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看著自己二弟迷茫的樣子,忽然明白他也是認真的。其實,伯邑考非常瞭解自己的這位二弟,有些時候,他覺得,其實二弟比自己更適合西岐世子這個位置,不說他文韜武略遠在自己之上,就他那份對待事情的冷靜自持也是自己所不能及的。這樣的人,忽然認真起來了,而對象是她,伯邑考覺得自己凌亂了。
一邊是弟弟,一邊是好不容易確定心意的心上人,雖然如今她不在跟前,這份爲難,卻一點都沒有因此而變得輕鬆。
選擇與放棄,人生最痛苦的兩件事。前者看似有希望,如果真有希望,直接奔了去就是,何必還要有選擇?其實,所謂的選擇,結果也就是放棄!
伯邑考也不等他的回答了,留下一句:“早些回房歇息。”轉回了議事廳,可面對著滿桌案的公文,再沒了批閱的心情。
父侯還在羐裡羈押著,所以自己不敢輕舉妄動。前日,北伯侯崇侯虎胞弟崇黑虎送來了密件,知道崇城自崇應彪渭水受辱,不再被崇侯虎所寵後陷入了世子之爭。密件裡隱隱透露的勸西岐趁機發兵,他崇黑虎願爲內應的意思,伯邑考直接無視,父侯還在紂王手裡,此時不是張揚的時機。
隨便翻開一本公文,是崇城細作送來的,散宜生已經過目,在下面批註了一行字,大意是說,雖然目前崇城陷入混亂,確實是剪除崇侯虎的好時機,但朝歌那邊的聞仲、黃飛虎等隨時可以支應崇城,侯爺又被困羐裡,故此實在不宜輕舉妄動。
伯邑考略略掃了一眼,將公文丟過一邊,又翻開下一本,是有關西岐民生的……
議事廳的燈又一次直到天邊現出魚肚白時才熄滅。
庭院裡,姬發也又站了一夜,清晨的露水,沾溼了兩鬢,心情就和僵直的兩條腿一樣沉重……
東崑崙,帝君殿。
歐陽、小凰、哪吒、楊戩、韋護、步瀾妜和君公子幾人搜索了老長時間,並沒有發現小鳳遺留的任何線索。哪吒幾人已經放棄了搜索,就歐陽和小凰還白著張臉在堅持尋找。歐陽不能忘記小凰的那句——也許現在小鳳正受了重傷躺在哪裡等著她們前來救助……
這種念頭一直支撐著兩人沒日沒夜的尋找,兩人的執著感動了已經放棄搜索的哪吒幾人,於是他們重新投入了搜尋大軍,繼續尋找。
當時交戰在高空,有可能墜落的範圍很廣,山巖和草叢,早已搜遍,連一根鳳凰的羽毛都沒見到。
歐陽站起身,才一回頭便看到小凰站在一處懸崖邊上發呆。歐陽以爲小凰有所發現,便跑了過去,視線才一觸及懸崖底下,就覺得自己兩眼一陣發黑。
所謂萬丈深淵想必就是這樣的吧。腳下深不見底,連所謂的山嵐霧靄都沒見到,只是黑漆漆一片。歐陽想起了黑洞。
小鳳若是落到了這下面,以他被誅仙劍重創的軀體,即便他是上古神鳥遺族,還有僥倖的機會嗎?
一羣人呆愣愣地站在崖邊看著腳底的萬丈深淵,一直不曾出聲的帝俊,忽然輕輕一躍。
白袍飄蕩,青絲飛揚,頎長的身影很快在視線裡消失,落進那一片漆黑裡。
歐陽張著嘴,連呼叫都忘了,兩手緊緊握拳,不停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帝俊是什麼人啊,區區黑崖纔不會被他放在眼裡……
身子卻在哆嗦。
七八個人,眼巴巴盯著崖下,良久沒有一點動靜,縱然大夥心裡相信帝俊,此時也不禁動搖了。
小凰一直咬著脣,等候良久還沒有動靜,她最後的一點耐心終於耗盡,低低對歐陽說了一句:“主人,若是小凰上不來,今後就不能再陪著你了。”她也不知道,在自己心裡,主人和小鳳到底哪個重要,此時,出事的是小鳳,她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尋他,但若是換了是主人,她相信自己也會毫不猶豫地就跳下去。
有些時候,忠義和情義,叫人分不清到底哪個重些,若是能選擇,當然是選擇永遠不要面對兩者選其一的局面。
歐陽哪會眼睜睜看著她跳下去,一把抱住小凰躍起的身子,急聲道:“小凰,再耐心等一會,帝君是什麼人,他肯定會有所發現的……”沒說的話是,若是帝俊都無能爲力,小凰下去,也不過是多失去個人。
小凰還在掙扎著,哪吒眼尖,嚷道:“快看!”
崖下那一片漆黑,被一團白影破開。
小凰停止了掙扎,身子還在歐陽兩臂之間,直愣愣看著底下的白影破開黑暗,往崖上竄來。
白影速度極快,轉眼已經到了跟前,衆人看清了白影懷疑抱著一個人。
帝俊落身歐陽跟前,手上抱著小鳳,額際的海藍色寶石還在寶光流轉。
小鳳閉著眼,四肢垂掛著,臉上毫無血色。歐陽感覺不到他身上的生氣,心裡在發毛。
小凰剛剛還鬧著要跳到崖下尋找,此時,除了將一雙眼睛盯在小鳳慘白的臉上之外,身子好像被定在了地上。
帝俊輕嘆一聲,說:“傷得很重,怕是要好長時間才能恢復。”
“他……”沒死?歐陽有些不敢相信,當時,空中那一陣巨響,雖然自己和小凰藏身西崑崙,沒看到具體情況,不過,就那動靜,絕對不是自己以往所經歷的所能比。
帝俊輕輕點了點頭:“我送你的扶桑木還在麼?”
“在,在,在。”歐陽趕忙掏出錦盒遞了過去。
帝俊手指輕輕一劃,錦盒自動打開,烏漆八黑的扶桑木離了錦盒,漂浮在半空。
“他渾身經脈被誅仙劍劍氣所傷,五臟六腑都被重創,若不是本體屬上古神鳥最純正的血脈,先天帶了混沌氣息,只怕早就有死無生了。只是,雖然沒死,離死也不遠了,”帝俊手指輕輕一勾,扶桑神木挨近小鳳軀體,一閃就沒了進去,“希望這段神木能讓他好受些吧。”
歐陽和小凰就這樣跟著帝俊又回到了帝君殿。此時,小鳳躺在牀上,牀前圍繞著四御。
歐陽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只能眼巴巴看著四御輪流將小鳳一陣又一陣折騰。折騰了半天,四人看了帝俊一眼,轉頭看著歐陽,齊齊搖了搖頭。
歐陽急了:“真的沒辦法?”
小凰慢慢走過去,在牀沿坐下,手緩緩伸出,停在小鳳面上三寸。
帝俊看著四御,說:“你們也發現了?我們輸入他體內的靈力絲毫不起作用。”
紫薇皺著眉,說:“他這身子就像個無底洞,無論多少靈力進去,都是泥牛入海,連一絲影子都見不到。”
東華眉心也蹙著:“這般情況,我還真沒見過。就算是上古神鳥遺族,也不該這樣。”
長生走過來:“雖然現存上古神鳥遺族不多,海外仙島上的那些還真和他不一樣。”
小凰回過頭,臉色有點沉:“海外被豢養的那些?”她一直覺得那些鳳凰是鸞鳳一族的恥辱!
沒人在意她這句隱含怒意的話。帝俊目光閃了一下,四御卻還在思索小鳳的狀況。
一直沒出聲的勾陳,突然說道:“天地之間第一對鳳凰,鴻蒙第一妖神,豈是尋常鳳凰可比的。”
小凰猛然一驚,清冷的目光死死盯著勾陳,一點都不念人家四御剛剛還在爲小鳳的傷勢傷透腦筋:“你怎麼知道這些?”
不該的,這個世界是鴻鈞道祖施法創建的,並不是正常存在的時空,對於自己這個本不在這時空的闖入者,他們最多也只能知道自己和小鳳是上古神鳥遺族。勾陳,他到底知道多少?
突然想起,帝君殿初見他時,長生說他喜歡盡日對著忘川之水沉思,莫非謎底在忘川?
勾陳的話,歐陽沒什麼反應,因爲藏身西崑崙的時候,小凰在給她解釋小鳳爲什麼這麼做時,提到過兩隻鳳凰的真實身份,而其他四人就不一樣,連向來沒什麼情緒浮動表情的帝俊都驚詫地看著勾陳。
長生眉宇隆起,瞅著勾陳:“你該不是整日盯著忘川之水,盯久了也學凡人一般患上癔癥了?”
鴻蒙第一妖神,且不說那是什麼存在,只上古洪荒那場大戰後,再沒人見過他們的蹤影,一般人都覺得他們也隨著那兩位大神殞落了。這幾乎是三界共同的認知。
所以說,這兩隻怎麼可能會是?何況,如果他們是,區區多寶道人手中的一把誅仙劍能將人重創成這副德行?
紫薇笑道:“勾陳,我們這樣的,不大適合學他們凡人玩‘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遊戲。”他肯定勾陳在開玩笑。
這兩位沒注意到小凰反問的那句,帝俊和東華卻注意到了,他們猛然一驚之外,更多的卻是疑惑。兩人扭頭看了歐陽一眼,而後視線落在對方臉上,結果,在對方的眸底發現了和自己一樣深濃的懷疑。
小凰站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