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肉痛道：“這回曹營在上蔡營之戰(zhàn)傷亡很大，羅叔、顏清兒和承祖麾下全是曹營多年積攢的老本兒，結(jié)果一戰(zhàn)就摺進去將近一半。還好老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會從新降的保定兵中分出一半人馬，編入曹營建制裡。”

吉珪卻搖搖頭說：“李自成用心歹毒，這些保定兵都是降的闖營，軍官將領(lǐng)全部投靠了李自成。他這時候?qū)⒈６ū幦氩軤I裡，不見得是給曹營補充實力，更像是來摻沙子的。”

但羅汝纔沒有辦法，只能說：“不管老李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目下曹營老本兒損失實在太大。臨時徵募一些河南饑民又很不堪戰(zhàn)，只有先收下保定兵這份厚禮，不然接下來怎麼死的還不知道呢。”

闖曹聯(lián)軍雖然在上蔡營之戰(zhàn)中擊潰了楊文嶽、虎大威的保定兵，殺崇王、陷府城，取得了一個很大的勝利。

可是保定兵只是被重創(chuàng)，而沒有被殲滅，虎大威北撤到郾城以後，收攏潰兵，還保存有五六千人的實力。

一方面是聯(lián)軍自身的傷亡要比戰(zhàn)前預(yù)計大很多，一方面是官軍的損失未能達到戰(zhàn)前的估計，此消彼長之下，義軍的形勢還是非常不利。

正當聯(lián)軍在上蔡附近進行休整的時候，打著追擊張獻忠旗號在襄陽蹲了半年坑的左良玉也終於出動，親自帶著部將金聲桓和馬進忠，率兵萬人自信陽一帶入豫抄擊義軍的後路。

而三邊總督傅宗龍也終於湊齊了賀人龍和牛成虎兩鎮(zhèn)秦兵的主力，與河南巡撫李仙風(fēng)所部一起南下，進至襄城一帶，與退守郾城的保定兵形成掎角之勢。

這回傅宗龍吸取了楊文嶽孤軍戰(zhàn)敗的教訓(xùn)，十分小心，一定要等到諸軍到齊以後才肯會戰(zhàn)。他利用河南巡按高名衡組織的社兵團勇，在襄城、郾城一帶設(shè)下嚴密防線，封堵義軍進兵的道路，試圖和左軍一起把闖曹聯(lián)軍困死在汝陽、上蔡一帶。

李自成爲此召集闖曹兩營全部大將，召開軍議大會，商討如何衝出重圍，並尋機殲滅官軍一部。

參加會議的諸將，雖然是在大捷之後，但所有人臉上都沒有什麼喜色，全顯露出一副沉重的模樣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上蔡營之戰(zhàn)聯(lián)軍雖然擊敗了官軍，但並沒有改變被官軍圍剿、封堵的不利局面，而且還折損了許多骨幹、浪費了很多時間，使得秦軍和楚軍的主力全部圍了上來。

只有李來亨因爲剛剛收了曹營送的一批紅夷炮，心中歡喜不止。他派張皮綆將此事全盤通報給李自成後，李自成只是哈哈大笑，批覆說讓李來亨大方一點，放心收下，以免羅汝才產(chǎn)生什麼別的想法。

牛金星先看了李自成一眼，等他點頭後，便告訴了大家一個難得的好消息：“河南三大土寇之一的沈萬登就在汝寧府，他過去得病時，曾受過宋軍師的治療，結(jié)下了一點交情。沈萬登聽說我們在上蔡擊敗官軍的消息以後，便帶領(lǐng)寨兵部衆(zhòng)兩千人來投，大大增加了義軍聲勢。”

宋獻策雖然長得一副形貌醜陋、身材矮小的滑稽樣，可他在河南黑白兩道的人脈也是真廣，連沈萬登都能被他說動幫助聯(lián)軍。

他介紹道：“沈萬登爲人豪俠，在河南綠林裡威望很高，又是熟悉地理的地頭蛇。有他投靠聯(lián)軍助戰(zhàn)，將使得我們?nèi)缁⑻硪恚蟠篑砸骒督酉聛淼目鄳?zhàn)。”

李自成看大家聽到這個好消息以後，氣氛還是頗爲沉悶，便用手指敲了下桌子說：“除了沈萬登以外，小袁營的袁時中也在襲擾郾城後方，傅宗龍應(yīng)該不能全力南下圍剿我們。”

沈萬登來投和袁時中助戰(zhàn)的消息，雖然算是好消息，可又不夠分量。因爲這兩人的戰(zhàn)兵，都不過兩千人左右，相比較官軍五六萬合圍過來的兵馬，實在是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李自成也知道敵我實力差距實在巨大，傅宗龍又用兵謹慎，他幾次挑釁，都沒能吸引秦軍冒進。現(xiàn)在義軍已經(jīng)喪失了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機會，可要是硬拼的話，不到三萬的義軍是絕不可能打敗五六萬官兵的。

“元帥……”李來亨看氣氛沉寂，便主動開口道，“左良玉已經(jīng)離開了襄陽，湖廣是不是就空虛了？”

李來亨這句話讓在場諸將全都不明所以，田見秀搖搖頭說：“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舍河南而入湖廣嗎？可咱們當初又不是沒有在湖廣打過，難道這回還要重新再鑽進商、鄖的大山裡嗎？”

但李自成卻眼睛一亮，說：“對！左良玉來豫會剿，那麼湖廣一定空虛。只要我們抓住戰(zhàn)機，向湖廣方向突圍，一定能夠令局面有所改觀。”

田見秀看到李自成意動的樣子，情急反駁道：“左良玉手下有數(shù)萬兵，他只帶了一萬人來河南，還有好幾萬人分佈在湖廣各府，我們舍河南就湖廣，那真的要重蹈當年敗入商洛山的覆轍了！”

可是李來亨卻嘿嘿笑道：“玉峰叔，誰說我們往湖廣突圍，就是要去湖廣的？”

田見秀聞言更爲疑惑，羅汝才和李過卻同時回過味來，兩人異口同聲道：“承天！”

正德皇帝暴斃以後，由於沒有子嗣繼承皇位，在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的策劃下，選取了正德堂弟朱厚熜繼統(tǒng)，即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是明憲宗之孫，明孝宗之侄，明武宗的堂弟，興獻王朱祐杬的兒子。

以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爲首的朝中大臣，認爲明世宗既然是由小宗入繼大宗，就應(yīng)該尊奉正統(tǒng)，要以明孝宗爲皇考，興獻王改稱“皇叔考興獻大王”，母妃蔣氏爲“皇叔母興國大妃”，祭祀時對其親生父母自稱“侄皇帝”。

結(jié)果便引發(fā)了轟動一時的“大禮議”，朝中大臣要讓嘉靖認正德的父親明孝宗做爹，而嘉靖則堅持要追尊他已死的父親興獻王爲皇帝。

“大禮議”最終以首輔楊廷和的致仕告終，而獲勝的嘉靖皇帝則改興獻王的封地安陸州爲承天府，又重修了興獻王的陵墓。

所以承天府在明朝具備猶如鳳陽府一般的特殊地位，當?shù)赜邪苍峒尉富实凵概d獻王的顯陵。

義軍如果向承天府方向突圍的話，官軍即便知道義軍的突圍只是聲東擊西，也不能不移師承天，否則顯陵一旦有失，傅宗龍、李仙風(fēng)、楊文嶽，這些督撫疆吏，沒有一人能夠承擔(dān)這種政治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