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前半生受制於陸後, 受制於皇權,看著曾經與自己山盟海誓的帝王轉眼與她人花前月下,不管心中有多少的辛酸悽苦都化作了活下去的涼薄。
丈夫、兒子、女兒, 遲早都會因爲皇權背叛她, 捨棄她, 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除了自己, 她不會相信任何人。
“皇祖母?!奔o凜眸光淡淡的看去,言辭譏誚,“您說的很對, 我們的身體裡都流淌著您的血液,冷血, 無情, 自私自利, 那麼現如今你和我們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天家無情,帝王無愛, 您是聰明人,一直都知曉自己想要什麼,表姐死了,您想在徐清塵手中得到您想要的東西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南宮太后冷然道:“哀家憑什麼相信你?!?
“不是皇祖母您相信孫兒,而是孫兒相信皇祖母。”
南宮太后兀然一笑, 眼中警惕而寒涼, “哀家也不怕告訴你們, 長相思沒有解藥, 陳阿嬌必須死?!?
……
明華大長公主出了宮門徑直去了徐府, 她掀開車簾,望著一簾雨幕陷入了沉思。
良久, 她的眼中劃過一抹沉痛,在眼淚涌出的前一刻擦乾,隨之跳下馬車儀態高傲了走了進去。
屋內,阿嬌坐在妝臺前,穿著緋紅的嫁衣,明華大長公主知道,這是她爲她準備的嫁衣,本以爲阿嬌再沒了穿上的機會,未曾想……
少女的髮絲如墨,青玉一梳到尾,明華大長公主走進,接過青玉手中的木梳開始爲女兒梳理這一頭的青絲。
“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又想嫁人了,整個大胤再也找不到像你一樣不要臉的姑娘了?!泵髅餍闹邪?,一開口依然忍不住嘲諷,好似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忘掉長樂宮的一言一語。
阿嬌不滿的道:“本翁主已經不是姑娘了,要不是爲了您,我纔不穿這件衣服呢?”
“陳阿嬌,你敢說不是爲了徐清塵?!弊约业呐畠核窃俨t解不過的,八成是徐清塵對她說了什麼,她又來不及準備嫁衣這纔想起自己來的。
想到這,明華大長公主忍不住繼續道:“本公主這麼多年就養了一隻胳膊肘遲早向外拐的白眼狼。”
“就算是白眼狼,本翁主也是最漂亮的?!卑傻裳郏澳鷦e想污衊女兒的美貌,女兒總有一天會比您漂亮的?!?
“你要是真有出息,出去了近兩年,你怎麼就不給本公主帶個孫子回來,你還有臉說你漂亮,真是丟人?!?
阿嬌的氣焰一下就消失了,看著鏡中豔色無雙的臉,哀聲道:“本翁主這一路上什麼法子都用盡了,奈何卿卿武功高強總能逃之夭夭。”
“陳阿嬌你還真敢啊?!泵魅A大長公主就著手中的玉梳在阿嬌頭上一敲,厲聲說道:“你這膽大包天的性子都是和誰學的?!?
“阿孃,您說呢?”阿嬌望著明華大長公主,清澈的眸光讓明華大長公主心虛的移開了目光,心中唸叨著自己可沒陳阿嬌這般沒羞沒臊。
明華大長公主再次高昂著頭顱,專心爲阿嬌梳妝,看著鏡中女兒嬌美的笑容,心酸得想要落淚。
她的阿嬌還這麼小。
到了夜幕來臨,徐叔、鬼奴和看守府中的裴朗已然將正堂掛滿了紅綢,綴滿了夜明珠,當明華大長公主牽著阿嬌的手走進來的時候,徐叔和鬼叔皆笑意盈盈。
徐清塵對著明華大長公主輕輕的頷首,在明華大長公主含淚的目光中接過了阿嬌的手。
“公主,快上座啊?!毙焓彘_口提醒。
明華大長公主這才走到主位坐下,目光一刻也不離阿嬌??粗约旱呐畠阂徊讲匠约鹤邅恚聞e人看到她的脆弱,越發坐得端正。
她以前一直想爲阿嬌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現如今看著女兒就這樣向她走過來,她卻覺得,只要她嫁的是愛的人,便是什麼都沒有又怎樣。
沒有錦衣華服,沒有漫天紅綢,也沒有賓客如許,她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女兒滿身洋溢的幸福和快樂。
耳邊的聲音她已經聽不見了,直到一聲‘禮成’傳來,她終於落下了淚。
……
府內明珠如晝,紀凜放下了車簾,道:“走吧。”
“殿下爲何不進去。”蘇娥爲紀凜沏了一杯茶,眸光隱藏在長睫之下:“翁主她……”
蘇娥今日的打扮與以往不同,穿著宮裝,梳著婦人髮髻,周身也有著以往未曾有過的貴氣。
她的話未曾繼續,想到自己現如今的身份,又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如今的她,哪裡還有面目去見翁主。
自在徐後的授意下進入大長公主府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未曾料到,來得如此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