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侯爺這方死纏爛打終於抱得美人睡,而正和陳束回鎮北侯府的阿嬌翁主就沒那麼好運了。
眼看著就要到鎮北侯府,馬車內的阿嬌翁主還不忘負隅頑抗。
“阿兄,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阿嬌翁主終於很沒骨氣的再次開始胡說八道,“我方纔只是一時口誤是做不得數。”
“阿兄你也是知道的,你妹妹我雖說跋扈了一點,但是自小的教養是極好的,斷然不會學著話本里那些死蠢的閨閣小姐與窮酸書生私定的,況且,阿兄你不相信我,還能不相信少卿大人嗎?”
她家卿卿自高中狀元聲明遠播之後,所有人一提及都得誇上一整天,順便感慨她的好運道,雖然世人口中的某些優點是身爲未婚妻的她都沒能發掘到的,但這並不影響長安百姓對少卿大人無腦的推崇。
“我相信清塵。”
阿嬌翁主高興的點頭。
“可我不相信你。”
阿嬌:“……”
“阿兄,我纔是你妹妹。”接受到陳束的否認,阿嬌翁主有些委屈,“我一個女孩子,少卿大人要是不願意我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我是一個矜持的姑娘。”
阿嬌心裡給自己鼓了氣,越說越覺得自己甚是乖巧,“我今年也才十四的年紀,阿兄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不知羞恥好不好,你妹妹我不僅是大胤第一跋扈,還是皇家的翁主,絕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阿兄,我是一個女孩子。”她看著陳束,委屈極了。
是啊,女孩子,不隨便,隨便起來不是人。
陳束不爲所動,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阿妹,那你告訴阿兄,你什麼時候不隨便了,你和清塵的那些事,長安城的說書先生每日能說上三回,現如今三歲孩子都能如數家珍了。”
阿嬌一愣,笑嘻嘻的拉著自家阿兄撒嬌,“阿兄,九曲迴廊亦有君子閣之稱,既然取自君子自然有它的用意。”
“自古以來,聖賢諸多瞧不起女子,我要是去收拾這些人的典籍,這不是要擾得他們不得安寧嗎,和一羣死人過不去,這世上哪裡有這樣的道理,阿兄你說是不是。”
“是與不是,後人自有評說,既然是阿妹口中的一羣死人哪裡還能管得活人的事情,況且,稱爲賢者,自然有容人雅量,若是因爲阿妹的一番誠心勃然大怒,想來也配不上這個稱呼。”
“阿妹儘可放心,倘若實有此般不通情理的聖賢之人入夢尋釁,阿妹儘可一把火燒了他的著作,阿妹你要記住,死人是鬥不過活人的。”
“明日起,你且安心整理。”
陳束說完,馬車就停了,陳束掀開車簾,踩著踏凳而下。
阿嬌:“……”
世人皆道她生來富貴順遂,又哪裡知曉她的不幸,作爲明華大長公主和鎮北侯唯一的女兒爲何還要承受如此的痛苦。
她,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還不下來。”
多想無益,還是整理書吧。
……
陳家以武封侯,世人只知陳家一門戰功顯赫,時常忽略陳家祖上曾位居素有聖賢之城稱謂的桑海,且於當地盛名顯赫,真論起來,比之當世所謂的書香世家更有底蘊,尤其是陳家君子閣九曲迴廊藏書之廣,令人咋舌。
九曲迴廊拔地而立,迴廊列書,每十餘步左右建一休憩圓形小屋,屋內備齊四寶,壁上繪著彩畫;屋外綠藤纏繞,春夏花生秋冬葉碧。
待到第二日,阿嬌一大清早半睡不醒的來到九曲迴廊,一進去就看到了一隻鳥,眼神頃刻一片清明。
這隻鳥說不出什麼特別,若是非得說出一二,那便是生得比一般的鳥漂亮些,膽子也大些,叫聲也更好聽些。
鳥的羽毛赤紅,翎毛如碧,尾羽漸染墨綠,故稱其爲翠羽血鳶。
說起來這隻鳥,還是自己從徐清塵手裡搶來的,如若不然,依照阿嬌翁主的脾性,早就一鍋煮了。
它漆黑的瞳孔注視著阿嬌,舒展著自己美麗的羽毛,仰著頭顱,姿態睥睨萬物,隨後……
它拉屎了……
殺氣瀰漫,戰況一觸即發,迴廊百步外的青玉蘇娥兩相對視,極爲默契的轉身離去。
血鳶:“……”凡人。
“我殺了你。”
聲音震天,很快就傳出來清晰的碰撞聲,待陳束再次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妹妹坐在地上,一手中握著血鳶,一手拔著它身上的毛,整個人都在奔潰邊緣。
“阿妹。”他站在門口,神情有些冷,有些怒,周遭的氣溫一下子就低沉了下來。
阿嬌的手停住了,血鳶也不叫了,齊齊的看著門口站著的陳束,嚥了口水。
“阿兄,你聽完解釋。”阿嬌甩開手中的血鳶,跑了過去。
砸到書架上的血鳶,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暈了過去。
“你也不必解釋了。”他竟笑了,“阿兄就當這回沒來,阿妹你先忙著,阿兄待會再過來。”
他拂開拉著自己衣袖的小手,無視那雙乞求的眸子,自顧自的又走了。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了喜悅。
阿嬌翁主一聲長嘆,拖著步子走到地上裝死的血鳶身邊,擡腳就將其踹了出去,順著窗子飛出的血鳶如離弦的長箭,眼看著就要撞到樹上,漆黑的眸子睜開,扇動著羽翼沖天而去,還不忘清脆的鳴叫幾聲。
阿嬌萬念俱灰的開始整理君子閣,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就被□□進來的紀昀打斷了保持許久的生無可戀。
不得不說,阿嬌和紀昀在某些方面都極爲的保持著紈絝的秉性。
□□且不提,就說現下紀昀這隻懸在半空中的腳都與平日裡阿嬌翁主離地的尺寸頗爲接近。
“老大,忙著呢,我先走了。”說著,提著的腳就要收回去。
“站住。”阿嬌翁主站在扶梯上,一邊清點著上層的書籍行列,一邊開口,“進來。”
跑吧,老大發起瘋來,能追著他砍十條街,不跑吧,這可要怎麼解釋。
“老大,我來看看你。”到底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幾分,其它的再說也不遲,想通了這裡,紀昀邁步而進,靠在門框上笑得分外諂媚。
“你來看我笑話。”阿嬌轉身,揚手一本書砸到紀昀頭上。
紀昀不敢呼痛,接著從頭上掉落的書,狗腿的走過去,舉著遞給阿嬌,道:“昨夜本王夜觀天象,觀其星辰驟變,感老大您定然險於危難之間,這才趕來的。”
“哦,是嗎?”阿嬌從扶梯上走了下來,將手中的書扔給紀昀,道:“既然如此,幹活吧,本翁主先坐會。”
“啊!”
“啊,”阿嬌翁主一腳踢中紀昀膝蓋,口吻蠻橫,“啊什麼啊,快點,我阿兄待會就過來了。”
說完,向一旁延伸的書屋裡走去。
紀昀也顧不得膝蓋上的疼,拿著書爬了上去,開始整理書籍分列。
屋內,阿嬌鋪開紙張,撩袖研磨,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們在找什麼,整個長安城都快被掘地三尺了,現在,他是懷疑到我陳家了。”
“虎符被盜了。”紀昀聳肩,也沒想能瞞住阿嬌,“三月前,太子殿下著人於漠北盜取虎符,本來已經成功了,半路上又殺出了一羣人,三方爭鬥,虎符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撿了。”
“我們的人從漠北一路追到長安,入了城,這人再無蹤跡,我們必須趕在秦王之前找到虎符,不然這番功夫就白費了。”
自然,虎符左右不了大局,剩下的還要看魚兒上不上鉤,可幸的是,人已經回來了。
“請君入甕,不要被別人抓進去了纔好。”狼嚎輕點墨,素手妙生花,點如墜石,畫如夏雲,鉤如屈金,戈如發弩。
這字體,全然不似閨閣女子常喜的簪花小楷,鐵畫鷹勾,筆筆瀟灑。
“老大,您就放心吧,六地世家將到,匈奴使臣將臨,太后娘娘便是聰慧,奈何有心無力,也忙不過來,至於秦王,好說,好說。”
秦王這人自小被南宮太后以帝王之道教習,只可惜其人剛愎自用,狂妄自大,沒了南宮太后在背後提點,不過是一隻拔牙老虎罷了。
“這未到之時,你們欲將這火引到誰的身上,準備了誰讓外祖母忙過這段時間。”
紀昀將□□推到另一處,道:“樓家。”
“樓明月會上你的當。”阿嬌擱下筆,看著桌案上的寫好的東西,拿在手中輕輕的吹著。
“不是樓明月會不會的問題,而是她必須上這個當。”紀昀拿著抹布插著上邊的書架,開口道:“樓太尉這個人好中庸之道,牆頭草一個,教出來的子孫也就那樣子。”
“樓明月有大智慧不假,可在絕對的權利面前有什麼用。”
“沒想到,你這麼聰明。”阿嬌翁主將吹乾的紙張裹成一團,塞進一支竹筒了,一手把玩著竹筒,一手支著頭,滿臉的興味,“那引樓家上鉤的又是誰。”
紀昀一時之間有些語塞,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慢吞吞的道:“是昌平長公主。”
“昨日不是送了桑家小姐進宮嗎,藉著昌平長公主心中的這口氣,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今日,昌平帶著桑玲先去椒房殿見了徐後,隨後親自將人送去了長樂宮,恰巧遇上了進宮面見太后的樓明月。
樓明月似頗爲‘同情’這位即將成爲新妃的桑小姐,當即就惹惱了昌平長公主,揚手就準備大人,碰巧的被從承天殿回來的南宮太后瞧見了。
而南宮太后,選擇護著樓明月,罰了昌平長公主禁足三個月。
心思少些的,不過一笑而過,心思活絡的,早就揣測著南宮太后與樓家之間的特殊關係,昌平公主這三個月的禁足,可是結結實實的扇在椒房殿那位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