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笑道:“二弟才能遠在我之上的,我臨走之時又囑託了他,有他主事,散大夫他們自然毋須上岐山打攪我了。”
歐陽嘆道:“只怕他們都擔心你的身子吧。”
伯邑考笑了笑,轉身上馬,接著做了個和上次接歐陽回府時一樣的動作,身軀微微彎下,右手持著繮繩,左手朝著歐陽伸出。
歐陽不禁甜甜一笑,毫不扭捏地將手遞上去,藉著伯邑考一拉的力,輕巧地翻身上了馬背。
“小婕,伸手敏捷多了啊。”
歐陽大大方方地懷著他的腰,臉湊到他背上,只顧抿嘴笑。
小喜跳上馬車,就等世子起駕。
一騎二人加一輛馬車和一個書童,一路順風順水地進了西岐城。
西岐城內的光景,四年來倒無多大的變化,西伯侯教化之地,自然不會因爲一方BOSS不在而出現變化。
四年前,初入西岐城,那時不過是將自己當成一個過客,於此停留只爲生活所需;跟伯邑考進府的時候,是以一種欣賞的目光來打量的;如今再來,卻又是一番心情。
“伯邑考,西岐城被你治理得很好啊。”
伯邑考答道:“爲民牧,保民安穩富庶,乃是分內之事,我身爲世子,自然更加責無旁貸。”
歐陽明明是一個非常討厭官話和套話的半吊子憤青,此時聽伯邑考以非常淡薄的口氣,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番話,卻不禁心頭感動了一把。
伯邑考雖然不想驚動侯府,只是,當他們踏進西岐城時,侯府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在他們進入堪堪能看到侯府時,同時映入眼簾是還有侯府門口一干迎候的人。
歐陽的歸來,許是姬發並沒有對他人提過,所以當散宜生看清與世子共乘一騎的人爲誰時,那臉上的神色甚是精彩。
歐陽當先下馬,笑吟吟跟散宜生打招呼:“散大夫,久違了。”
散宜生看看世子臉色,臉上忽紅忽白,憋了半晌,憋出四字:“歐陽姑娘……”
散宜生的尷尬,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
姬發笑了笑,收回投注在歐陽身上的目光:“先進去吧。”
“等等!”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伯邑考忍不住皺眉:“三弟?”
歐陽望過去,姬發身邊站著個酷酷的帥哥,四年時間,伯邑考和姬發沒什麼大變化,而這姬叔曄卻同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當年未長開的身量已經完全長開,身高足有1。9米,比兩個哥哥還高了那麼一點,神情很是冰冷,再見不到一絲當年稚氣的影子,聲音低沉醇厚,再不是變聲期的粗嘎。
姬叔曄冷冷地看著歐陽,以質問的語氣問他大哥:“大哥,當年,她離開未久,就發生了父侯被囚之事,如今,你爲何又將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帶來?”
歐陽乍一聽,哭笑不得,合著自己還和西伯侯被羈押扯上關係了?姬叔曄啊姬叔曄
,歐陽又不是陰謀家,哪來的那麼多算計啊!我該說你想象力豐富,是個權力紛爭場中的好手,還是該先爲自己被你如此看得起痛哭一場呢?
伯邑考還沒出言呢,姬發已自搶先扯住弟弟的手臂,低聲說道:“三弟,別胡說,父侯的事和歐陽姑娘無關。”
姬叔曄一把甩開姬發的手,冷笑道:“二哥,連你也相信她了?”
向來兄友弟恭的西伯侯府三公子居然當街內訌,惹來大羣不明內情的屁民圍觀,好些人對著歐陽指指點點。
伯邑考難得沉下臉,拿出長兄的派頭:“先進去再說,當街胡鬧成何體統!”
姬叔曄臉一白,還待說什麼,卻被姬發扯住手,一個勁往府里拉。
南宮適呆住了,這般境況,連他這個在侯府忠心耿耿了多年的臣子也未曾見過。
散宜生趁伯邑考的注意力還在拉扯的兩位弟弟身上,緩步走到歐陽身邊,低聲道:“歐陽姑娘,前次大恩,宜生尚未言謝,這就先謝過了。姑娘若真心爲世子好,忍心見他們三兄弟因你一人而起紛爭麼?”
歐陽輕笑,散宜生啊散宜生,你是硬的不行來軟的嗎?只是歐陽婕妤一旦認定的事,那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
“散大夫,我不覺得兩情相悅之事能給西岐帶來什麼危害。況且,你這般杞人憂天,未免有輕視你家世子之嫌,他是那種因私情而廢大義的人麼?”
散宜生語塞,卻也不得不爲這女子的聰明叫好,居然懂得偷換概念,她明明知道自己擔心的是她接近世子另有居心,可她三言兩語卻拐到女色禍國上去了。
“小婕,進來吧。”
散宜生還想說什麼,先行一步的世子已經站在臺階上扭頭喊人了。
歐陽笑吟吟遞給散宜生一個抱歉的眼神,嘴裡響亮的答應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
南宮適驅散看熱鬧的屁民,湊近散宜生:“散大夫,這女子什麼時候又和世子纏上的?”
散宜生默然搖頭,過了一會低嘆:“南宮,我覺得我們想拆散世子和她是不可能的了。”
南宮適銅陵眼瞪得老大:“怎麼說?”
“世子爲她,居然呵責三公子……”散宜生憂心忡忡,“你我爲西岐臣子這麼多年,你見過世子跟二公子和三公子紅過臉麼?”想起渭水邊的那一幕,二公子那不同尋常的神色,本來因爲此女的離去已經時過境遷,現下想起來卻跟內斂的世子不經意透露的一樣的熾熱。散宜生一陣煩躁,主公被紂王羈押,西岐城又被朝歌監視,正是多事之秋,這來歷神秘的歐陽姑娘卻在這時又來橫插一腳。
南宮適瞪大眼:“散大夫,你我身爲西岐重臣,眼下主公又不在,可不能由著世子胡來。”
散宜生嘆息:“只是你我身爲下臣,怎可逼迫世子?”
南宮適瞪眼:“散宜生!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這些!朝歌因爲出了個蘇妲己弄得朝綱大亂,天下諸侯離心,西岐怎
能重蹈覆轍!”
散宜生精神一振:“也罷,你我分頭去找太顛、太甲等人,後日朝上,大夥聯名上諫!”
南宮適擊掌:“好,我這就去,聯名的摺子就辛苦你起草了。”
散宜生點頭:“走吧。”
兩人甚至都不進府問候下剛從岐山修養回來的世子,徑自分頭行事去了。
府內,歐陽含笑打量著西廂這間客房,故地重遊,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
伯邑考帶她來這裡安頓下後,就去內廷見祖母和母親去了。
本想來著歐陽,歐陽瞧著姬叔曄黑得猶如鍋底的臉,識相地拒絕了。未來的小叔子,不管伯邑考會不會和自己回21世紀的那個世界,婆家的人總是需要討好的。
伯邑考走了,走之前,難得嚴肅地跟兩位杵在客房門口的弟弟提出要求,不得騷擾小婕!
歐陽是看得只想笑,卻也不得不爲他的細心而感動。自己一直就認爲他是個溫柔體貼的人,果然是!這般翩翩君子,居然有朝一日會因自己而露出霸道的惡行。
伯邑考言猶在耳,姬發和姬叔曄卻左耳進,右耳出了。兩人見歐陽進房,不約而同地跟了進去。
歐陽不想自討沒趣,也不管他們,自顧打量室內。室內陳設倒是一絲都未曾改變。
回過神,頗有些無奈的眼神落在姬叔曄陰沉沉的臉上,歐陽是哭笑不得,自己其實什麼都未曾做的好不?這人,四年前初見的時候還因爲自己笨拙的作揖姿勢而失聲爆笑,四年後再見,居然擺出一副仇人的姿態。
目光轉到姬發臉上,以爲最不濟也會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畢竟未來的周武王,總不會像姬叔曄這般沉不住氣,結果,她看到了什麼?
姬發那柔得滴水的目光是給自己的麼?那滿臉欲言又止,就和初墜愛河的小青年一般的緊張羞澀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空沒有瑪雅人說的世界末日吧?她怎麼覺得有種世界末日來了的感覺?
歐陽冒出了一頭的虛汗!
這般的姬發,相較而言,她還是比較願意面對自己想象中那個面無表情的未來的周武王!
和兄弟三角戀什麼的,不要死得太慘!
已經無端端貼著一個可能會禍國殃民的標籤了,再添上這個未來的周武王,天!西岐羣臣會不會直接把自己當成妖孽綁了,然後一把火燒乾淨了事!
“二……二公子……”歐陽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二啊二,難道排行老二的註定會做些很二的事麼?未來的周武王居然會幹出搶自己大哥女朋友這樣的糗事!
歐陽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香餑餑,反而因爲被父母逼婚多了,覺得自己是個沒人要的還比較可能些,哪想到被鴻鈞拐到了這世界,隨便一招惹,就是這麼兩朵絢爛到極點的桃花,不說她無福消受,更是沒命消受!
姬叔曄只顧盯著眼前這個令人厭惡的女子,倒沒留意自己二哥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