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原本奄奄一息的南宮太后終於重新坐在垂簾之後,神情冷的可怕,今日這朝,嚇得文武百官近乎虛脫,還未在家好好的緩緩神,明華大長公主大鬧長樂宮又讓整個長安熱鬧了起來。
世家未走,匈奴將到,南宮太后滿身的威儀被明華大長公主這一鬧碎了一大半。
能怎麼辦,到底是親閨女,總不能一刀下去咔嚓了,更何況,陳彥即將返回邊關,明華大長公主更加動不得。
真是糟心。
自然,最糟心的莫過於南宮太后,派出去的死士連屍體都找不到。
長安近幾日可謂是風雲變化,比起南宮世家滿門伏誅這樣子的大事情,明華大長公主的跋扈剽悍很快就被人遺忘,而這些,阿嬌翁主是全然不知情的,她此時正掀開車簾好奇的打量面前的這羣攔路人。
爲首的是個獨眼,身體健碩高大,看上去一拳下去就能將徐叔打個半死。
一衆衣著看上去頗爲豪放的‘乞丐’擋住面前,大模大樣的走了過來,看見徐叔時,果不其然的露出滿臉的嫌棄。
這也太醜了些,就因著這醜,阿嬌翁主適才的驚鴻一瞥就被忽略了。
“老大,這人這麼醜,一定沒有錢,要不,咱們就不搶了。”劫匪甲皺眉。
“是啊老大,沒準他們都是搶的,這麼醜的人。”劫匪乙附和。
劫匪們你一言我一語,無不表達同一個概念:這麼醜,一定是非奸即盜。
“老子一看他們就是和咱們是一個道上的,不搶了,走吧。”獨眼老大開口,揮手帶著衆劫匪離去。
被嫌棄的徐叔:“……”
看戲的老鬼:“……”憋住。
車內撲在徐清塵懷裡咬著自己的手臂差點岔過氣的阿嬌:“……”忍住。
“徐叔我就說你這張臉驚天動地你還還不信。”阿嬌調整自己的姿勢,整個身子窩在徐清塵懷裡,又將徐清塵的手扯著環著自己,看著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馬蹄聲在林中噠噠輕響,徐叔揭掉自己臉上的□□,分外的心塞的提在眼前,難道真的很醜。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四目相對,獨眼劫匪眼中一亮,手中大刀往肩上一抗,領著適才的一羣人再次擋在了面前,此時,他們已經抓住了一個姑娘。
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遠山黛,含情目,似歲月安然的一朵百合花。
“居然剛騙老子,兄弟們給我上。”獨眼劫匪長刀一指,幾個劫匪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哎呦。”
“誰打我。”
“你踹我做什麼。”
“老子踹你做什麼。”
“你他孃的敢打我。”
“敢打我,老子見看你不順眼了。”
“別廢話,拔刀吧。”
……
此情此景,獨眼劫匪傻眼了,這什麼情況,好好的怎麼自己人和自己打起來了,“都給老子住手。”
住手?殺紅眼的一羣人哪裡聽得到他的話,漸漸的,面前的劫匪一個不剩的全倒了,而抓著的劫匪呆滯的眨了眨眼,默唸道:“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姑娘:“……”
對,她什麼也沒說,因爲她直接暈過去了。
徐叔嘴邊一扯,眼睛一瞇,露出自己的招牌假笑,道:“哎呀,這這麼就自己玩死了。”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他們怎麼死的你會不知道,”老鬼朝著徐叔輕嗤一聲,又看著因腦補過度有些癡傻的獨眼劫匪,道:“來,殺了他,報仇啊,愣著做什麼。”
愣著做什麼?天知道他現在根本就動不了,不對,他驚恐的看著自己拿刀的右手緩緩的擡了起來,慢慢的靠近自己的脖頸。
刀落無痕,熱血飛濺,獨眼男倒下去的那一刻,抓著那姑娘的劫匪兩眼一翻,也直接倒了下去。
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響,阿嬌翁主掀開車簾,眸光一亮道:“死了。”
隨之,一隻節骨分明的手捂著她的眼睛將她拖回了車內,接著清冷的聲音傳來,“坐好。”
車內,阿嬌難得拒絕徐清塵主動的投懷送抱,使力掰開徐清塵的手。
“走吧。”徐清塵接著道。
一行人就這樣駕車離去,誰也未曾料到倒在地上的姑娘最終被一書生所救,並且於傍晚在一處客棧中不期而遇。
客棧建在進城的必經之路,離城內大概兩個時辰的腳程,爲的就是接納南來北往無法進入城內的路人。
眼下,一場廝殺結束不久,空氣中微帶著些許的腥甜,書生揹著姑娘走了過來,那姑娘露出的容顏吸引了一衆人。
刀鋒,劍影,四面八方傳來的目光嚇得那書生腳下一軟。
眼看著這書生就要倒下去,徐叔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再迅速的瞄了一眼書生背上的姑娘,笑得那叫一個‘溫和’,“年輕人,小心點。”
“多謝老人家。”書生分外感激。
徐叔笑得更加溫和了,看著這文弱書生深一步淺一步搖搖晃晃的離去,這才掀開簾子,道:“少爺。”
一隻手,一隻瑩白勝玉的素手,一個人,一個風姿清傲,眉目如畫的仙人。
他落在地上,側臉勾勒著完美的輪廓,清冷的鳳眸如雪中不曾融化的冰棱,接著,衆目睽睽之下,一抹豔紅投入他的懷抱。
褻瀆,褻瀆,真是褻瀆了。
衆人手中緊握的劍柄不自覺的鬆了鬆,看著仙人上了樓,這才從怔然中回過了神。
這得多少年的人事變遷才能孕育如此如詩如畫的美麗少年。
屋內,阿嬌捧著自己的臉左瞧又瞧,看了一眼窗前坐著的徐清塵,分外泄氣,道:“徐叔,本翁主最近是不是變醜了。”
話一出口,阿嬌翁主想著徐叔的秉性自然不會說什麼好話,在徐叔未來得及開口之前,蹭到老鬼身邊,道:“鬼叔,你說。”
徐老鬼在阿嬌翁主期待的目光下,高深莫測的看了一眼,很誠實的道:“翁主您我見過第三醜的人。”
阿嬌:“……”
徐叔假笑,幸災樂禍,“……”翁主您可能不知道,徐老鬼美醜不分。
阿嬌繼續回到鏡子前坐著。
想她陳阿嬌自詡美貌,今日裡接連受挫,實在是……想撞死有沒有。
因著自己的接連受挫,阿嬌翁主在徐叔的建議下,換下了自己一身扎人的紅衣,穿上了粗布素衣,跟在徐清塵身後,引以爲傲的顏值瞬間又掉了不止三個層次。
對此,徐叔欣慰的道:“翁主您,還是和這身最配了。”
老鬼不贊同,“你怎麼還叫翁主。”
“哦,瞧我這記性。”徐叔一派腦袋,“夫人,您和這衣服很配。”
阿嬌:“……”我能不能先打一頓再爲這一聲‘夫人’偷著樂。
很顯然,阿嬌翁主今日被打擊得已經沒力氣陪著這兩人一起鬧騰了,有氣無力的一聲嘆息後,疲憊的提著身邊的凳子將過來看熱鬧的兩人趕來出去。
待兩人出去之後,阿嬌翁主唉聲嘆氣的走到牀邊,踢掉了鞋子,連徐清塵都忘記了調戲,裹著被子自顧自的睡了。
她明明很漂亮的好不好。
夜晚,無聲的降臨,聚集而來的死士與黑夜融爲一體,他們逐漸聚攏,悄無聲息的將客棧團團圍住,準備一舉擊殺。
白色的流光劃過天際,斬開夜的深沉與暗色,黑暗中,一個又一個的死士開始定格最初的姿勢,神色驚恐的朝著身邊的同伴砍去。
血色滴落,鮮血染紅了地面,少年臨窗而立,漫不經心的動著指尖,眉目浸寒。
故此,當老鬼用安神香放倒客棧一衆人趕到門口時,見著來回跺腳的徐叔,極有眼色的後退了三步。
徐叔眼尖的看見老鬼後退的三步,道:“你幹什麼?”
“我有些怕。”在他的印象中,少爺是極少親自動手,他就點個香的時間,外邊黑壓壓的一片就全被弄死了。
“快過來,我們現在就得走。”
徐叔的話音一落,房門無聲開啓,徐清塵已然走了出來,而懷裡,抱著人事不省的阿嬌翁主。
“少爺,您怎麼親自動手了,這……”徐叔其實是爲難,他是真心不想看這些人的死相,必然精彩紛呈。
而作爲專職處理屍體的老鬼也表示,看得怪滲人的。
下了樓,馬車早已在門外候著,徐清塵走出門外,幾乎是飄著進了馬車,纖塵不染。
車簾隔絕了目光,馬朝著前路而去,徐叔老鬼看著面前不遠處堆積的黑色暗影,一個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這裡的消息傳到宮內,紀凜將手中的信條投入燭火中,平靜的道:“皇祖母,您還是不肯將您知道的坦白嗎?”
“今日後,我們派出去的人將徹底失去徐清塵的消息,這樣下來,您怕是等不到您想要的東西了。”
“你什麼意思?”南宮太后沉聲道:“你在質疑哀家。”
“既然如此,皇祖母不妨再好好想想,或許是皇祖母漏掉了什麼,或者說是在刻意隱藏什麼?”
“哀家知道的都已經告訴過你了,你自己猜想出錯,怨不得哀家。”
紀凜淡笑,道:“不急,孫兒還等得起,就是找不到皇祖母能不能得到那個時候了。”
他的笑容映襯著幽幽燭火,帶上了幾絲異樣的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