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點了點頭:“也是,先生當日的精力全放在煉化琵琶精上,或許真沒留意到身邊的異樣。也罷,本相尋個機會再帶先生進宮一趟,先生就給本相好好看看,那妖精究竟藏身何處。若是真除了妖,先生便我是殷商大功臣!”
“皇叔之意,是確信宮中有妖了?”
比干言道:“是,本相確信。自那琵琶精被先生煉化後,宮內走失的人口益發多了?!?
“既有此事,朝中言官爲何不諫?”
比干笑道:“先生之意是說本相緣何不對大王明言吧。”
姜子牙默認。
比干說:“自梅伯被炮烙後,大王又造了蠆盆,將膠鬲逼得跳樓,昨日又將上大夫楊任雙眼剜去,”比干長嘆一聲,“殷商言官已經所剩無幾,闔朝上下,能諫得動大王的也只有還在北海奮戰的聞太師。本相爲此事,居中調和,盡本相所能保下幾個殷商棟樑,自不妥隨便觸及大王逆鱗。故此,本相想請先生令妖物現形,以永除後患!”
修道者,斬妖除魔本爲分內事,姜子牙見比干這麼說,很痛快的答應了。
比干見正事談妥,轉而和姜子牙攀談起來。
隱匿一邊的歐陽是首次見到比干,這位傳說中的文曲星,還真文質彬彬,他剛剛言道楊任被紂王剜眼,怎料自身不久後要被剜心?
比干和姜子牙談的,不過是些姜子牙在山上學道的情形,姜子牙口風很緊,一個字都沒提到封神榜相關之事。
歐陽聽得不耐煩,這些枯燥的修道日子有什麼好說的,不是砍柴挑水、生火做飯,就是吐納調息、吸收天地精華。比干卻聽得津津有味,還露出一副心神嚮往的神色。
“可惜本相沒有此等緣法?!甭犝Z氣還惆悵得很。
比干此語,卻真真正正觸到姜子牙的痛處了,他捨棄家人,獨上崑崙,爲的就是尋仙問道,結果,四十年過去,師尊卻告訴他,這輩子和仙道無緣,耗費了四十載,下了山,親人卻早已一個不見。
“卑職亦是命薄福淺,縱使入了仙山,拜了天尊,終是同仙道無緣,唉——”姜子牙心裡煩悶。
歐陽眼尖,已經瞧見姜子牙說到天尊時,不經意碰觸了下闊袖。
心理學真沒白學,縱是神仙,亦會有泄露心思的小動作,何況這個連半仙都還不能算得上的姜子牙。
歐陽微微牽扯脣角,也不枉自己蹲在這裡餵了這麼久的蚊子。
臨行,比干囑託姜子牙道:“先生這幾日便請待在府上,本相尋了機會便帶先生入宮?!?
姜子牙應下,而後告辭回宋異人莊上去了。
此時,天色已黑,又逢朔日,連月色都沒,端的是個月黑風高之夜。
比干府邸至宋異人大宅,原是有些路程,中間還要經過一段黝黑的小巷。
姜子牙喝了幾杯酒,渾身發熱,此時被夜風一吹,通體舒暢,又想著反正那刁潑的馬
氏已經被自己休了,晚些回去也無人嘮叨,便不駕遁術,捱著兩條腿慢慢走,等著酒氣發散。
小巷漆黑,姜子牙酒勁未過,腳步輕飄飄的。才至小巷中段,斜刺裡閃出一個人影,一條白色的手臂直接往自己右袖裡鑽。
姜子牙忙斜掠身子,避了開去,藉著幾點朦朧的星光,看清了突襲自己的人。
“是你。”
歐陽俏生生站在姜子牙的去路上,雙手垂在身邊,笑著說:“是我?!?
姜子牙皺眉:“你這般死命糾纏,究竟意欲何爲?”
“我已說過,要借封神榜一觀,順便更改個人的命運?!?
“荒謬,貧道早已說過,封神榜自立下至今,除了立榜之人,根本沒人見過榜文,你又如何知道你要更改命運的人在這封神榜之上?”
歐陽沉聲道:“姜子牙,我敬重你是君子,因此不想傷你,你借我封神榜一觀,我便告訴你殷商王宮之中的妖孽爲誰,如何?”
姜子牙化指爲劍,一引劍訣往歐陽攻去,口中叱道:“那便無須客氣!姜尚命可丟,封神榜絕不能有失!”這榜關係到那麼多修道之人的命運,如何能夠落入他人之手!
歐陽腳步一晃,避開劍氣:“姜子牙,你這是何必。”
姜子牙步步進逼,招招兇險,歐陽雖不怕,可巷子狹小,不施展道法,僅憑身手騰挪,總是處處落了下風,沒奈何,亦學他化指爲劍。
兩人都不想驚動附近平民,雖是劍來劍往,拳腳相加,卻招招不曾觸實,除了身影掠動之時,衣袂帶起的破空之聲,兵器、拳腳相交之聲是一點都沒有發出來。
兩人纏鬥正酣,巷子外傳來一陣梆梆打更之聲。
來不及收手,外面巷外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問:“誰在那裡?”
歐陽和姜子牙忽視一眼,同時收了手中之劍,往巷外走來。
姜子牙當初火燒琵琶精鬧出的動靜早已傳遍朝歌,甚或有人已將這段編成話本在茶館酒肆演說,爲招攬生意,有些茶館酒肆甚至畫了姜子牙的畫像掛在門口宣傳。
因此,當姜子牙的臉被更夫手中提著的燈籠映照時,更夫言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姜大夫?!?
姜子牙笑著點頭:“才席散,歸途之中遇見個道友,一時技癢,切磋了幾下,不好意思,驚動老丈了。”
歐陽亦笑吟吟看著更夫。
更夫提了燈籠,道一聲:“姜大夫及早歸家吧,最近朝歌不太平,老是走失人口?!庇?。
纔剛比干言道宮中走失人口,怎麼這更夫也這麼說了?
“老丈且慢?!苯友篮白「?,“老丈所言朝歌走失人口,怎麼回事,貧道怎未曾聽說?”
歐陽心中一動,問道:“老丈,朝歌城內走失的是否都是韶景年華的美貌閨女?”
“正是。”
“可有發現屍身之類的麼?”
“至今尚無?!?
歐陽擺了擺手,表示沒話問了。
姜子牙示意更夫無事了,可以走了。
更夫提著燈籠離開。
姜子牙轉身看著歐陽:“道友知曉王宮之內和朝歌城人口爲何走失?”
歐陽笑道:“姜子牙,這事還真是你惹出來的了。”罷了,已經牽扯到人命了,也就別想拿這個去和姜子牙換借看封神榜了。
姜子牙臉一黑:“道友,貧道師出崑崙,可不是那些吸食人精的邪門歪道。”
歐陽笑道:“我只說你是招惹出來的,又沒說是你擄掠了她們,你急什麼!”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歐陽想了一下,說:“你跟我來?!?
駕起遁術,兩人徑往朝歌城外三十五里之軒轅墳而來。
月黑風高,衰草遍野。
姜子牙道:“好濃的妖氣!”
歐陽笑了一笑,亦不管他,好在姜子牙也是這種人,妖氣雖然感受到了,但也不是見妖就殺的。
歐陽見姜子牙沒動靜,笑道:“你當日煉化琵琶精,想必是她身上的血腥之氣被你察覺到了吧?”那個琵琶精隔三岔五就進宮尋狐貍精妲己,一起享受人肉的美味,姜子牙道:“人妖雖然殊途,但仙道亦不拒絕妖,不傷害人命,潛心修行之妖,傷害他作甚?”
歐陽淡笑,見姜子牙蹙眉看自己,轉過身,扒開雜草,露出墳上一道縫隙。
姜子牙不解,拿眼看她。
歐陽回身,笑道:“姜子牙,我若要算計你,不需要等到現在,你不是想知道宮中和朝歌城人口走失之謎麼?那就跟我進來?!?
說罷,當先俯腰進了軒轅墳內。姜子牙跟了進去。
軒轅墳內空間很大,才一進入,陰冷、潮溼的氣息就撲面而來。外邊無月,雖然黑,還有微弱的星光,墳內卻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
姜子牙更是提高了戒備,見歐陽不點火,便頓下腳步,跟她保持距離,想想還覺不妥,提了提丹田三味真火,噴了一簇,在墓道中飄浮,權當燈火。
歐陽笑了一笑,知道他是防備自己趁黑出手。其實,適才剛入軒轅墳時,她還真閃過這個念頭。
墓道很長,兩人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才進入地宮。
軒轅墳內多妖,朝歌臣民幾乎人盡皆知,兩人這一路走來,卻沒碰上半隻妖物。
歐陽笑道:“姜子牙,看來你火燒琵琶精之事,在妖界傳開了,軒轅墳內之妖,躲得如此乾淨?!?
姜子牙不語,只顧看著前方安置棺槨的石牀。
歐陽亦不在意,領頭過去。
石牀上的棺槨也不知被這些妖精弄哪去了,此刻,放置在石牀上的卻是一面精美的玉石琵琶。
石牀上方,被人破開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洞,微弱的星光從洞口透進,堪堪映照在下面熒光流轉的玉石琵琶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