無落款。年代較爲久遠的幾處收藏之印,例如‘內府圖書之印’、‘蔡京珍玩’都是一般無二,再下來各收藏名家用印,雖漸有了分別,可這卻並不能說明一切。

如此相似的兩張畫,即使是雙雙擺在一起,尚且使人分辨不出來,誰能認定那些曾經擁有它的收藏家、鑑賞家就不曾看走了眼。偏偏《宣和畫譜》中所記載的‘內府圖書之印’、‘蔡京珍玩’這兩方時期最早,最值得信賴的鈐印又是點滴不差,當真是叫人爲難呀!

正在雙方都低頭冥思,束手無策之時,新盛當鋪的錢朝奉突然擡起頭,有感而發的驚呼道:‘我知道了,你們手上的這幅畫必是響拓之作,非是如此,不會如此相似。’

宋番陽張世南《遊宦紀聞》有書:‘響拓,謂以紙覆其上,就明窗牖間,映光摹之。’

也就是在一間暗室裡,開一面小窗,將墨跡緊貼在窗口上,一張輕如蟬翼的紙覆蓋在上面,讓窗外透進的陽光照耀得纖毫畢露。拓書人用特製的遊絲筆,於兩邊用細線鉤出輪廓,再填上墨去,就會和原跡一模一樣,這種手法便叫作響拓,又喚爲雙鉤填廓。

只要有真跡在手,再尋一精通筆墨之人,便可讓一幅畫變成兩幅。當然這裡面也透著相當的難處,除了真跡難覓之外,最難的便要數操筆之人,這類的活兒,等閒的作僞之人決計是做不來的,惟有真正的大家方能掌握著筆墨的分寸。

事關重大,不容疏忽,對方剛剛落音,文定也針鋒相對的道:‘這兩幅畫中,必然是有一幅響拓之作,不過現在便認定哪幅是真跡,哪幅是僞作,還未免言之過早。’

‘不會錯的,必定你們那幅是作僞的,齊老闆手上的這幅,來龍去脈都是一清二楚。你們若是不信,且來看看這幾本著錄,上面清楚明白的標明瞭北宋之後它是進了哪幾位大家的私藏,又輾轉經過了哪些人的手,如今才被齊老闆所收購。’泰豐當鋪的老朝奉還真的掏出幾本著錄來,那些個枯黃的書頁,看來也是經過了好些個年頭了。

‘不是小可不信任四位前輩,實在是靖康之亂後,戰禍遍佈神州各處,宣和殿珍藏遭受空前劫難,這些流落民間的真跡輾轉到過哪位名家手中,這誰也不能說明白。不瞞各位說,類似諸位手上持有的私家著錄,我們這邊也有不少。’說著,文定也變出好些本泛黃的著錄來,比起對方來怕是隻多不少,好些個還是孤本,光是這些著錄就值不少的銀子。

這些全是在汪元海書樓中找到的,比起對面那些西商來,向來遵從聖人教誨的徽商們,在書畫方面所投下的本錢與精力可要高出好大一截。

對方見此話說服不了文定,忙又從旁引證,什麼那些著錄中誰誰是南宋大家,誰誰是元代名宿,頂不濟的也是本朝一介高士。可這些顯然不足以讓衆人信服,文定他們這邊也拿出了與之相似,甚至更爲權威的人物來。

當雙方特意請來的朝奉躊躇時,兩方助陣的親友則又開始相互指責、挑釁、攻擊,爲自己一方聲援助威。要說幸虧雙方都還是些顧全臉面的生意人,不論是在指桑罵槐,或是反脣相譏,場面上好歹要比那些街婦、苦力的嘴仗收斂幾分,可也堪堪對得過上述二者罷了。

沒有那些直白的辱罵,可雙方的激烈程度卻並不弱於彼。不停的拆臺,不斷相互揭短,不是指責某人做買賣不老實,就是揭露某人在何時何地賺過不太乾淨的銀子,初時還都只是些小事,頂多算是貪利逐臭,說到後來,彼此的火氣上來後,出格的事也就愈發多了起來。

若是此番位列席中的幾位大人中,哪怕只有一位有著包大人似的清廉嚴明,將他們所說的一一記錄下來,回去後再覈實查證。恐怕席間各位少不得人人都得捱上一頓板子,嚴重的甚至要重懲。

可惜那位史員外以及嚴編修只是端起茶杯,藉飲水掩飾自己的神態。

而那位賈知府則是緊繃著臉,盡力在剋制自己,終於還是忍不住吼道:‘都給本官安靜會兒。’

一邊說,他一邊還拿眼瞪著兩邊的商賈們,直到場面真的寂靜了下來,才又說道:‘你們一個個也算是揚州府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好像小狗似的爭來吵去,有意思嗎?今日若是想分出個高下,全得憑這幾位朝奉的本事,旁人若是再喧譁吵鬧,本官治他個妨害風化之罪。’

衆人一聽,趕忙把牢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喧譁撒野了。

被他們這麼一鬧,居中的文定他們反倒是清閒了片刻,但也僅是片刻而已,經賈知府的震喝之後,衆人關注的目光又集中到他們五位身上來。

深知自己等人身上肩負的重大責任,他們五人無不是百倍小心謹慎,來回的在兩幅畫中進行比對,時間也隨之一點一滴的流失。

時間越是拖的久,心中的焦慮越是強烈,不單是他們,就連兩旁的助威之人也是如此。

本來他們還可以與周圍之人交談來平定心神,可賈知府嚴令之後,心中的焦急無處述說,只能不停的喝茶來轉移注意力,結果不斷的有人進進出出,茅廁前都排起了長龍,更有甚者,在茅廁外掀起了又一輪的舌戰。

眼見他們僵持不下,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作爲公證的三位大人們相互間交換了意見後,將他們五人連同汪元海以及那位齊老闆叫到了跟前。

仍舊是賈知府開口道:‘汪老闆、齊老闆,既然這兩幅畫找不出絲毫瑕疵,幾個朝奉又不能分辨出哪幅真、哪幅假。依本官看來,不如就此打和,雙方不分輸贏,如何?’

這樣一來,既保全了兩方的顏面,又解決了眼下的困境,不失爲一個兩全之策。

家大業大的汪元海倒是沒什麼意見,可那齊某人反倒不答應了,對這次的比試,他可是下足了本錢,所圖的就是那十萬鹽引,不能就此終止,聲辯道:‘三位大人體恤草民們的苦心,我等都清楚明白,且感佩不已。只是齊某以爲,這事在揚州城裡已經是人盡皆知,屋裡屋外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我們,今日如若不能分出個真僞來,實在難堵悠悠衆口。’

那四位西安朝奉也說道:‘齊老闆手上的這幅畫絕對是巨然真跡,不能因爲對方不知從哪尋來的一幅僞作,而就此揹負上拓本的名聲,還請三位大人出來主持公道。’

若是再不出聲,他人還以爲自己是心中有鬼,汪元海立即道:‘汪某的意思也是這般,既然已經擺下擂臺,就要見出分曉來。’

賈知府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冷然道:‘既然二位執意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好再勉強了。賈某位小職微,空閒的時間自然是充裕的很,史大人與嚴大人卻都是大忙人,就請諸位快些進入辯論比試。’

任誰都看得出,知府大人現下是心情不佳,可已經是走到這一步,也惟有硬著頭皮一路到底了。

泰豐當鋪的老朝奉率先發難道:‘前人的東西,經過日積月累,風霜侵蝕,難免都會留下磨損的痕跡。想那巨然和尚乃是五百多年前的人物,他的畫留存到如今,怎麼會連蟲眼都少的可憐,你們的畫絕對是後來仿製的。’

文定不以爲然的道:‘前輩這麼說就難免有些武斷了,巨然大師原是南唐開元寺僧人,後來隨李後主降宋,這幅秋山問道圖即是成型於宋廷,一經完成便被宋宮所收藏,得到最上乘的護理。後來雖流落民間,可是因爲它乃是巨然大師集大成之遺作,名聲在外,收藏之人無不是視如珍寶,裝裱護理都不敢有絲毫馬虎大意,又怎會遭受那些個損壞呢?’

‘哼!’姓錢的朝奉輕蔑的說道:‘那只是你這個小輩想當然罷了,若是你也能如同我們似的,在當鋪裡待上個二、三十年,就會知道這種磨損再尋常不過了。’

‘錢朝奉說的那種磨損,在下自然是見過不少,究其原因,除了天災戰禍外,不過是前人的佳作流落於並不知其價值的愚輩手中,又或是膏樑子弟不能領會父輩維護珍寶所花去的心血,隨手棄之。可此畫一直收藏於各名家之手,沒有明顯的磨損,正是其不凡的價值所在。’

今人所能見到的古物,都是千中之一,甚至萬中之一的幸運兒,經過了無數的災禍變故,還能夠完整的向世人展現它們動人的身姿,當真是極不容易的。就好比同樣這一幅畫,分別擱在汪府與齊府,徽商多以禮數傳家,汪元海的後人就算不像他一般喜歡此畫,可也總能懂得此畫的價值,便不會等閒視之。

而齊老闆的後人呢!以文定看來,他這般較真,只不過是爲了與汪元海賭一口氣罷了,本人都並不懂得此畫的價值,如何還能教導後人珍惜呢!再名貴的古物,一旦流入這樣只識金銀的府中,晚景也是極爲堪憂。

‘一派胡言。’另一名朝奉又搶著說道:‘若是依你這小輩說來,那些個看上去成色新的仿製古畫,反倒是更值錢咯?改日我專程去源生當拜訪,也拿些仿畫去抵押,且看你如何處理?’

被他們這麼輪番圍攻,一再數落,讓文定心頭也是漸漸火起,不客氣的反駁道:‘區區只是說真跡保存的越是完整,價值便越高。’稍做停頓,又冷笑道:‘若是說到仿物、作舊也不是什麼難事,幾個蟲洞罷了,只需放進米袋,擱上十數日,米蟲自會蛀出好些來。這種伎倆,在下幾年前就已是屢見不鮮了。’

言下之意,西商手中那幅畫上的蟲洞,誰又能保證不是人爲所致呢!

原本見文定在氣勢上屢屢被他們幾人壓著,徽幫之人無不暗自捏了一把汗。那十萬鹽引的利錢還在其次,關鍵是向來自詡在行商之人中最懂文墨,最具風雅的他們,不能容許自己在書畫上會輸給這些端著大海碗,一邊滋滋有味的喝湯,一邊還將饃饃掰散往湯裡擱的西人。

此刻聽見文定佔了上風,徽幫之人立時精神爲之一振,雖不能高聲慶賀,可那一張張臉上的霞光異彩也能說明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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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也把那四位朝奉氣了個夠嗆,眼見這點也辯不倒文定,四人有些惱羞成怒,各自的伎倆更是傾囊而出。一會兒說這處的駁瑕,一會兒說那處的疵纇,找尋各種並不成立的疑點出來爲難文定。

文定並沒被他們來勢洶洶的樣子所唬住,一一將他們提出的疑惑糾正過來。多虧了這幾年,在師傅的嚴格教導之下,基本功有了長足的進步。這門學問沒旁的竅門,就是一個勤字,平日裡多讀些史書,牢記長輩的教誨,總會派上用場。

這小輩深不見底的才識,讓四人是汗如雨下。在同行中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們,以前只在白略朝奉身上有過如此乏力的感受,想不到今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輩,竟也會讓他們深感汗顏,不肯承認失敗的他們,再次發起了新一輪攻勢。

‘且來說說這印泥。’錢某人發難道:‘別的印倒還罷了,你們那幅僞作上的內府圖書之印、蔡京珍玩二方,印章上的字畫、排布雖然不錯,可色淡而模糊,一看便是僞造之物。只怕是用紙從原畫上拓下來後,所用印泥不對,現在露出了破綻吧!’

文定隨著他們指責的地方仔細比對,果然這兩方印記深淺有所出入,只是這出入不大,自己先前一時還不曾察覺出來。

‘該死。’文定不由的低聲罵了自己一句,這點怎麼就被自己所忽略了?

‘如何?眼下總算是承認你們那幅是僞作了吧!’找了這麼許久,終於是守的雲開見月明瞭,錢朝奉興奮不已,連帶著身後之人也是喜形於色。

齊老闆更是急不可耐的向汪元海顯擺道:‘不好意思了,汪老闆,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在下略勝一籌,承讓,承讓了,呵呵呵呵……’

汪元海沒去理會其他人,逕直向文定低聲問道:‘柳朝奉,當真確定是僞畫無疑了嗎?’

‘汪老闆請放心,的確是認定了,不過您的這幅則是真跡無疑。’

文定的話讓齊某人滿臉的笑容轉瞬間便變得僵硬無比,他急忙拿眼向那四位朝奉處望去。

他們四人也是一臉的驚愕,怒道:‘姓柳的小輩,方纔你自己也承認失策了,怎麼轉過臉來非但不肯承認,竟然還倒打一耙?’

‘你這小輩還要臉不要了,剛纔的話,在座百十來人、三位公證大人都可以作證,豈由得你狡辯?’

疑團一旦揭開,文定也犯不著同他們一般胡亂叫嚷,平靜的道:‘諸位請稍安勿躁,且聽區區來一一分辨。’

‘還有什麼好說的,任憑你生有百張巧嘴,這鐵般的事實也不容篡改。’

‘錢老弟說的沒錯,不要以爲扛著你師傅名聲,便可以顛倒陰陽,改是成非。’

眼看局面又要陷入混亂,幸好作爲公證人之一的嚴編修及時站出來,道:‘諸位不必性急,且讓我們來聽聽柳朝奉究竟是要說些什麼,聽完之後再下結論不遲。’

同爲公證的賈知府也隨之附和道:‘嚴大人說的是,既然是同場較技,豈有隻容你們四個開口,別人不能說話的道理。你們都給我安靜下來,待他說完之後,再來分辨。’

二位大人相繼發話之後,衆人雖心有不服,不過也惟有閉上各自嘴巴。

文定向上座的幾位大人行禮致謝,特別是那位年輕的編修大人,對他的仗義直言,文定深爲感動,轉過身向他們道:‘小可適才之所以會懊悔,乃是自責自己不曾注意到如此明顯的破綻,說起來還得多多感謝前輩的提點。’說著還向那位錢朝奉拱手行禮,換來的只是一聲冷哼。

‘經由前輩提醒,在下才發現兩處印泥質地不同,你方所持有的那幅蓋的乃是油印,汪老闆這幅用的印泥則是蜜印。從這點不同,在下便可斷定汪老闆這幅纔是真跡無疑。’

‘哦,那我倒是要請教請教了。’那老朝奉捋著雪白的鬍鬚問道:‘宋朝年間油印方纔出世,宋朝之後,更是天下人都開始使用油印,有什麼理由趙家人的印鈐上反倒是不能用了。’

文定回道:‘老前輩說的是,油印的確始於宋朝。只是這偌大一個宋朝,還需以北宋、南宋分之,前者一百六十七年,後者一百五十二年,不能一概而論。而油印一物,則是在南宋後期才得以出現,試問徽宗御用之印泥,又怎會是油印呢?’

當著上百號的人,其中一半還算得上是同鄉,歲數要足足大文定一倍的老朝奉,竟被他數落的猶如學堂裡的稚兒一般。氣急敗壞的老朝奉都快要將自己的一把鬍鬚給生生拽了下來,也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沒過一會兒便在那不停的咳嗽,嚇的旁人趕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給他老人家順氣。

‘黃口小兒,這種事口說無憑,你能拿的出什麼證據來嗎?’

他們會提出此問題,也在文定的意料之中,道:‘這倒也不難,宣和殿流落出來的畫作雖然十分稀有,好在也不是獨一無二,想必從在座各位老闆的書房中也能找出一些來。只是煩勞請哪位老闆跑一趟,從府中取出一、二捲來,不論蓋的是宣和七璽中的任何一方都無妨,只要比對印泥即可。’

這一招著實厲害,不論深宮內院把守的如何厲害,這幾百年來朝代的更迭,或恩賜、或流失,不知有多少墨寶流落於民間。旁的人倒還罷了,對於向來偏好此物的徽州商人來說,這種既有觀賞價值,又具保值功用的書畫,斷斷是不會放過的,就是汪府之中,蓋有宣和七璽的畫卷便還藏有幾份。

衆人紛紛暗贊此法可行,有幾人已經自動請纓要回去取畫了。不過跟文定預料的差不多,這幾人都是徽商,西商則大多是神色茫然。

‘哼!’對方對文定的建議並不認同,冷笑道:‘既然可以造出這一幅來,誰又能保證你們不會拿出第二幅、第三幅僞作呢?這一幅的真僞尚且不能證明,又何必再拿幾幅來,白白耗費我們大夥的光陰。’

‘是呀!除非你能證明手上這幅畫是真跡,不然就算拿來的再多蜜印畫,也只不過是說明你們珍藏的畫卷多是僞作罷了。’

這四人簡直已經到了胡攪蠻纏的地步,不論形勢再怎麼明顯,還是緊咬住嘴不肯放鬆,讓文定與在座的徽商很是不齒,可一時間也找不出駁倒他們的理由。

經過了足有兩個時辰的纏鬥,那四位朝奉此時也認清了目前的情形,已不再枉費精力去炮製那些並不存在的藉口,爭辯汪元海持有的是僞作,只想求個不贏不輸的僵持局面,保個平局而已。可笑的是,先前那賈知府提出打和之時,正是他們盛氣凌人的斷然拒絕。

正在衆人躊躇不前,上百號人都黯然無語之時,那位嚴編修又開口了:‘既然大家都不能分辨,且聽惟中爲各位分辨分辨,如何?’

嚴編修此話一出口,頓時語驚四座,引來了無數驚奇的目光。久經磨練的五位朝奉對眼前之事都是束手無策,這麼一位七品的文官卻要爲他們分辨分辨,怎能不叫人吃驚呢?

‘哦,早先就聽說嚴大人的一筆字,結構勻稱、蒼勁有力,博得了翰林院裡的諸位大人屢屢稱讚。不曾想對此古物一道嚴大人也是極爲精通,定是家學淵博了。’賈知府對此也是始料未及。

‘賈大人說笑了,惟中自幼家貧,幼年間習文識字,還要依靠我嚴氏祠堂各位叔伯的資助,對這耗費無數財資的古物一道可是想都不敢想。後來供職之後,雖亦極爲愛慕,只是阮囊羞澀,枉自徒然罷了。’

在衆人疑惑的注視下,嚴編修又繼續道:‘之所以說想替各位分擔,不過是因爲區區在南京翰林院的一段經歷。是年,幾位大人遵上令整理翰林院中庫藏書畫,惟中有幸伴隨左右,是故得以窺見一二,這宣和七璽所選用的印泥,的的確確是與我們如今的油印不大一樣,應該是蜜印無疑。’

這一下,那四位西安朝奉是徹底的絕望了,任他們膽大包天,也不敢當著衆人的面質疑皇家的收藏。那裡不但彙集了天下間頭等的器物,更是權力頂峰的象徵,有些時候,就算明知道其中有假,亦不敢對皇家之物有所懷疑,更不要說那四人原本就是在強詞奪理了。

‘好了,好了,總算是撥開雲霧了,最後竟還是嚴大人道破其中的奧妙。呵呵,怎麼樣,汪老闆、齊老闆,依你二位看來,對我們這公證之責是否滿意?’

汪元海自然是欣喜不已,道:‘三位大人的學識、才幹以及公正,汪某向來是極爲仰慕的,全憑大人們做主。’

聽聞此言,賈知府是一臉的得色,轉而又望向齊某人。

齊老闆心底雖是心不甘情不願,然而眼前的形勢,再如何狡辯也於事無補了,拿捏了半晌,最終還是掩飾不住臉上的沮喪,道:‘小民願賭服輸。’

‘好耶!贏了。’

‘我們贏了。’

按捺不住喜悅的徽幫商人們霎時間拋開了顧忌,相互慶賀彼此的勝利。而西商們呢!少不得心中會有一股遺憾,一股怒火,不過奇怪的是,更多的人心中則是升起一陣輕鬆,這件糾纏了許久的事情終於是完結,日後走在路上也用不著相互仇視了。

揚州府內,徽、晉商人是人數最多,場面最大的兩個商會,他們之間的生意往來也是千絲萬縷,不勝凡舉。就是因爲此次荒唐的較勁,這些日子互不往來,可是讓他們中的許多人少賺了不少銀子,當然與三晉商人的顏面比較起來,這點損失倒是沒什麼。

可他們畢竟是逐本求利的商人,不是必須踩著對手往上爬的官吏,長此以往對峙下去,誰也撐不住。不管結局如何,只要擺脫了這局面便是皆大歡喜的,當然那損失十萬鹽引的齊老闆不在其列。

消息傳出明月樓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霎時間響動起來,傳遍了附近的七八條街道,彷彿是在向整個揚州府宣告這場衝突的過去,熟悉的節奏又將回到這座洋溢著美景美色的奇妙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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