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感覺蘇浩的手突然擡起。樑蕭立即跑去打開弔頂燈。蘇浩的身體變得異常僵硬,頭向後仰著,嘴巴微微張開, 已經無法自主的呼吸。卻還艱難說對不起。
這是神經性功能紊亂引起的呼吸衰竭, 樑蕭立即喊道:“李亮快來幫忙!”
李亮聽到聲音即刻跑進來:“怎麼老闆?”
樑蕭急的滿臉通紅, 一邊拿出抗痙攣的藥吸入注射劑一邊說:“快過來, 活動他的手腳, 不要用蠻力慢慢來。”
李亮立即跑到牀尾掀開薄單,雙手抓著蘇浩的腳踝試圖使其彎曲。
“阿浩,那些都是假象不是真的, 我在你身邊呢;你的手腳都可以動的。”將藥注射入靜脈,試圖引導蘇浩, :“阿浩, 快醒醒……”
蘇浩在意識即將喪失的時候, 竟看到陰沉的天氣烏雲漸漸消失。天漸漸亮了,陽光撒滿大地。眼前的女人突然消失不見, 本來懸在半空的身體,輕輕的被人放下,軟軟的靠在一個人的懷裡。像是守著至寶一樣呵護這個殘破的身體。
見蘇浩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呼吸也恢復正常。樑蕭一下子坐到牀邊,幾乎兩天兩夜沒有休息, 加上情緒高度緊張現在眼前星星點點, 全身冷汗。這麼熬下去不是辦法, 剛纔找阿浩靜脈的時候眼都有些花。如今不是逞強的時候, 萬一一個精神不濟影響蘇浩的急救可怎麼辦:“李亮, 天亮後去把張牧之給綁來。”
“好的,老闆, 你要不要現在休息一下。”
樑蕭搖搖頭:“等張牧之來了我再去。”
接下來的兩天,張牧之負責白天,樑蕭負責晚上,因爲要著手出國的事情,樑蕭一半空閒時間睡覺,另一半時間在家裡處理公司的事情。梁氏除了佩雲書店轉送給復旦大學,其他的資產全部充公國-民政府,這樣也可以堵住楊文山的口。樑蕭只將手上的現金換成金條帶走。算上阿浩恢復期的藥費,即使揮霍度日也夠他折騰幾年的。
至於蘇氏銀行,樑蕭還沒想好怎麼處理,想著等蘇浩醒了問問他的意見。好在蘇浩沒再出現那夜的情況,身體各項指標漸漸好轉。
“李亮,我想約見傑夫,但是我又不能離開太久,打電話不太正式,你去趟英使館,幫我約一下時間。另外這些事情你找個可靠的人去辦。”樑蕭將一疊文件遞給李亮:“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問你的意見。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李亮接過文件,沉思片刻:“老闆,這事兒其實我想好幾天了,昨天晚上也打電話和我老婆商量。我是想跟著您一起的,可是英國那裡老婆小孩人生地不熟的,語言也不通怕他們不能適應。那邊太平,還有大少爺。但如果您和蘇少爺需要我,我立即就過去。”
樑蕭點點頭,他尊重李亮的決定,如果這樣也可以將蘇氏銀行交於李亮暫管:“行,你去忙吧,我去看看阿浩。”說著走出書房。
到達蘇浩的房間門口的時候發現門竟是虛掩著的,心驚的跑過去,卻看到牀上沒人,被拔掉的點滴垂在一邊。
張牧之正從洗漱間出來見樑蕭激怒的臉色一臉茫然。人呢,他只是配完藥去洗個手而已。
“阿浩!”樑蕭轉身就往外跑,下一秒卻聽到樓梯處傳來轟轟的聲音。
“阿浩,小心!”樑蕭火速跑向樓梯,卻看到阿浩倒在樓梯下,連鞋子都沒穿。幾部跳下臺階抱起蘇浩,左額磕出的血塊,也不知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阿浩?”
蘇浩頭疼欲裂,強壓著滾下樓梯的眩暈感睜開眼睛,奮力的推開樑蕭,勉強站起來踉蹌著走到茶幾邊,冷著臉,說:“樑老闆,你認錯人了,你已經認錯了好幾次。”
此時李亮和張牧之也追下樓。樑蕭慢慢站起來,試圖靠近蘇浩:“我只是想幫你看看傷勢。”樑蕭說著向前走了幾步,並用手示意張牧之和李亮出去,這時候人多更會刺激蘇浩敏感的神經。張牧之心領神會拉著李亮從小門離開。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兩個人。
“我只是想幫你看病,沒別的意思。”樑蕭說著又向前走兩步。再有一點就可以抓住蘇浩。
蘇浩摔下樓梯時撞到頭,腦子渾渾噩噩的,有點時間和空間的錯亂:“你閉嘴!滾開,我不是蘇浩!”低吼完由於缺氧,一陣虛脫癱倒在茶幾邊。
“阿浩!”樑蕭立即跑去蘇浩身邊。
蘇浩隨機抓住手邊的一個水果刀,嘴角輕蔑的笑:“你想做什麼,想騙我嗎?我們已經戰敗,這個時候你又想玩什麼花樣。你覺得我會任你擺佈?”就當蘇浩已經死了不好嗎,爲什麼要救我。說著將水果刀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千萬不要!”樑蕭焦急的大喊,不敢繼續上前,也不敢退後;蘇浩的樣子讓他心疼到無以復加。如何才能解開蘇浩解開心結,他一直思考的問題就這麼突然的掉到自己的眼前,怎麼辦。
“滾開!你這個中國人!”說話已經消耗他太多的體力,連續的缺氧頭腦也更加混沌,手也在顫抖。
“巖琦先生!”樑蕭失控的大喊,隨即掏出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你幹什麼?”蘇浩心驚的說:“放下槍!”
樑蕭此時倒是一派平靜:“巖琦先生,我死我的與你何干?”
蘇浩將刀子丟到一邊,雙手掙扎著撐著茶幾想站起來,只要能靠近樑蕭,他就有自信可以把他的槍繳械,奈何體力不支復又倒回去,怒罵:“混蛋你!”
樑蕭狠下心來,沒去扶蘇浩:“我混不混蛋也和你無關。”
蘇浩被氣的頭暈目眩,甩甩頭,問:“你要怎樣。很幼稚知不知道。”
“幼稚不幼稚又與你何干?”樑蕭說:“巖琦秋城。”
蘇浩啞然,屋內陷入沉默。寂靜的空氣被樑蕭開保險上膛的聲音打破。
蘇浩瞪著樑蕭說:“樑蕭!你到底要怎樣?”由於情緒過於激動,不停的喘粗氣。樑蕭見不能再拖下去,必須速戰速決,手指放到槍扳機上:“就只是想給說幾句話。”
“你說。”
“九年前,我知道蘇浩對我的心意,但爲了父親的願望,狠心勸說蘇浩與汪茜結婚。他什麼都沒說,卻依然愛我,護我,爲了給我生存的籌碼,不惜把祖業拱手相讓。我卻始終沒有正視自己的心意。直到他替我赴死,我都沒有向他說過一句愛。”
蘇浩搖搖頭:“你……”
“八年前,我在上海再次見到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讓他在別人的手裡,每天受著各種折磨,一次又一次的見面,一次又一次的錯過。明知道有個人在幫著自己,希望是他。可一次次在看似是事實的面前再次懷疑他,甚至還有幾次差點殺了他。”樑蕭說話間心中彷彿被刀絞一樣:“如果可以早一點再早一點,他就不會受到今天的傷害。”
“別說了!”
樑蕭搖搖頭:“每天他都在煎熬,我卻全然不知;幾經生死救了我的性命,無數人的性命,我也全然不知。當他用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在雨中救了我一命後,我還出手打了他。那時他的心中會是怎麼樣的傷心和絕望!我依然全然不知。”樑蕭突然笑的很淒涼,繼續說:“他護住了所有人,卻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最後我爲了刺激他,得到指紋居然撒謊說劉念懷孕。蘇浩,你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喝下那藥的。”樑蕭頓了頓,衝蘇浩露出微笑:“阿浩,我愛你。這幾年我的心裡只有你,從未有一時一刻背叛過。如果你渡不過心中的坎,沒關係,我陪你。”說著樑蕭手指漸漸收緊
“我沒有要死,不要你陪!”蘇浩想起身阻止,可是剛站起來的身體,腿卻一軟向前倒去。出乎意料的倒在一個柔軟的懷裡,那人驚恐的抱著自己,慢慢跪下來說:“說好不再傷害自己了啊,你也知道這種感覺難受了吧。”
剛纔那一瞬蘇浩真的以爲會失去樑蕭,這極度的反差,加上昏沉的頭腦,讓蘇浩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緊盯著樑蕭的臉,話全哽在喉間一個字也說不出。
“怎麼了,阿浩?嚇著你了,我沒別的意思,我……”樑蕭六神無主的說:“我混蛋,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說句話啊,阿浩。”
蘇浩突然將臉埋在樑蕭肩上,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壓制情緒。接著喉間傳來細小的聲響,哽咽聲也慢慢變大。
樑蕭這才意識到蘇浩哭了,他從未見過蘇浩哭,甚至連眼睛紅都沒見過。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情,蘇浩總能冷靜對待,在他的認知裡蘇浩是寧可流乾血,都不可能掉一滴眼淚的。
剛纔可能真的嚇到蘇浩了,他現在病的頭腦混沌,心裡壓了太多的東西。剛纔的事情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拉斷了緊繃幾年的神經。蘇浩終於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出聲就好,出聲就是在發泄,樑蕭想蘇浩不是拖泥帶水的個性,只要這次發泄完以後就沒事了。樑蕭雙手摟著蘇浩,輕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哭是好事,只怕他太過激動而缺氧。
“我親手製定計劃,把師兄送入地獄……”蘇浩邊哭邊說,含糊不清,聽來聽去只聽清了這一句。樑蕭知道他在說馮遠。
“我知道,我知道。”樑蕭一句句的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蘇浩漸漸平靜。最後索性抓樑蕭的衣服擦臉,吸吸鼻子擡起頭:“我餓了。”
樑蕭大喜連聲說:“好好好,我幫你煮粥。”
蘇浩點頭,又說:“我站不起來。”
樑蕭笑到渾身顫抖:“我揹你上樓,你休息,我下來煮粥。”
蘇浩順勢趴到樑蕭肩上。樑蕭高興的心花亂顫,如果不是親眼見,他死都不會相信蘇浩也會撒嬌,而且還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