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凰一氣說了不少，小鳳卻沒回話，扭頭看向還在沉思的歐陽，輕輕嘆息一聲：“等主人定奪吧。”
小鳳以爲歐陽還要思量很久，不料歐陽卻已經站起身，慢慢走過來，仔細查看了下陌路的傷處。
陌路的傷果真如龍吉所說，七遍霧露擦下來後已經見好了。雙翼原本青紫交加的火傷痕跡已經結痂，裸露的翅肉上，亦長出了細微的羽毛，完全康復不過是時間問題。
“明日就告辭吧。”歐陽輕輕說道。
“那龍吉之事？”
歐陽嘆息：“那事急不來。我們總不能爲此耽擱行程。”眼見前途不可預計，陌路跟在身邊實在不安全。
小鳳看了歐陽一眼，半晌說道：“主人，這幾日龍吉毫無消息，應該是出門了。”
歐陽一笑：“我知道。”連水靈都見不到了。
“或者今晚我去下三山關？”
歐陽其實還是比較想自己去的，不過想到自己的飛行術只能和陌路這等未成年的青鸞相較，不覺泄了氣。時間耽擱不起啊。
“好，注意觀察。”想來小鳳是懂得自己心思的，歐陽只簡單地吩咐了一句。
小鳳點頭：“我理會的。”
夜晚如期而至。
傍晚時分，歐陽問了下送飯菜的青衣女童，可知道公主在哪，女童只搖頭說不知。歐陽看了小鳳一眼，小鳳只淡笑。
鬥闕宮內的女童都是隨龍吉貶下來的天庭女仙，上自主人，下至婢童，根本就不需要食人間煙火，可歐陽未脫凡胎，一日三餐自然免不了，龍吉身爲主人，怎麼著也不至於餓著客人，雖然這客人在滿心算計主人。
歐陽隨便動用了一些飯菜，便將玉盤琉璃盞推到一邊，對著小鳳說了句快去快回後，就安心在玉榻上入定。
小鳳依言，漫步走到登天閣外，一聲鳳鳴，現了真身，巨大的雙翅扇了一下，眨眼已經消失在視野之內。
小凰淡淡掃了一眼小鳳的去處，便回身看視歐陽狀況。
每晚的入定是歐陽每天必做的功課，從石磯那吸收得來的石源本靈，她還沒完全將之化爲己用，證據就是丹田裡那一團靈源還參雜著紫色。
歐陽是無法看到入定調息後的自己，小凰見到她運轉靈力在筋脈流轉時，臉面和肌膚透出的紫色只有若隱若現一層，知道石磯的石源本靈被她吸收得差不多了。
歐陽入定之後，至少兩個時辰之內是不會醒過來的，陌路又在沉睡，一時間，登天閣內除了陌路粗淺不一的呼吸聲，再聽不到一絲聲響。
小凰轉頭看了看歐陽和陌路，見一人一鳥紋絲不動，忽然升起一股孤寂的感覺。
想當初，虛空的歲月，雖然冷清，卻有小鳳時刻不離陪在身邊，小鳳看似大咧，心思卻無比細膩，根本就不曾讓自己感覺到孤獨過。如今想來，當初遭遇那麼大的劫難，如果不是小鳳一直相陪，自己卻怎
能熬過那段悽慘的時光？
小凰發現自己思念小鳳了，就在歐陽和陌路都在身邊的時候。
小鳳若知道這點，是否還會對歐陽意味深長的目光不以爲然，反而淡然問歐陽在想什麼了？
時間有時候很可怕，它會將一切激情掩埋，然後冠以習慣這個名字，讓當事人自以爲一切如常，從而一任時光匆匆溜走。待等發現不尋常了，往往人事已非，此時，就算想找不尋常的那一點，緣於何時，因於何事，也已是風過水無痕了。
這一陣冷寂，在陌路醒來的時候被打破了。
陌路緩緩睜開眼，深沉的睡眠確實有助傷口的癒合，這一覺，陌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傷口比入睡之前情況要好很多。
“凰姑姑？”
見幾天來一直守著自己的小凰神色癡呆地望著外邊，陌路詫異了。見慣了小凰的清冷，眼前這個透著淡淡憂傷的小凰，幾乎使陌路以爲自己眼睛花了。
陌路的輕喊，引得小凰轉頭看了過去，迷濛的視線說明飄散的思緒還未收回，直到視線觸及陌路的傷處時，鳳眸才恢復清冷。
“睡醒了？感覺怎麼樣？”小凰走近玉榻，輕聲問道。
陌路扭頭看了看，見邊上的歐陽在入定修煉，怕吵擾了她，便輕聲回答：“好多了。”邊說邊輕輕扇動了下雙翼，雖然動作有些僵硬，又因羽翼被燒燬，光禿禿的不甚美觀，不過，還是可以看出行動已經沒有大礙。
“那就好。主人剛發了話，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了。”
陌路的眼裡透出熱切：“凰姑姑，可是要送我回女牀山了？”
小凰眼含憐愛的點了點頭。可憐的陌路，也不知道是在多大的時候被石磯擄走的，估計這輩子沒見過族人，難爲他還記得女牀山是自己族地。
這時，歐陽功行完畢，睜開眼就看到小凰和陌路身影緊挨，小凰的一隻手甚至搭在陌路的頭上輕輕撫弄著。
“小凰。”歐陽輕輕咳嗽一聲，喚道。
小凰回頭：“主人。”
“小鳳回來了嗎？”
“還沒。”
歐陽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陌路：“陌路，你的傷不要緊了吧？明日我們就啓程送你回女牀山。”
陌路囁嚅著：“歐陽姑姑，陌路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傻孩子，你胡說什麼呢。”歐陽有些心疼，才幾天工夫，調皮的陌路居然懂得體諒他人了。歐陽看了小凰一眼，小凰的手依舊沒離開陌路。輕輕嘆息一聲，有時候，發自內心的疼愛，也會讓人成長的。
幾句閒話工夫，小鳳回來了。
“主人。”
歐陽緩緩從玉榻上下來：“情況怎麼樣？”
小鳳尚未來得及回答，門口一陣香風，卻是龍吉來了。
主人家駕到，歐陽站起身迎上去：“公主。”小鳳站在原地，迴轉身看著龍吉淺笑，
小凰仍舊站在玉榻邊上，關照榻上的陌路。
龍吉視線緩緩在幾人臉上閃過，神色似笑非笑：“本公主還是小瞧了你們了。”
歐陽隱隱猜到幾分，面上卻故作不明：“公主此話怎講？”
龍吉走進室內，挑了一張椅子坐下，眸光緊盯著小鳳，笑道：“本公主自以爲行事隱秘，哪料到早在你的算計當中。歐陽姑娘，本公主一直以爲自己沒將你小瞧，如今看來，本公主還是託大了。”
“公主言重了。”歐陽看向小鳳，小鳳輕輕點了點頭，於是繼續說道，“我不過一介凡人，怎敢將主意打到公主身上？”索性裝糊塗到底，她倒要看看龍吉究竟看穿了幾分。
龍吉輕笑：“本公主是個爽快人，也就不和你拐彎抹角了。說句實在話，本公主也不是那種秉持門戶之見的人，不然日前也不會將你們留下。只是，如今你的同伴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本公主倒覺得求醫並不是你們此行的目的！”
歐陽輕輕一笑，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亦不再否認。
龍吉卻看著她，繼續說：“那日羅宣之事，本公主以爲就是你們的目的所在。因念及羅宣亦非善類，截教本公主亦不是惹不起，故此將此事壓下不提。如今，本公主倒要問一句了，本公主助你們甚多，因何你們還要監視本公主行止？歐陽姑娘，你這般玲瓏剔透的人，恩將仇報之事應該不屑爲之的吧？”
歐陽心裡輕嘆，原本不想這麼早揭底牌的，哪料龍吉警覺性這麼高，以小鳳之能居然還被發現。只是，尚不知小鳳看到的情況是否如自己所想，這底牌若現在就揭開，是否能對龍吉起作用？歐陽沒有十分把握。
龍吉一副悠閒的樣子，只雙眸炯炯地看著歐陽，饒是她秉性寬厚，亦不由爲歐陽的再三招惹而心生薄怒。
“公主，此去三山關應該見到洪錦將軍了吧？”歐陽無法知道小鳳所見，只好自己探問了。
龍吉淡然道：“見到了。”
這神色、這語調、這措辭，歐陽笑了笑，自己根本無法從中獲得有用的信息，想來是自己再三惹及，龍吉已經對自己心生提防了。
轉過目光看小鳳，小鳳卻苦笑了笑。也是，小鳳本爲靈禽，此生未經情愛，如何能看出男女之間那絲絲幽暗不明的曖昧？
“公主，歐陽若有冒犯，還望公主海涵。”歐陽念頭轉得飛快，此時，或許坦白才能獲得龍吉的諒解，畢竟，龍吉既能因爲凡情而悖天規，就足以說明她不是天庭那些冰冷無情的仙族。
“歐陽本爲一凡俗人，拋卻凡間閒情，投身渺茫不可測修真之途，只爲心中那人不幸名上封神榜。公主該知道，名字一旦上了封神榜，命運即被註定。歐陽怎忍心眼見那人因封神宿命而身殞命消？縱使封神榜上位分尊榮顯赫，怎及金風玉露長相逢來得雋永亙久？何況那人的既定命運慘絕人寰。公主，你若是我，知道這樣的結局，你會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