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種,歐陽心中的怒火開始升騰,她下意識擡頭望天,眼眸中透出一股自來不曾有過的狠戾!
正待前往後宮找尋妲己住所,遠處透出一點燈光,晃晃悠悠的越來越近,接著有整齊腳步聲傳來。
歐陽閃身避向陰暗處,果真見到一隊兵甲經過。兵甲尚未遠去,又見兩個身著甲冑的將領手扶腰間寶劍款款而來。
“這鹿臺真是造孽!”兩人中的一個瞄了眼鹿臺,嘴角撇了撇。
另一個壓低聲音道:“殷受如此無道,我真不明白大哥爲什麼還這般死心塌地爲殷商效力。”
撇嘴角的那個說道:“因爲老爺子和西宮黃妃唄。”
“老爺子遠在汜水關,倒還好辦些,黃妃娘娘不好辦。”
“黃明,你這話若是被大哥聽到,小心他治你個大逆不道之罪!”
黃明笑了一下:“你別隻說我,是誰一直故意在大哥面前說西伯侯仁德的?”
“唉——,我還倒真希望大哥能帶了西伯侯衝出五關去。”
黃明搖頭:“別指望了,大哥不會反商的。”
“事在人爲。”另一個眼睛很亮,“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機會。”
黃明急問:“現在有機會了?”
“沒有。”
黃明不屑:“那你不是白說?”
“白說不白說,你接著看就知道了。”另一個嘆口氣道,“我也很爲難呢……”
黃明嗤笑:“你周紀這是什麼時候剩下的這點良心,居然還知道爲難?”
周紀白了黃明一眼:“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呢。”
兩個說著說著,止了腳步,立在鹿臺的陰影中,竊竊私語。他們自以爲這話,只入了對方的耳,哪裡知道,轉角的陰影裡還有一個歐陽潛伏在那。
歐陽卻是聽出來了,這兩人原來就是在黃飛虎反商事件中起了巨大作用的黃明和周紀,這兩人算是武成王的家將,與黃家交情彌融,和黃飛虎都是兄弟相稱的。仔細想想,也只有在黃府中有他們這樣地位的人,纔會爲黃飛虎事商之事這般糾結。
周紀反嗆了黃明一句後,又接著說:“我是爲大哥擔心呢。你看吧,聞太師不在的這兩年,朝中死了多少忠臣良將?先是梅伯,再是姜皇后和兩位太子,連商容這樣的三朝元老都給逼死了,更別說楊任這些言官了。我是不知道大哥怎麼想呢,我是越看心越寒……”
黃明點頭道:“大哥這個武成王的爵位是多少汗馬功勞換來的,如今在大王面前,反不如費仲、尤渾兩個奸佞說話有力。朝中賢能之臣已經十去七八,西周取代殷商,是早晚的事。”
周紀說道:“西周取代殷商麼?人都說天下三分,周已有其二,又說西伯仁德,教化有方,又有鳳鳴岐山的祥兆,西岐那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西周取代殷商倒也是好事一樁,只是到時,我們跟著大哥,和西岐的這仗是打還是不打?”
黃明笑道:“你少在我面前裝,你以爲真的會有那
麼一天呢。”
周紀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才笑出聲,笑容卻忽然收斂了,臉上隱隱透出一股哀傷來。
黃明轉頭,藉著月色,把周紀的神色是看的清清楚楚。
“怎麼?”
周紀嘆道:“西宮……”
黃明也忍不住嘆氣:“黃娘娘……”
兩人正在對月長嘆,鹿臺後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周紀和黃明互視一眼,默契十足的忽然左右分開,化爲兩道淡淡的灰影,從鹿臺兩面包抄。
鹿臺後面,兩人會和,狐疑地忽視一眼。瓦礫叢中,忽然跑出一隻碩大的老鼠。
周紀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瓦片,笑罵:“原來是這畜生。”手一揚,傳來吱的一聲,老鼠已經被他用瓦片釘在地上了。
黃明拉了拉周紀,縮了下脖子,說:“走吧,這地方陰森森的,說不準還真有冤鬼。”
兩人走遠,歐陽從鹿臺上面輕輕飄下。剛剛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來時,她就知道黃明和周紀肯定會查看鹿臺四周,便一提靈力,縱身躍到鹿臺上面。
歐陽頓了一會,轉向王宮西面掠去。
若非遇到黃明和周紀,她還真忘了黃飛虎的這個身爲紂王妃子的妹妹。
西宮黃貴妃,黃滾之女,黃飛虎胞妹,將門出身,很有些武藝,尋常男子十多個都不夠她一個打的。不過,她這些武藝不過是尋常人的拳腳功夫,是抵抗不了妲己的妖術的。
歐陽本以爲,黃飛虎的妹子既然武藝出衆,總該有些武人的粗狂氣息,哪知等她尋到西宮所在,飛上屋頂,揭開頂瓦,偷眼下瞧的時候,不覺大吃了一驚。
只見燈下坐著的那個美人,杏眼桃腮,瑤鼻櫻脣,肌膚瑩白如玉,身段窈窕,瘦不露骨,身穿一襲鵝黃色的宮裝,一頭青絲比墨還黑,此刻想是已經卸了妝,青絲就隨意地披散在背上。
美人手上拿著一副絲帛,上面寫了幾行字,字跡周圍血跡斑斑。
美人的視線卻沒有落在絲帛上,眼神盯著燈火,恍恍惚惚的似在出神。
“娘娘。”一個宮娥推開內室的門,走了進來。
黃妃緩緩起身,由著宮娥幫著褪去身上的那襲鵝黃宮裝。
宮娥把褪下的衣裳在架子上掛好,回身又將牀鋪鋪開。
黃妃輕輕將手上的絲帛放在桌子上,慢慢挪近牀邊。
宮娥瞄了桌上的絲帛一眼,嘴脣抿了抿,鼓起勇氣,看著黃妃:“娘娘還在想姜皇后的事?”
黃妃冷冷一笑,眉宇間一絲英氣閃過,只這一瞬間,她身上的那股美人柔弱之態忽然消散了一下:“現在想也沒什麼用了。姜皇后死了,兩位太子不知所蹤,姜文煥因著父親和姐姐的死,起兵謀了反,還正合了當初設局的那個人的意。”
姜皇后的罪名是連同其父東伯侯姜桓楚謀反,姜皇后寧被炮烙雙手,剜去眼睛都不肯承認,反而在她死後,她弟弟姜文煥起兵爲父、姐報仇坐實了這一個罪名。
如果姜
皇后在天有靈,真不知她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黃妃擡腿伸進被裡,很顯然是打算入睡了。
宮娥眼裡淚光閃閃的,轉過身,悄悄擡袖拭淚。
黃妃嘆息:“明娟,本宮知道你和姜皇后感情深厚,可也要注意分寸,這般動不動就淌淚,落在那些奸邪小人眼裡,又該生出是非來了。你別忘了,摘星樓下的蠆盆,誰是先遭蛇吻者。”
明娟渾身一顫,眼裡流露出恐懼之色。蠆盆挖成當日,首批被投進去的,正是原先正宮殿裡的宮人。姜皇后待人寬厚,她蒙冤死後,宮人不捨,哀泣哭祭,結果惹惱了新晉後位的妲己,一句話將姜皇后宮中的宮人全都餵了蛇腹。明娟若非當時剛巧病了,衆宮人怕她過了病氣給磨難中的姜皇后,將她送到素與姜皇后親厚的西宮黃妃處,想來也難逃此厄!
“娘娘……”
黃妃目中寒芒連閃,對妲己,那是厭惡已極。
“你下去吧。”
明娟退下,留了一盞孤燈給黃妃夜起備用。
黃妃正在心裡謀劃怎麼將蘇妲己給教訓一頓,讓她今後不要再這麼猖狂,忽覺牀邊一陣冷風。
黃妃本是習武之人,警覺性很高,馬上從牀上竄起,喝道:“誰?”
孤燈下,一個白衣女子靜靜坐在原先黃妃坐著的凳子上,手臂擱在桌上,手指輕撫那副姜皇后留下的絲帛。
黃妃從帳子上取下寶劍,鳳目冷冽:“你是何人,膽管擅闖本宮寢宮?”
歐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裡頭對黃飛虎的這個妹妹是喜歡已極,這般個性,太合她的胃口了。
“西宮黃貴妃,算是紂王一後二妃中的傑出者。”
黃妃皺眉。
歐陽笑道:“廢后奪嫡,姜皇后死,馨慶宮楊妃素來嬌柔,感傷之下,念及自身終究無靠,一條白綾了了殘生,只有西宮黃娘娘,越挫越勇,還在想著怎麼除去那個禍害,果然是將門虎女!”
黃妃冷聲道:“無憑無據,本宮不怕你去椒房殿告密!”
歐陽擡眉:“娘娘看我像是那種告密的小人麼?”
黃妃秀眉緊鎖,她倒不怕禍害自身,怕的是連累父兄滿門。
恰在此時,宮門外傳來一聲:“大王駕到!”
接著,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來。
歐陽笑道:“看來,紂王對娘娘尚存幾分憐惜之念……”
腳步聲已至寢宮外,眼見奉御官就要推門進來……
黃妃不覺緊張,臉上冒出了細細的香汗。
歐陽笑看她一眼,身軀微微一晃,忽然憑空消失。
黃妃睜大眼,孤燈之下,只有桌、凳,連放置桌上的那副絲帛都不見了蹤影。
黃妃撲近桌邊,正待細細查看。
“吱呀”一聲,寢宮宮門被推開,兩位奉御官進來,一邊一位立在宮門處,彎腰低頭,伺候正主進門。
紂王高大的身影慢慢踱進。
“愛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