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陌路說,他自有記憶起就在石磯的骷髏山,對於家鄉的記憶只模模糊糊記得女牀山這個地名。我看你這裡尋常人也進不來,何以就將陌路給丟了?”歐陽笑問。她是想著,算了,還是自己來吧,等那兩隻端完臉色,黃花菜都涼了。
青晏禾臉上傷過一絲悲痛和憤怒交加的神色:“陌路出生未滿百歲,內子就折在孔宣手下。我出山尋孔宣報仇,孔宣未找到,回來卻聽他們說不見了陌路,也不知是自己走失,還是爲人所擄。青鸞一族自上古神脈凋零之後,被各路修道者視爲坐騎的首選,女牀山原來的族地早已不堪騷擾,因此我接掌族務後,便打造了這個相對隱秘的地方。饒是如此,年幼者,貪玩不知外界兇險,常有青鸞出谷玩耍被擄。我想不到陌路居然也遭此厄運,若早知是石磯所爲,不夷平骷髏山如何消得我心頭之憤?”
歐陽擡眼看看小鳳和小凰神色,見那兩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於是便問道:“你就沒有派人尋訪嗎?”
青晏禾嘆道:“怎麼沒有?就爲著這事,又走失了好些人口。”
小鳳和小凰的臉色終於緩和了,歐陽笑著搖了搖頭,爲這兩隻絕倒。
“夷平骷髏山就不必了,石磯日前已經魂消魄散,你這口氣可以消了。”歐陽笑道。
歐陽將懷裡的陌路推向青晏禾:“你這彆扭孩子,沒回來的時候整天唸叨著回家,怎麼回家了,見著父親了,也不撒撒嬌呢。”
陌路的鳥臉看不出神色,只見他目光不停閃爍,又不敢迎視青晏禾憐愛的視線,想必是心裡也有些初見親人的不自在吧。
青晏禾卻不管他在彆扭什麼,上前一把攬過兒子的身軀,低低喚了一聲:“陌路,你讓父親好找。”
青晏禾將兒子渾身上下仔細打量,視線落在雙翼上時,目光不覺一冷:“誰幹的?”
歐陽搖頭:“你別一心就想著爲兒子出氣了,這事我們已經代勞了。陌路的傷也已不要緊,今後好好看著他吧。”
青宴禾長長一揖:“鳳祖和主人厚愛陌路之恩,宴禾銘感五內!”
歐陽笑道:“罷了,你也不用鬧這些虛文了。陌路深得小鳳和小凰的喜愛,你可要好生培養。”
青宴禾笑道:“是。”
歐陽想了想說:“原還想多叨嘮你幾日,如今看來,你們自身也在提防著谷外之人,我卻是惹了大麻煩在身的,就不牽連你們了。”
青宴禾笑道:“主人言重了。”他一口一個主人倒是喚得很自然,歐陽卻覺得有些彆扭。只爲青宴禾一聲主人出口,殿外十來雙眼睛就冷颼颼盯著自己,饒是歐陽覺得自己臉皮夠厚,也招架不住這樣的眼光。
小鳳卻已注意到外面那些人的不服,於是開口問青宴禾:“宴禾,外面這些都是什麼人?”居然敢對他上古鳳凰遺族的主人
不敬!鳳凰護短的脾氣一旦發作,真是叫人受不了啊。
青宴禾擡手將殿外一干人召進來,回道:“此爲我青鸞一族族長之下八大長老,名號分別爲:乾、坤、坎、離、震、艮、巽、兌。”
八人在小鳳、小凰面前跪倒:“見過鳳祖。”
小鳳冷冷一笑,也不命起身:“一族長老,想來也是有些本事的,難怪連本尊的主人都不放在眼裡!怎麼?本尊的主人還承受不起你們族長一聲主人了?”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甚至動用了下血脈威壓。
八人俱是渾身一個激靈,臉色蒼白:“小的不敢!”
青宴禾忙求情:“鳳祖,青鸞一族避世已久,這些人早已不通世故,望鳳祖網開一面。”
歐陽亦笑道:“小鳳,何必爲點小事大動肝火?你瞧著他們煩,讓他們下去就是,何必生氣呢?”
青宴禾聞言,忙招呼:“你們下去吧。”生怕小鳳還不依不饒。
終於清靜了。
小凰看著這幕鬧完,這才悠悠開口:“宴禾,我看你這裡戒備不小,是不是在防著什麼人?”
青宴禾一愣,隨即苦笑了笑:“還是瞞不過鳳祖。”
“什麼事,說吧。”小凰意態很是悠閒。
青宴禾瞄了小鳳一眼,見剛剛還借題發揮的人,只顧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並未將自己和小凰的對話放在心上,心中動了一動,答道:“剛宴禾說過,因內子死於孔宣之手,宴禾曾經尋他報仇,當時雖然未曾尋到,卻也將他的洞府毀了個一乾二淨,故此,孔宣常來這女牀山滋事。”
“殺妻之仇,仇人尋上門來,不主動出擊,反竭力避開。青族長,你打不過孔宣?”歐陽寥寥幾語,語意卻很犀利。
青宴禾苦笑:“論法力,我未必輸給他,可他背後的五色光華甚是厲害,能將任何法寶、人、神、仙一晃就晃沒。找不出剋制他五色神光的方法,別說報殺妻之仇,連這族地亦朝不保夕。”
青宴禾的喪氣話,激起了小鳳的怒火:“我倒要看看這孔宣是什麼人,居然就這麼厲害?”
歐陽搖頭,爲小鳳今日一再的失控不解。小凰輕聲道:“小鳳也是見族人被欺壓,勾起這些年的不平之氣來了。”
自那兩位殞落,小鳳同自己這些年心底積壓了多少的不平,卻因爲無能爲力和無可奈何只好一直剋制著,今日,青鸞被欺壓,終於使小鳳失卻了耐性。
“那孔宣什麼時候會來?”歐陽問。
青宴禾道:“他三不五時前來騷擾一番,沒個準的。”
“那好,我知道了。”歐陽微微一笑,轉頭對小鳳道,“你也彆氣了,安心在這裡住幾日吧,等那孔宣過來,收拾了他再走。”
青宴禾聞言大喜,不等小鳳回答,自顧忙說道:“那我去命人準備客房。”
說完,生怕歐陽會後悔一般,匆匆忙忙就出去了,連剛尋回的兒子都顧不上帶上。
歐陽撲哧一笑:“這青族長的性子和陌路還真有些像,莫非這就是父子天性?”
陌路眨著眼,無辜地說:“歐陽姑姑,我一句話都沒說,怎麼又有我的事了。”
這下,連繃著臉的小鳳都忍不住大笑,清冷的小凰嘴角也不禁扯了扯。
青鸞一族族地的晚景別有一番風味。青宴禾不光很會選址,同時也很會規劃設計。整個族地,雖然處於山谷之中,但因爲空間開闊,視野之內的山峰便顯得很矮,唯一一處看起來高點的,被他建造了座宮殿遮住了。山谷是聚風之地,而這裡,又因爲空間開闊的緣故,風勢便沒有一般山谷那般凌厲。風勢柔和了,吹滌得人便很舒爽,隨風而來的陣陣花香彷彿還透著白日暖陽的味道。擡頭望天,天青似水,月色掩著點點星光,若隱若現;隔月遠些的,沒了月色遮掩,便是一副星光璀璨的模樣。北邊,北斗七星閃著幽冷的星光,似在訴說亙古以來的種種。邊上緊挨的那顆好似奪盡一切星辰光芒的北極星,清清冷冷,一任北斗繞行無盡年。
“伯邑考……”歐陽輕嘆。都說北極星即是紫薇帝星,別人家的思念是睹物思人,她倒好,一到夜晚,仰首望天,自然而然那人的姓名和樣貌就浮現腦海。
正在感慨,忽覺肩頭一暖,回身,卻見小凰站在身後。小凰亦在仰望星空,目光漸漸癡迷,似是又觸動往事了。
“小凰?”歐陽輕喚,她也覺得小凰自鬥闕宮之行以來,變了好多。
以爲她不會回答,不想小凰卻伸出纖白的手指,指著那顆紫薇帝星,說:“就爲著它,封神大戰三千年一輪迴。都說封神榜爲三教襄立,又哪知立榜之人本就在天道算計之下!”語氣幽怨,難掩心中的恨意。
歐陽仰頭望了望那顆依舊光芒四射的北極星,嘆了口氣,說:“你和小鳳,總是有意無意給我灌輸天道不公的思想,說實話,我本異世人,這些宿命意味濃厚的想法,有些難以接受。我前面的人生,簡單卻很幸福,肩上沒有那麼大的壓力,秉了自小所接受的教育所產生的信念,還真覺得人定勝天在一定的主觀能動性之下是可行的。”也不管小凰是否聽得懂‘主觀能動性’這種哲學術語,自顧接著說,“如今,我依然這麼認爲,可是心中茫然無措的感覺又是爲何?”
小凰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過了一會,她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慢慢說道:“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一點,我跟小鳳本就是主人的靈禽,當初岐山仙長說什麼靈禽覓主,不過是託詞而已……”說到這裡,小凰深深看了歐陽一眼,轉身回房去了。
歐陽愣了一愣,隨即喊道:“小凰,前世今生不好玩,何況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