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未亮,九重天上就坐著五個捧臉望天的人。
徐叔扯出假笑,“翁主, 您怎麼就不好好把握機會, 大晚上的就出來了。”
俗話說的話, 春宵一刻值千金, 翁主您浪費了多少金啊。
老鬼黯然神傷, 一陣搖頭,林婆作爲唯一一個表情正常的人,將身邊坐著的軟軟摟在懷裡, 道:“我爲什麼要和你們坐在這裡。”
軟軟甜聲道:“軟軟看見阿嬌姐姐在這裡就過來了。”
“我是看著小小姐在這裡纔過來的。”徐叔、老鬼同時應答。
所以,重點是, 翁主大人您爲什麼會在這裡坐著。
阿嬌就著手, 腦袋一偏, 眼中無限怨念,你們以爲本翁主想啊, 本以爲成親了,生米再怎麼也該煮成熟飯了,可是誰能告訴她,原本柔情蜜意的男人將她送回房間之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是的,自己的房間。
四雙眼睛同時將阿嬌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徐叔開口, “沒想到您是這樣子半途而廢的翁主。”
“現在就知道裝矜持了。”老鬼補刀。
林婆長嘆一聲, 道:“少夫人您還小。”
軟軟左瞧右瞧, 最後開口, “軟軟餓了。”
“小小姐餓了嗎?”林婆很驚訝。
四雙眼睛望向林婆,同時點頭, 然後,這一羣唉聲嘆氣的人興致勃勃的去找東西吃了。
果然,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吃不能解決的。
故此,當阿嬌翁主吃完準備繼續睡覺以緬懷昨夜的悲哀,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裡,而自己正縮在徐清塵懷裡,厚重的狐裘牢牢的裹著她。
怪不得,她覺得呼吸沉重,原來……
阿嬌推開身上的狐裘,怒氣衝衝的瞪了徐清塵一眼,揪著他的衣領就將人壓制在身下,咬牙切齒的道:“本翁主和你沒完。”
車外,不適於的傳來兩聲咳嗽聲,阿嬌臉一紅,急急忙忙的從徐清塵身邊爬了起來,故作鎮定的問道:“我們去哪啊。”
“你想去哪?”徐清塵問,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木梳,抓著阿嬌的散亂的青絲梳理起來。
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神情太專注,阿嬌就著他的身邊坐下,腦袋磕在她的膝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就走到哪,算到哪吧。”他的聲音輕柔,哄得阿嬌整顆心都是輕飄飄的,直到,她原本垂落的髮絲被一根紅色的髮帶縛住,阿嬌這才如夢初醒。
“這是什麼?”阿嬌將頭髮撩在胸前,看著這根繡著金色番蓮的髮帶。
“習俗。”徐清塵道:“在滄瀾水榭,凡結爲夫妻的兩人,皆已髮帶束髮,以此,代表男已婚,女已嫁。”
阿嬌這才明白爲何滄瀾水榭的小姑娘爲何從不將自己的頭髮綁著,原來是這樣啊。
這麼說的話,自家卿卿……
想到這裡,阿嬌翁主湊到徐清塵背後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根一模一樣的髮帶,她心中高興又有些不滿,道:“你怎麼就自己綁上去了,這種事情不應該是我來嗎?”
阿嬌翁主一邊說,一邊扯了徐清塵的髮帶,捧著手中的一頭青絲,認真的將髮帶重新系了上去。
這一路上,幾人走走停停,看日升月落,雲捲雲舒,頗有幾分閒雲野鶴的意思,阿嬌翁主也徹底將自己在長安稍微壓抑的那麼一丁點野性全部釋放了出來。
阿嬌這方樂不思蜀,長安的明華大長公主連同邊關的陳彥陳束父子在得知阿嬌已和徐清塵完婚的消息後,皆是做出了極爲激烈的動情。
且不說明華大長公主當即掀翻了面前的桌案,踩在上面大罵阿嬌白眼狼,就是向來沉穩的陳束也在父親白案而起的時候冷笑了一聲。
陳阿嬌你真是好樣的,逼著別人娶你,越來越不像樣子了。
三方的同時問候,讓阿嬌渾身一個戰慄,怎麼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姑娘,你的酒。”
溫柔的聲音傳來,阿嬌接過老闆娘手中的酒,道了一聲謝。
“不客氣。”老闆娘頷首離去,周身始終縈繞溫和的氣韻。
看著老闆娘離去,阿嬌翁主端著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濃濃的桂花香撲面而來,“真香啊。”
這麼好的酒,照理來說應該是有很多人的,奇怪的是這裡除了他們就是正在賬臺看書的老闆娘。
這酒肆的老闆娘約莫十六七歲,沉澱著詩書的歲月安然,依著阿嬌看來,定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
“這是當然了,我老鬼的鼻子和酒的香味是不可分割的。”老鬼對自己慧眼識珠,於衆多酒肆中挑中這麼一家看上去‘破敗’,實際上酒卻極好的地方很是得意。
“你這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酒蟲最多了。”徐叔說著,張口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老鬼冷哼,阿嬌輕笑,他們這一行人唯有徐清塵保持著優雅的姿勢。
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酒肆裡又迎來了新的一羣人。
這羣人統一穿著青白勁裝,手持長劍,恰好將酒肆剩下的位置坐完。
老闆娘將酒挨桌放著,然後又繼續開始看書,這羣人也是素無顧忌,低聲開始討論了起來。
阿嬌聽得明白,上原謝驚瀾同杭蘇容雲樂大婚,武林各派前來恭賀,這新娘子美名在外,這一羣心高氣傲的正派人士討論著就變了味道。
“謝驚瀾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若是論及武學造詣,哪裡記得上師兄你。”說話的這人起身爲上首坐著的人倒酒,身邊的連聲附和。
步珩是他們華山派武學天賦最高的弟子,長相在一衆平凡的師兄弟面前也是極爲的鶴立雞羣的,更遑論,他自小就被華山派掌門寄予厚望,如今聽著一衆師兄弟的奉承,面色泛出了喜悅。
阿嬌將碗中的酒喝完,衝著徐清塵咧嘴一笑,眼神有些朦朧。
徐清塵摸著她的腦袋,道:“走吧。”
阿嬌點頭,一行人準備離去,徐叔將一錠銀子掏出來,正欲喚老闆娘過來結賬,卻見那老闆娘開口說道:“談及謝公子的諸位,還請速速離去,小婦人店小,恐招待不週。”
話音一落,徐叔拿在手中的銀子就這樣望著,阿嬌轉頭看向那名女子,眨了眨眼。
聞此,適才說話的那名男子掏出一錠銀子在桌上重重一磕,道:“這下夠了吧。”
老闆娘不言,那男子繼續掏出一錠放在桌上,一連掏出了十幾錠,老闆娘眼神都未曾投來,冷聲道:“還請諸位離去,奴不招待爾等。”
“你這婦人好沒道理。”那名男子拿著手中的劍,衝著老闆娘呵斥道:“有客上門,豈有不招待之理,我於夢三行走江湖多年,也沒見你這般蠻橫的婦道人家。”
“見你孤身一人拋頭露面,定然不是正經的良家女子,哪裡來的妖女,從實招來。”
老闆娘將手中的書一擱,並未因此露出半分懼意,只冷冷的看向於夢三,道:“奴之夫家乃上原司馬玨,汝莫要胡纏,風度盡失。”
“原來你就是傅家那位與人私奔,不知廉恥的傅君婥。”於夢三譏笑道:“如此不孝之人,我於夢三今日定得好好教訓一番。”
“我與夫君乃是情投意合,豈容你再三詆譭,再者,此婚姻奴之雙親皆已同意,奴倒是不知,憑何落在汝之口中,奴倒成了不孝之人。”
“妖言惑衆。”於夢三被激怒,拿著劍叫嚷著要爲民除害,手中的劍還未拔出,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於夢三身邊的人急忙起身,見著於夢三跪裂的地面,驚駭不已。
步珩點了他周身的大穴,以免他張口叫了出來,又著人將於夢三扶著,這才朝著傅君婥拱手道:“多有冒犯,還請姑娘勿怪。”
“大俠這禮,奴擔當不起。”現在知道道歉了,早幹嘛去了。
步珩的神情不變,領著人出了酒肆,還不忘將桌上的銀子一併帶走。
阿嬌:“……”比翁主還要無恥。
“老闆娘結賬。”徐叔終於將手中的銀子放在了桌子上。
見阿嬌一行人起身欲走,傅君婥追了來,將桌上的銀子遞給徐叔,道:“適才多謝幾位恩公了。”
“你謝你的,我們結我們的。”徐叔道:“這羣人還得來找麻煩,躲幾天爲好。”
“恩公大恩無以爲報,奴萬不敢收恩公的錢。”
“你這人怎麼就說不聽。”徐叔指尖用力,碗中的一顆酒水成珠,打在了傅君婥身上,傅君婥頃刻之間保持著動作無法動彈。
待徐叔追上了早已邁出門去的三人,傅君婥這纔不復僵硬。
“恩公。”她追出去,小巷幽深,早已沒了人。
……
客棧內,阿嬌翁主纏在徐清塵身上,雙頰緋紅,一會揉著眼睛,一會揉著額頭,徐叔瓷瓶中準備好的藥倒在徐清塵手中,道:“少夫人這酒量還是老樣子。”
所謂的老樣子,就是還是原樣子,幸好沒撒潑,不然這一路上就真的好看了。
徐清塵將藥丸給阿嬌喂下,道:“著人準備熱水。”
“阿嬌別鬧。”徐清塵壓制腰間亂動的手,口吻依舊清冷。
徐叔連忙點頭,直接溜了出去。
熱水好,熱水好,都成親三四個月,也該,呃,不行,得去找找老鬼拿點什麼東西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