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帝君提醒，該來的躲不過，歐陽不怕！”
帝俊看了她一眼，輕語：“不怕雖是好的，實力懸殊畢竟在那，危機之時，別忘我送你的見面禮。”
“多勞帝君掛念。”歐陽笑道。
帝俊看著歐陽彎腰爲紫薇講解叫化雞做法，輕嘆一聲，低語：“這般掛念，即便對羲和、常羲亦不曾有過。”想起自己出身成謎，此身好像是從上古那場洪荒大戰後突然出現的。
乾坤無極本無我，我自何來？
帝俊迷茫了。
站在璧階下的小鳳和小凰對視一眼，小鳳開口道：“帝君，迷茫者，迷惑也。崑崙臺下，忘川過去，通往哪裡，想來帝君不會不知。那裡或許會有帝君要找的答案。”
“帝俊，羲和、常羲之夫，日、月之父，莫非，這並不是真相？”
“羲和者，日御也（拉著太陽在天空跑的車伕），常羲者，月御也（拉著月亮在天空跑的車伕）。是與不是，帝君難道從來不曾疑過？”
帝俊迷惑：“羲和、常羲只是日月之御？那日月本又爲誰？”
歐陽直起身，笑道：“日月嘛，混沌初開之時，盤古大神誕生，用神斧劈分天地，功成，力竭而殞，雙眼化爲日月。”
帝俊茫然：“既如此，然則我又爲誰？”
“初遇時，我曾聽帝君說過自身本有名，奈世人早忘，只怕不是世人忘，而是帝君自己忘了。”
正在大快朵頤地紫薇見帝俊糾結，笑道：“誰人又知自身本爲誰？不單你，東華、勾陳、長生和我哪個不是和你一樣？”
“莫名其妙來，稀裡糊塗過，懵懵懂懂中求，癡癡傻傻難覺！真真假假，究竟何爲真？何爲假？”帝俊低語。
“你繞得我頭暈。”紫薇從寶座上躍下，“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現在卻去分辨什麼真假，帝俊，你是受什麼刺激了？可別學他們西方教的那套。”
帝俊轉過頭：“別說你我這般，就是凡人，人若不知根本，豈不虛耗無窮歲月？”
“這無窮歲月已是被我這般虛耗了。”
帝俊輕輕嘆息一聲：“是啊，已經這般虛耗了……”
歐陽靜靜站在一邊，恍惚覺得這兩位帝君之間，充斥的不只是迷惘，還有深濃的無奈和憂傷……
“帝俊，紫薇，我帶勾陳和長生過來了。”內殿一陣喧譁，打碎帝君殿的沉寂，東華人隨聲現，只見他兩手各挽著一位長袍的修道者。
紫薇欣喜已極，拉著那位白底梅花點袍服的：“勾陳，這都多少年了啊，難得你這次會來。”
另一位明黃袍服的笑道：“此次若不是我拉他來，他還不來呢。我說你整日對著忘川之水，能看出什麼玄機？”
勾陳一笑：“哪有。”
四御聚齊，老友相見，分外熱情。
“帝君，歐陽也該告辭了。”
紫薇回頭笑道：“見到太乙的那位女弟子，告訴她，此事自有帝君幫她出頭，不過，這事卻
是看在你的面子以及……”指了指幾案上的狼藉，“雞的面子。”
歐陽哭笑不得，原來自己的面子和雞等價的。
從帝君殿出來，就見步瀾妜和楊戩二人等在那裡。
步瀾妜和楊戩一臉嚴肅。見歐陽出來，步瀾妜疾步迎過來：“婕妤，適才偏殿好生熱鬧，你在三教出名了！”
楊戩臉上的那一抹似有若無笑意已經不見，只是嚴肅地打量著歐陽。
歐陽嘆了一聲，笑道：“可是多寶道人和羅宣說什麼了？”
“羅宣說，你就是那個和他有過節的凡人，火靈聖母至今未返，十之八九已經殞落。截教羣情洶涌，最後推選多寶道人闖帝君殿將實情稟告通天教主……”步瀾妜仔細將歐陽渾身上下打量，“你沒事吧？”
歐陽搖了搖頭：“東華帝君的仙誕，通天教主還是有所顧忌的，他並沒當場爲難我。”
“這麼說來，火靈聖母真的死在你手上了？”楊戩突然插了一句。
小凰冷冷掃了他一眼：“火靈是我殺的！殺人者，人恆殺之！”
楊戩哼了一聲，並沒理會小凰的冷語。
步瀾妜擔憂地看著歐陽：“婕妤，帝君殿裡雖因帝君之故，通天教主不敢發難，可是，截教弟子誓言要殺你爲火靈聖母報仇！我只怕你一出東崑崙，便會被他們攔截。”
歐陽笑道：“你呢？”
“我？”
“闡截二教同出鴻鈞，老子、元始和通天又是師兄弟，我已是同截教結下仇怨，闡教中和火靈聖母師徒關係良好者，只怕也會尋我報仇，你呢？”
步瀾妜一愣。
楊戩說道：“闡教中人，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歐陽轉頭瞄他一眼：“日前，我因朋友受傷，曾上鳳凰山求龍吉公主賜藥，蒙公主不棄，賜下靈藥，我若所記不差，真君母親瑤姬仙子好像是昊天上帝親妹。”
“楊戩行事，只問是非。”楊戩語氣有些嚴厲。
歐陽一笑：“好，是我多嘴。多謝兩位好意，只不過前途再怎麼兇險，歐陽卻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總不能就這般蜷縮在帝君殿。”
“你千萬當心！”步瀾妜又是一聲叮嚀。
歐陽嗯了一聲，心頭有些感動，步瀾妜算是她來到這世界後第一個對她表達朋友之間關心之情的人了。
“小鳳、小凰，我們走吧。”
招呼了一直跟在身後的鳳凰一聲，歐陽頷首和步瀾妜、楊戩爲別，御氣往西崑崙方向去。
“瀾妜，紫薇帝君要我轉告，你那事，自有帝君出面……”
步瀾妜驀地潤溼了雙眼，望著三人離去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崑崙上空。
“主人，一會和截教諸人遭遇，你盡力保護自己，對方人多，我和小凰可能一時顧及不到你，必要時，乾脆隱身。”
歐陽笑著點頭，心裡卻絲毫把握都沒有，若是通天教主不在倒也罷了，若是在的話，金霞冠本就出自碧遊宮，
通天教主若是想要收回，肯定不會像自己從火靈聖母手中搶過來那般費事。
“唉……”小凰突然輕輕嘆息。
“怎麼？小凰覺得爲難了？”歐陽一派輕鬆樣。
只是這兩隻如何不知她這輕鬆本就是裝出來的。
小凰掃了小鳳一眼，幽幽道：“你說爲什麼這麼長時間都過去了，而我和你卻始終無法恢復靈力，一直就只能停留在全盛時期的三成！”這般下去，如何能保主人周全？
小鳳沒回答，瞳仁卻忽然縮緊。
東西崑崙交界處，黑壓壓的一片陰影，這片陰影長的，似乎兩端已經延生到了天的南北兩極。
“來了。”
三人放慢速度。
這麼多人，遠遠超出了剛剛參加東華帝君仙誕的人數，想必是偏殿裡有人獲悉事情之後，將消息傳了出去，招引得本不在此地的截教人衆一併趕了過來。
雖然放慢了速度，距離卻始終在慢慢縮短，漸漸的，已能看清對方陣營了。
居中打頭的，正是一身灰袍的通天教主大弟子多寶道人。一羣人臨空而立，袍服、霓裳隨風飄揚，若不是逼壓而來的殺氣，倒也是一副壯觀的場面。
歐陽三人頓住身影。小鳳忽然臉色一變，脣角微微動了動，身邊的小凰猛轉頭看向他。歐陽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一羣人身上，卻沒留意兩隻鳳凰私底下的交流。
通天教主並沒在，想來也是，自己區區一介凡人，多寶道人出面，已是太嫌隆重，通天縱然恨自己入骨，也不會做出這麼掉價的事。
“截教還真看得起我歐陽，居然是傾巢而出！”歐陽輕笑一聲，事情臨頭，她反而越發鎮定。
“主人，”小鳳附耳低語，“這一羣人，也不知多寶道人從哪召集來的，除了他自己，其餘道行都不怎麼樣。”話是這麼說，眼神卻透出憂慮之色。
歐陽輕輕點頭。恐怕是時間倉促，多寶道人又急於堵截自己，道行高深者來不及趕過來吧，不過就算如此，這麼多人，今天想全身而退只怕也要費一番周折。
“歐陽婕妤！今日貧道要你魂消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羅宣叱喝道。
歐陽脣角微扯，難爲他了，居然還弄清了自己的全名。
歐陽沒理他，視線落在多寶道人身後的君公子身上。對方見自己看他，目光閃爍著避開。歐陽是個心軟的人，也沒見怪的意思，反倒覺得這君公子真可憐，夾心餅乾的滋味不好受吧。
羅宣見歐陽三人品字形站在崑崙上空的另一邊，對自己的挑釁一點反應都沒，不覺有些惱羞成怒，便向多寶道人請戰：“大師伯，我去收拾她！”
他原就覺得當日鬥闕宮一戰，自己是吃了龍吉公主水屬道法的虧，明明一開始，是自己將眼前這個女人打得還不了手的。心裡一直憋著這口氣，恨不得再和這女人對決一次，將她斬殺在自己手下。
多寶道人卻比他有眼色，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小心她身邊的那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