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讓我遇見你 紀家軍 都市言情 大衆 網
“雪聆你困不?”
衛佚尊嗅著空氣裡的微妙氣息,扯扯我的褲腿輕聲問。
“嗯。”
本來不困,可不想讓于靖陽和霍成在一邊繼續忐忑,我拋給他們一個淡淡的笑容,枕著衛佚尊的腿倒下來。合上眼的瞬間,我看到于靖陽和霍成相視著鬆口氣,走到遠處嘀咕去了。
“高寧你的腿不好枕!那麼能吃真是白吃飽你……”
耳邊傳來紀雪印嬌氣實足的抱怨——這位豌豆公主啊,所有人都寵著她,連脾氣最各色的高寧都被她磨練出忍氣吞聲的九段功夫,她還是雞蛋裡挑小雞,大河裡挑蝦米。
我伸出手輕柔地摸摸她散在高寧腿上的頭髮,小丫頭立刻安靜下來,翻過身用水汪汪的大眼討好地看著我。我的心事,唯有她明白。
運動會第二天中午剛退場,霍成又趟著一溜狼煙奔來,小心翼翼地和我們打過招呼,把于靖陽扯到旁邊嘀咕不停,于靖陽一直搖頭,霍成抓住他不鬆手,漂亮的小圓臉皺得比新出鍋的麻花還擰勁。
我在心裡洶涌澎湃地激盪著,看到于靖陽沉著臉推著霍成要趕他走,驀地站起身。
“哥!”
紀雪印一把扯住我,盯著我的眼睛,一言不發。
“我——挺想他們的,看看就回來。”
我輕聲說。這是想了一夜的決定,如果今天不做,也許我會後悔。我紀雪聆最瞧不起“後悔”這兩個字——能對自己言行負責的人,何來後悔?
拉開紀雪印的小手,我忽然慶幸衛佚尊和高寧剛好跑去買西瓜沒有聽到我剛纔的話,否則……甩甩頭,我筆直向那兄弟倆走過去。
“走吧,他們還在7號門?”
于靖陽和霍成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你怎麼知道7號門的事???
是啊,我怎麼知道呢?我那天生與衆不同的第六感就是這麼強悍精準,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剛剛紀雪印的阻攔,只是更加確定我的判斷而已。
我把于靖陽和霍成甩在身後,大步流星地往7號門外面的自行車棚走。那裡是我當年選擇的紀家軍活動集合點,遮陽擋雨,柳暗花明。
折上抄近的小路,遠遠的,我看到一羣半大不小的孩子正眼巴巴地伸長脖子盯著這個方向,他們看清是我,“轟”地都蹦起來,明明還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我覺得他們的視線如同密集發射的炮火,一瞬間把我心裡高高築就的掩體摧毀殆盡——原來那份想念,比我所知覺得更加強烈疼痛。
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我立刻被圍在其中。當初那幾個個頭比較結實的孩子,已經高出我更多。他們一如當初我決定離開的暑假那天,不敢多言,只能眼巴巴承受著我的拋棄,用溼漉漉的目光安靜地望著我。
“大家都好嗎?”
我輕聲問,目光在他們每個人臉上慢慢流淌,一個都不少。他們用力點頭,最愛哭的小毛兒沒能忍住噙在眼眶裡的眼花,“吧嗒吧嗒”抽泣起來。
我心酸地摸摸他的頭,哭聲立刻小了。可是更多的抽泣聲卻突然爆發出來——看著眼前滿滿地掛著眼花的臉,有一瞬間我失去了如鯁在喉的糾結。
當初帶領他們三年又狠心的把他們扔到腦後,他們爲什麼不肯恨我絕情?我無比怨恨過我親爸的絕情,可他們不恨我,是因爲我曾帶給過他們兄長般的呵護和溫暖,所以他們對我只有服從和想念?
我那般的無情,他們卻這般的長情。
如同昔時,我們聚集在車棚裡最蔭涼處,問問他們在學校的情況,每人只得三言兩語就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他們中只有七八個人也來參加運動會,其他孩子都是從學校跑來特爲看我一眼。
不知道這一眼對他們意味著什麼——日後我讀我的省重點,他們念他們的三流中學,分開的時候就已是這個光景。我和他們都清楚,所以……紀家軍當日散了就是散了。
午休結束前十分鐘,我帶頭站起來。在我離開前,他們絕對不會先於散去。我知道,所以我還要再次狠下心來。
“聆哥!”
我走出幾步,聽到又有人在抽泣,而脾氣最霸道的吳大頭在喊我。
我回過頭,保持著最能安撫他們的微笑,望著他們。以後何時還能再這樣相聚,只有天知道,我不知道。
“我們都記著你說的話,都記著呢!”他“吧嗒吧嗒”掉著大顆的眼珠向我吼。
“嗯,我知道。”
我深深地微笑,心如刀割。
解散他們時,我跟他們說過三句話:第一,只要家裡給飯吃,就要把高中讀完。第二,你們是兄弟,到哪天都是,別人誰都別想欺負咱。第三,要想比別人強,先要自己變強。
當時這樣說,是擔心他們失去我的約束和帶領後,荒廢學業,走上歧途。我和他們,畢業後那一步邁出去已是兩重天地——所以我想最後發揮自己的個人魅力影響他們,可我沒有緊箍咒,他們也沒在我的掌心裡。
一直和霍成等在外面的于靖陽看我神情沉鬱的走出自行車棚,立刻扔下霍成走過來。
陽光照耀下他恍然如道寒冽劍影,凌厲劃過空間一角,讓我重重地跌回現實——紀家軍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回憶。始終會在這個城市的另一個空間,讓我心痛著,想念著。
走出一段路,我輕輕掃他一眼,他立刻惶惑地張張嘴,想說什麼又囁嚅未語。明明是件和他無關的事,他偏偏做錯事一般惴惴然等我發落。可我發落他什麼呢?
“我弟是他們的哥們,總聽他們把你掛在嘴邊,對你崇拜到不行。他們特想見你,所以我弟多事跑來讓我跟你說,小印不同意,所以……”
果然是這樣,呵呵,這麼簡單的事他們爲什麼非要鬧複雜。隱隱的,我覺得於靖陽的話裡還有什麼線頭在我腦海裡跳了跳。
“你——也認識他們?”
我打斷他,輕緩地問。
“嗯。”于靖陽老實地點頭。之後說的話讓我頗感意外。
“初一那年寒假跟小印去溜冰時遇上吳大頭幾個,後來我弟老替他們跑我家打聽你的事,所以和他們慢慢也混熟了。”
我僵住,愣愣地望著他片刻,才垂下生澀的眼瞼繼續走。
真傻!明明這麼想見我,竟沒有一個孩子敢主動來找我。就算是最不馴服的吳大頭,遇到紀雪印之後也悄沒聲息地縮著,讓我毫無察覺。
“我弟說——”
于靖陽繼續坦白從寬中,“他們雖然家境不好,可都特有志氣和正義感,打架是有的,但從不欺負人。別人我不知道,那個吳大頭真叫厲害!那次溜冰有夥人看小印漂亮撩撥她,小印飛腳就踹,我們男生少差點吃虧,吳大頭帶人殺出來把他們好頓海扁,末了踩著他們胸口放話:有事找我吳大頭!那份氣概,小印說都不及你當年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