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蕭做了無數個噩夢,可每一個夢的結局都是蘇浩消失在眼前。樑蕭被折磨的精疲力盡,猛然醒來的時候發現正在張牧之的地下實驗室。張牧之正坐沙發對面試驗檯邊看著自己。樑蕭想起被打昏之前發生的事情,撲通一下坐起,用右手按了按還在嗡嗡作響的後腦,低低的問道:“他死了是嗎?”
張牧之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無助的樑蕭:“沒有,他沒有入劉念的局;反而設了一個套讓我們跳,劉念的一個下線被抓了。”
樑蕭聽完後頓了頓,然後微微點頭,說不出自己的心中是何感受,高興還是憂傷,害怕或是擔心。樑蕭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裡,矛盾至極。張牧之沉了沉氣,問道:“劉念現在很危險,你打算怎麼辦?現在所有的主動權都握在巖琦秋城的手上,只要被抓的人一開口,劉念就完了。”
樑蕭沒有回答。張牧之見他這般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離開。樑蕭現在的心情哪怕是用心如刀絞也無法形容吧,就這麼被命運玩弄似的,已經遍體鱗傷,張牧之也不知道樑蕭還能撐多久,這個時候,讓他自己靜靜的好。
晚上,劉念趁著夜色撇開耳目來到聯絡站,走進玄門後看到張牧之正趴在實驗桌邊忙碌著。“牧之,樑蕭呢?我今天冒險來這裡的,我確認過好幾遍,並沒有人跟蹤,可能過幾天就有調令下來。”
劉念脫下大衣放在一邊。張牧之回頭道:“他下午才醒,剛纔我把大體情況告訴他了,他心情很不好。你的處境也很危險,萬事小心。”
劉念點點頭,走到張牧之身邊:“我知道,我已經也打了申請依回家祭祖的名義暫時撤離上海。我給他帶了換洗的衣服。牧之,你在做什麼?”
張牧之認真的看著手中的資料,擔心的皺起眉頭:“劉念,之前田中千惠的鼠疫病毒,樑蕭研製的疫苗,出現了失效的情況。目前情況還不明朗,不知是疫苗本身的問題,還是製藥過程的問題,亦或者是……”張牧之在設想最壞的一種可能。
“亦或者是病毒本身出現了變異是嗎?”樑蕭從另外一間屋子走出來說道,看上去比下午的精神許多。張牧之看到樑蕭的神情也是稍稍放了心:“是的,但是這也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樑蕭走過去,拿起張牧之手上的資料仔細的看了一遍:“牧之,這件事情一定不簡單,我們要想辦法掌握第一手病毒資料。否則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張牧之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立刻向組織申請支援的,他們會想辦法給我們提供更多的資料。”
劉念走上前去;將換洗的衣服抵到樑蕭的手裡:“樑蕭,去換個衣服吧,我們等你。”樑蕭拿著衣服,衝著劉念笑了笑,便離開。一會兒換上整潔的長大衣走出來。
“我想了很久昨天的事情,誠如牧之你所說那個巖琦秋城設了局外局,騙我們上鉤,我認爲他能抓捕到劉念的下線,劉念也很有可能暴露了。但是他又爲什麼不對劉念出手呢?”樑蕭坐到椅子上,慢慢的分析。張牧之想了想:“樑蕭,也許他們是在等你出面。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劉念。”
劉念聽到這個話後,也突然想起來:“樑蕭,我昨天回去的時候,感覺有人跟著我,但是卻沒有發現來人的蹤跡。當時情況緊急,我查找了一番並沒有人,後來我和你起了爭執,也是沒人出現。我才放下你在大街上,儘快趕回樑家。但是馮遠被抓,明顯巖琦秋城早已經識破了這個的計劃。又怎麼會沒想到跟蹤我呢。現在想想真是後怕。”
張牧之很是驚奇的回了一句:“街上?”
劉念點點頭:“是啊?路邊。我當時也覺得路邊人太多不安全,如果有認識他的憲兵路過可能有危險,但是又必須回去,就把樑蕭的衣服撕爛,僞裝了一下。”
張牧之站起來,跑到旁邊的衣櫃,拿出一件衣服,衝著另外兩人道:“可是,我是在巷尾偏僻角落找到的樑蕭,當時身上還披著這個。劉念,這是你放得嗎?”劉念驚訝的搖搖頭。
樑蕭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張牧之身邊,瞪圓了眼睛看著衣服,自言自語的說:“也就是說,這個時間差裡有人到過我身邊,把我移角落。目的呢?”樑蕭用了一下午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被打的翻江倒海。是下一個陷阱,還是希望的火種。
張牧之看著樑蕭的深思的表情,再次提醒道:“樑蕭,保持冷靜;也許他的目的不是你,也不是劉念;而是整個上海地下組織,包括我們的製藥中心;不要忘了當初把中心建立在上海就是因爲你和我在這裡。而且這時候又是在疫苗與消炎藥量產的關鍵時刻。爲什麼一切都這般巧合。樑蕭,你不要意氣用事跟著感覺走。這個人現在很危險,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入他的局了。現在我們必須有所行動。”
樑蕭靠在桌邊,手撐著桌子道:“牧之,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我必須要驗一次血型,必須要。我會立刻想辦法,速戰速決。如果確認他不是,我會親自動手來解決這個'麻煩'。”語氣緩慢而堅定。
張牧之聽到後很是惱火:“樑蕭,你……”
劉念上前阻止:“牧之,我也認爲我們必須搞清楚,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萬一。”這人的行事作風太像蘇浩,凡是沉得住氣,寧可等,但一擊必中。劉念心裡也是有些謎團需要解決,如果昨天晚上真的是巖琦秋城,又是抱著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態來的,爲什麼又要派人搜查樑公館讓自己處於劣勢呢。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張牧之看著劉念,無奈的搖搖頭:“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會以組長的身份,勒令你們退出這場'遊戲'。”樑蕭聽得張牧之的話,點點頭:“不管怎麼樣,要先謝謝你。”默默起身:“劉念,後天我回家,請幫我安排一切,要風風光光的回上海。”
劉念想起楊文山當年在軍校評價蘇浩的話,所謂情親友情早晚會害死他。蘇浩的死也確實沒有逃出楊文山的一早下的結論。而今她眼中的樑蕭又與蘇浩有何不同。一向不信鬼神的劉念也忍不住希望蘇浩保佑樑蕭度過這個坎。
另外一頭,巖琦秋城最近忙得焦頭爛額,金城雪子看著熬了好幾天的巖琦秋城臉色非常的差:“閣下,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你已經快十天沒有回家了,增田義人先生剛纔又來電催促你回去休息,怕你的頭疼病再發作。”巖琦秋城被埋在一堆文案中,沒有擡頭:“雪子,我餓了,突然很想吃小籠包,你幫我去買吧。記得去福春堂買。”金城雪子聽後有些奇怪,福春堂是哪裡:“閣下,現在是傍晚,福春堂還在營業麼。在那個區我這就派人去。”
巖琦秋城慢慢擡起頭看著金城雪子,雪子說福春堂,我說了福春堂了嗎?在哪裡,秋城愣了半天后:“算了,下午也沒有哪裡會賣包子。隨便吧,你看著辦;弄點什麼都行。”金城雪子點頭:“還有閣下,樑蕭前幾天回到上海了。聽說在香港談了兩筆大生意,連港督都屢次接待他。”
巖琦秋城低著頭微笑道:“是嗎?他真會做生意。很好,雪子上次在樑家發生的槍擊事件,劉念不是說必須以命抵命麼?
金城雪子回答道:“是的,目前特高科要員正在與樑家交涉。估計最後會交出76號的那個人吧。”
“畢竟是你帶隊去的,我們也要拿出個態度出來。趁著他剛回上海,我們去看望看望他。”巖琦秋城手上拿著一疊資料,通過這麼多天的收集和研究,他可以基本確認當年惠機關的行事內容-鼠疫病毒,在上海做人體試驗。現在依然影響遠東戰局的發揮重大作用的疫苗研製者之一就是樑蕭,所以樑蕭也會成爲“亭平”的關鍵人物。上海的地下組織很有可能有一個針對疫苗和戰場急需藥物的製藥中心,破獲了它也就等於摧毀了整個上海反日組織。
巖琦秋城低下頭,拿起筆寫些什麼:“雪子,我需要你按照單子上的東西,幫我去買些禮物。後天我去樑家拜訪的時候用的。”巖琦秋城寫著寫著發現自己寫成了中文,笑道:“怎麼寫成中文了。”
金城雪子低頭看了紙上的字:“沒事,閣下,我看得懂。”巖琦秋城點頭:“好,這按照這個去買吧。”然後伸手遞給金城雪子,金城雪子在接手的瞬間,又被巖琦秋城抽了回來,秋城有些驚訝的仔細的看了看字條上的字:“雪子,你看我的字體是不是很眼熟?”
金城雪子走過去,仔細的看著:“閣下,是不是您之前模仿蘇浩的字體的關係,所以還是那個字體。”巖琦秋城又看了一眼,慢慢的把紙條遞給金城雪子:“去準備吧,告訴增田副官我今天也不回去了。”金城雪子領命出去。
巖琦秋城靠在椅子上,看向窗外。到上海已經快一年了,又是一個春天,已經有柳絮在飄,乍一看真像北海道的雪。北海道的雪,自己在軍校中訓練的時候每年冬天都會去北海道集訓,據說整整十年,但只有這三年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