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說‘愛’字, ”我收回了靈力,讓火龍隱沒在空氣裡,冷冷地望著落入陷阱的獵物, 掌控魔法陣的手一收縮, 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 “這隻會讓我噁心。”
“唔……”
他發出一聲冷哼, 單腿跪到了地上, 緊抱雙臂,肌肉微微顫抖,豆大的冷汗簌簌落下。
“呵, 九道魔鎖……”
沒有掙扎,沒有反抗, 臉色雖然蒼白, 卻是出奇地平靜, 甚至露出了一絲淺笑,眼底不見恐懼和恨意, 彷彿老早就知道有這樣的結局。
“不錯。”
經歷過相同的束縛,自然明白其中的痛苦。
眼見痛恨的人此時也深受折磨,快意就像瓢潑的大雨,在經過了漫長的烏雲籠罩下的壓抑之後,終於痛快地灑落, 沖刷著早已四分五裂的心靈。
魔法陣在慢慢地縮小, 我聽見了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 閉上眼睛, 像在欣賞美妙的音樂, 一抹微笑爬上了我的嘴角。
隨著那扭曲的聲音不斷清晰,我的喉嚨微微振動, 化成了惡意的笑聲,讓無數迴音蕩擊著整個宮廷。
魔咒緊縮到他的身體裡,四肢八脈,百骨千骸,被禁錮得不得動彈,剛剛佔滿了整座宮殿的霸道靈力,重壓之下幾乎幻化爲零。
跪在地上的這個男人,成了一條失去任何抵抗能力的可憐蟲,虛弱得只剩下不停地喘氣。
“怎麼樣?體會到痛苦了嗎?”我舉起腳步,緩緩走向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體會到落入陷阱的憤怒了嗎?體會到靈力一點一滴消失的絕望了嗎?體會到等待被人宰割的恐懼了嗎……”
我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卻不知危險也在向我逼近。
就在離他不足五步之遙時,踩在腳下燒焦的磚塊突然“卡啦”一聲脆響,身體毫無預警地往下直墜——
該死……原來宮殿下面是空的!
剛纔高溫的燒灼,讓這一層連人的體重都承受不了!
身後的磚面,頓時坍塌了一大片,吼著沉悶的巨響向下衝去,許久才沉靜下來。
我,卻沒有隨著滑落的石塊繼續墜跌。
手腕,似乎被一股拉力拽住,把我吊在了半空中。
擡頭,竟然是那雙金色的眼,被折磨得筋疲力盡,卻閃著堅毅的光。
“放開我。”我冷冷地命令。
沒有回答,他的肌肉努力地收縮,試圖彎曲手臂把我拉起,疼痛尚未褪去,讓稍微用力的手忽地又鬆了下來,卻沒有半點放手的意思。
“放手,聽到沒有?不要碰我!”
像是被毒蛇纏住般的厭惡,我朝他怒吼,搖晃著手腕企圖掙脫開那隻固執的手。
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手臂,在我的掙扎下顯得更加吃力。
“閉嘴!笨蛋,你看看下面是什麼東西?!”
怒火燒紅了剛纔蒼白的臉,聲音盡是責備,更是焦急。
我低頭,藉著尚未燃盡的餘火,隱約看到閃著寒光的尖銳物體。
下面,一定是預防外敵入侵所挖的陷阱。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憎惡皮膚和他觸碰的感覺!
這種接觸的體溫通過神經一直傳達到我的大腦,把他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不齒的記憶,又排山倒海地淹沒了整個身體,讓我發出了噁心的顫慄。
“不——!放開我!!我死也不要你碰!!!”
我瘋狂地叫喊著,伸出另一隻手不斷地掰開他的手指,絲毫不顧上面的磚石又在“沙沙”作響。
“法蘭蒂爾,你這傻瓜……”上面的人發出了苦苦的哀求,聲音是被刺痛的沙啞,“難道你的生命也抵不過那顆驕傲的心嗎?”
言語間,磚石再次坍塌了一大片,我如願以償地往下墜,卻始終沒能逃開那執著的鐵腕。
重重地落下,激起一陣塵土,我咳嗽了幾聲,並沒有受傷。
但是,我卻分明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感覺到癱軟在我身上失去力氣的雙臂,還有背後溫熱起伏的胸膛。
定了定神,我掙開那雙臂膀站了起來,念起火咒點燃微弱的光。
那人,竟然先我一步著地,擋住了地上的利器。
肩膀,右臂,左腿,被狠狠地貫穿,血液順著傷口汨汨流出,不止血的話,十分鐘就能結束性命。
我的心掙扎了一下,還是拋下了一句狠話:“沒有人要你這麼做!”
這是我第一次受人救助不言謝,原因是它來自於我的仇人。
冷漠的轉身,決定拋離這一切。
身後,卻傳來微弱又平靜的聲音:“法蘭蒂爾……別亂走,這裡是……一座迷宮。”
艱難地吐出斷斷續續的字,他稍緩呼吸,繼續說:“很難走……等我帶你出去……殺了我……也不遲……”
我望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無數條通道通往未知的遠方,全部是不見五指的漆黑。
看來,真的是陷進了迷宮裡。
回頭,地上的人呼吸漸弱,血還在流,染紅了一地。
鬼使神差地,我走過去,替他拔出了利器,止住了血,用光了迪維爾要我隨身攜帶的療傷藥。
命是保住了,卻因爲失血過多昏睡過去。
我儘可能坐在最遠的地方,背對著那個曾經深深傷害過我的人。
心裡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我這麼做,只是想快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