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夢境在來回閃爍,滿目都是鮮紅,突然間,一個婦女撲面而來,“還我孩子命來!”蘇浩一驚,終於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是增田義人和煦的面容:“少爺你醒了?”
蘇浩懵懂的看著增田義人:“你是……”增田把手輕輕放在蘇浩肩上,語句變得特別溫和:“孩子,你心中的魔鬼已經(jīng)把你佔據(jù),讓我把他祛除出去。你是帝國的武士,你是效忠天皇的武士。”
“不……我不是……”浩似乎在極力抗拒這個聲音,但受到致幻劑的迷惑卻無事於補。增田義人把一塊小木牌放在蘇浩的眼前晃動:“孩子,你受到了魔鬼的蠱惑,我有責(zé)任把迷途的你找回來。”
蘇浩又變得糊塗起來。
“孩子,身處叢林中的你一直在奔跑,你在逃避野獸和敵人的追擊,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隨著話音,蘇浩又好像進入夢境一樣,一幕幕血腥在眼前閃過,他逃避般閉上了眼睛,增田義人繼續(xù)描繪:“你知道沒有辦法躲過,拿起了手中的刀……你是我帝國的武士,沒有什麼能夠讓你退縮,必須戰(zhàn)鬥……”
蘇浩的耳邊在反覆迴盪著這些聲音,彷彿受到蠱惑一般。
接下來的半年,織田浩一指導(dǎo)增田義人每天都用三個小時,來強化並灌輸給蘇浩的身世體驗,配合著織田浩一調(diào)配的藥劑,還有薰香,漸漸的從之前的強化輸入慢慢變爲(wèi)關(guān)懷式滲透,蘇浩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漸漸的所擁有的只是增田義人灌輸給他的。
他是巖琦秋城,巖琦家的唯一傳人,父親死在中國人手裡,要盡力爲(wèi)父親報仇,在得知父親出事後他出了車禍。因爲(wèi)父親殉國,所以被父親二十的好友田中千野收養(yǎng)。並在義父的幫助下慢慢康復(fù)。
進過接近半年的感化,增田義人確定蘇浩滿腦袋已經(jīng)被仇恨佔據(jù),決定帶蘇浩去見田中千野。沐浴更衣之後,看著一身和服舉止之間都像是刻著日本禮儀的蘇浩,增田義人知道成功了,他上前微微彎腰,用日語說:“少爺,太太已經(jīng)在客廳做好了晚飯,司令官正在等著您呢。”
蘇浩回禮:“好的,增田副官。”
田中千野的家在邊遠(yuǎn)的山腳下,並沒有幾家住戶的村子裡,而且並不大,裝修的也很簡樸,正廳看起來清新淡雅,自然簡潔。庭院中種著櫻花樹,落英繽紛,顯得富有詩意,怎麼看不像是中將的住所,更像是某個世外高人隱居的地方。
進了門,蘇浩在玄關(guān)脫掉了木屐,向給自己鞠躬敬禮的僕人鞠躬回禮,增田義人看到蘇浩這樣的舉動,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在前面引路。
增田義人拉開移門,是大廳裡的和室。牆上懸掛著書法條幅,地上鋪著榻榻米,飯桌非常特別,是在四個樹樁上放置木板,此刻的窗簾是拉起來的,夕陽的餘暉射進室內(nèi),顯得特別溫暖。角落的花瓶插著剛剛從院子裡摘下的櫻花樹枝,室內(nèi)有著一股淡雅的芬芳。田中千野跟妻子田中良子同樣的一身和服跪坐在桌子一側(cè),就像父母在等著孩子回家一起吃飯。感覺特別溫馨,蘇浩心裡缺失的一塊家人的形象似乎在看到二人的瞬間得到了彌補,他跪坐在兩人對面:“田中叔叔,嬸嬸。”
增田義人向田中夫妻行禮:“司令,太太,少爺回來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告退。”
田中千野讓巖琦秋城坐下,臉上便帶著慈父般的笑容:“秋城,我知道你很難過,放心,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你父親是我的好友,我會替他照顧你的。”
田中良子讓傭人把菜送上來,微笑著:“千野,吃飯的時候就不要提起這些傷心事,以後就搬過來住吧,嬸嬸會好好照顧你的。”邊說邊給蘇浩夾菜。
蘇浩並未說什麼,說到傷心,其實他並不傷心。他似乎也不知道傷心和高興是什麼。一直以來只是覺得整個人空空蕩蕩的。對於陌生人他也不知要說什麼,只得默默接受。然而這兩人對自己關(guān)懷備至的樣子,讓他覺得在叢林中迷途的自己似乎在此刻找到了一個歇腳的小屋。
田中千野也笑了:“良子說得對。秋城,好好吃飯。織田浩一說你還需要多補充營養(yǎng),我特別讓廚房給你熬了雞湯。”
蘇浩禮貌的接過,這雞湯味道似乎非常熟悉。田中千野接著說道,“秋城,我已經(jīng)向軍部請示,我會收養(yǎng)你,你不要有負(fù)擔(dān)。”田中千野跟妻子婚後多年尚未有兒女,妹妹千惠也死在了戰(zhàn)場上,只有一個侄女,而哥哥也早已去世。人似乎都會隨著年紀(jì)而發(fā)生變化,上了年紀(jì)似乎都期望有孩子在身邊。但這個孩子也不是他的期許,只是工具而已。
蘇浩禮貌的笑笑,輕輕地喚了聲:“義父,義母。”一頓飯,吃得非常和睦,蘇浩也在貪戀著食物帶給自己溫暖。席間,一家三口聊著輕鬆的話題,田中千野甚至提到一些蘇浩的童年糗事,當(dāng)然,這些都是瞎編的,距離在笑聲中漸漸拉近。
溫馨的飯後,田中良子替蘇浩安排好了房間,並親自爲(wèi)他鋪好了牀褥:“秋城,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情都別想了。”蘇浩微笑著點點頭。
田中良子腳步剛邁出房間,田中千野便走進了房間:“秋城,你之前提出的請求,我們給你換了一張臉——原來上海蘇氏的公子。你的父親就是因爲(wèi)與他一夥的人阻撓,才與我的妹妹一起在中國殉職。但是我聽織田浩一醫(yī)生說你的腦子受到撞擊,記不清以前的事情。所以如果你想安靜的生活,我不會勉強。”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每次想以前的事情都會頭疼,田中千野看著蘇浩的反映,這個並不是他想要的:“秋城,我給你聯(lián)繫學(xué)校,完成你研究所的學(xué)業(yè)。你父親的事情,我來處理。”
蘇浩有些猶豫,他任何的感知都不明顯,但是對一定要爲(wèi)父親報仇這件事情記得清楚:“義父,秋城願意爲(wèi)帝國赴湯蹈火,也更想爲(wèi)父親報仇,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去做。”
田中沒有說話,左手手刀直接劈向蘇浩的右肩部位劈去,蘇浩身體後仰,右手去抓田中的左手手腕,反應(yīng)非常快。蘇浩愣了愣,對了,他上過軍校的。田中示意蘇浩放開自己:“秋城,你會很多事情,只是你記得不清了,等你慢慢恢復(fù)後,你會記起來的。如果你堅持,我也會繼續(xù)送你去原來的軍校的。”
田中千野坐到牀邊,示意蘇浩來到身邊,他摸著蘇浩的頭:“秋城,辛苦你了。我們的付出都是爲(wèi)了我們子孫後代能夠安享幸福。”
聞著田中千野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蘇浩彷彿受到蠱惑一般:“是的。”
田中千野臉上全是慈愛的笑容:“好好休息吧。”
窗外,長夜纔剛剛開始,黑沉沉地似乎沒有盡頭,就連太白星的光芒似乎也無法散發(f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