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崇家美男子突然緩回神,帶著費解打斷我,終於意識到剛纔我把他的敷衍當成了一種回答,由不得微微現出尷尬。
“您剛纔不是答應我讓阿遙不回去了嗎?”
我特特特認真地瞪圓眼睛反問,擺用標準學生幹部那種又主事又有原則的幹練面孔,目光熠熠地望著他。
盯著我坦白到讓他啞然的雙眼,他慢慢吸口氣,片刻才輕輕開口,“阿遙不想回家過節嗎?”
“對!學校不少事呢,我們一屋人都沒走。”
我擡手引導著他的目光四下指指。他轉著頭巡視一週,收回視線重新打量我。不短的時間裡,他已經用不同狀態的目光結結實實打量我至少三次,好在我的小身板子不怕看,要不非讓他盯出透心的窟窿不可。
“你是B城人?”
他突然沒來由地問我。
我搖頭,告訴他我是N城人。我知道我的口音裡現在多少有點兒B城的味道,但和純正的B城人一起開口,我照樣帶著鮮明的N城特點。
崇家美男子的目光黯然一瞬,話題倏然又轉回來。
“阿遙之前沒和家裡提過放假期間學校有活動,所以,我需要打個電話報備一下兒,看看老人家答不答應。”說完他拿出手機,飛快地撥了出去。
他報備的內容很簡明,雖然我打賭剛纔他根本沒有聽我吧啦的那些理由,可說得居然沒有走樣。而比較關鍵的措詞是,他說他有見過校方和社團的負責人,是他們親口提出的要求。
我聽得出來,雖然他不能直接對這件事做主,但是,他的立場傾向著崇遙,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通完電話,崇家美男子衝我點點頭,說家裡老人家同意了。我說那您坐坐,我這就打電話讓阿遙回來見見您。他凝視著我的臉搖搖頭,優雅地站起身向門口走,慢聲道:“我要直接去機場,就不等他了。”
我送他出門,有一瞬間,直覺告訴我他會回頭。果然,走出兩步後,他不經意似的回頭望了一眼,見我還站在門口做恭送狀,飄乎閃爍地彎彎脣角,留下抹意味幽遠的微笑,才轉回頭筆直而去。
回到屋裡,我立刻趴到窗口看著樓下,樓門口果然停著輛晶瑩璀璨的頂級銀色豪華大轎車。我看著崇家美男子儀態翩然地坐進車裡,才驀然鬆口氣,忙著打電話給崇遙,告訴他事情成了。
“啊!?”
崇遙顯然沒抱多大指望,驚得大吼一聲,然後就沒了下文。片刻就聽外面樓梯“咚咚咚”響得排山倒海——剛纔他就躲在樓下沈豐的寢室,這會駕著神六從一樓直飆上來。
“心肝兒噯!~~~”
人未到聲先聞,他樂得有牙沒眼地嚎叫著衝進門,我多機靈啊,早蹦回上鋪的至高點躲避他的魔爪。他這糙人一激動起來不親我就得抱我,能把活人當面團那麼揉巴。
“不是我能說會道,是你家那個表叔挺通情達理。”
我居高臨下地安撫他。
他哈哈大笑,問了問來人的年紀和長相,說他也猜這麼好說話的人估計是他的垣表叔,要是別人早把他踹巴踹巴扔車上押走了。
“不過——”他欣喜的臉上忽然笑容消失,帶著淡淡落寞告訴我,這次垣表叔沒把他帶回去還幫他說話,以後崇家再不會讓他來接自己了。
然而崇遙的預料被後來的事實證明頗有誤差,不知道是崇家對崇遙的態度另含玄機,還是他的垣表叔做人八面玲瓏到無可挑剔,總之那後來幾乎每次都是他親自來接崇遙回去。到我們寢室時,每次還坐下來和我們聊聊天。
崇遙私下跟我說,垣表叔是他姑奶家的兒子,也許是因爲身爲崇家的旁支親屬立場有所不同,所以算是衆親戚裡對他一直不錯的人。但所謂不錯,也就是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持冷漠、鄙棄地態度而已。
把崇遙回家的事解決了,我和他心裡都暗暗鬆口氣。但我知道,過幾天黃藝那邊還會給我一個結果,所以特意叮囑這廝假期最後一天別安排事,必須跟我走。
“咱去哪兒玩?心肝兒,你就先告訴哥哥唄!~~~”
崇遙被我勾起興頭,死纏著我追問,磨不過他,我笑瞇瞇地又透露一點點信息,說帶他去看場“好戲”。
“好戲!?誰主演的?告訴你要是女主角身材不霸道哥哥可不看!”
靠!我擡腳把小丫挺的踹開。明明弄個天仙來你都不帶看上眼的,還時刻楞充大尾巴S狼,唬唬別人就得了,還敢來蒙我——你蒙得了嗎?
學校裡放假後,我們先自由活動三天,社團的“賞月烤肉會”安排在4號晚上進行。一是放大假誰都要緩衝休息兩天,二是我們幾個主力幹部也都各自有事要處理。
于靖陽要帶小霍成回N城去看看他外公,順便再去我家看看紀媽紀爸,4號一早上返回來。
紀雪印有個新聞採訪作業需要拍些資料片,她自己做主持人,讓高寧扛個半專業的小型攝影機,叫了班上另外兩個同學天天開車往街上跑。當然休息之餘再順便逛街、掃掃貨。
我和句樂行是兩點一線,在家打掃整理家務、一起去醫院陪陪嶽錦聆。他們實驗室就放三天假,之後提前上班開始新的階段性實驗,到時又得忙得腳打後腦勺。
嶽錦聆的情況始終呈現惡化的趨勢,她的主治醫生已經非常謹慎又隱晦地暗示我們,她的時間最多隻剩下一年。即使我們再怎麼想辦法,她的狀態已經趨近燈枯油盡的地步。
上天對於生命的裁決,不以病人家屬的意志爲轉移。即使我們再如何竭盡全力地想要更久地保留住嶽錦聆的生命,可那離去的腳步卻無法阻擋。
4日下午,高寧和黃藝通過電話,笑瞇瞇跟我彙報,說他那邊萬事OK。因爲是社團內部活動,所以他們如何鼓搗的細節我都沒過問。等我們幾個到了約定的時間趕到系小禮堂,我才感覺事情有點離譜。
因爲7日那天的事還沒收口,黃藝謹慎起見人沒來,可他那邊呼呼啦啦派來的,不僅僅是運送食物的車輛,居然還有N箱東西。我擰著眉毛扯一把高寧,瞪著他問,“你都跟人家要什麼了?”
高寧搔搔額角,扭曲著邪惡俊臉做天真無邪狀跟我裝傻,“他要買拐我就賣柺,我可沒跟他要自行車啊——就吃的、喝的唄,咱們開會不就這麼定的。”
破孩子你就找抽吧!但當著別人的面我不能發作,得維護他身爲一社長的偉大尊嚴。于靖陽在邊上抿嘴樂了樂,似乎沒太當回事。
各組人馬撒開歡忙碌了一個多小時,各就各位之後再看原本敝舊空曠平時乏人光顧的小禮堂,已經驚人的煥然一新,成了即將舉辦國宴級別PATY的海闊門庭——我靠!就這還敢跟我說沒管人家要自行車!你當你哥哥我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