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展開竹簡,念道:“西伯侯姬昌百拜冀州君侯蘇公麾下;昌聞:‘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天子欲選豔妃,凡公卿士庶之家,豈得隱匿。今足下有女淑德,天子欲選入宮,自是美事。足下竟與天子相抗,是足下忤君。且題詩午門,意欲何爲?足下之罪,已在不赦。足下僅知小節,爲愛一女,而失君臣大義。昌素聞公忠義,不忍坐視,特進一言,可轉禍爲福,幸垂聽焉。且足下若進女王廷,實有三利:女受宮闈之寵,父享椒房之貴,官居國戚,食祿千鍾,一利也;冀州永鎮,滿宅無驚,二利也;百姓無塗炭之苦,三軍無殺戮之慘,三利也。公若執迷,三害目下至矣;冀州失守,宗社無存,一害也;骨肉有族滅之禍,二害也;軍民遭兵燹之災,三害也。大丈夫當舍小節而全大義,豈得效區區無知之輩以自取滅亡哉。昌與足下同爲商臣,不得不直言上瀆,幸賢侯留意也。草草奉聞,立候裁決。謹啓。”
唸完,伯邑考微微而笑:“父侯。”
姬昌擡頭:“就照這樣謄好送去吧。”
散宜生站起身:“宜生領命。”
伯邑考淡笑,散宜生亦看著他笑,兩人都知道這一篇文章做在哪,文在簡外!
姬昌讓他們都坐下,而後輕聲喚道:“伯邑考孩兒。”
伯邑考忙答應:“父侯。”
姬昌看了看三人,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伯邑考,孤聽聞這幾日,天下都在傳揚,‘鳳鳴岐山,天命所歸’,伯邑考這幾日都居住在岐山靜養,這事該不會沒有耳聞吧?”
“主公……”南宮適扯著大嗓門想解釋,被散宜生連使眼色打斷。
姬伯邑考卻慢慢站起身,並沒有因爲父侯語氣帶著質問而驚惶,他溫文而笑,說道:“父侯知曉孩兒體弱,自進岐山之後,便一直在茅籬靜養,哪裡有空閒去漫山閒逛。這鳳鳴岐山之事,孩兒是真沒聽說。不過,居住在岐山的這半月,倒是好幾次見著一對鳳凰棲在岐山。”
姬昌愣了一下,說:“真有鳳凰?”
伯邑考笑道:“確實有,不止孩兒見過,那日,前來探望孩兒的散大夫和南宮將軍也見到過。”
散宜生恭聲道:“是的,主公。”
南宮適亦大聲說道:“主公,南宮適也見過。”
伯邑考笑著說:“許是進山的山野村民亦見到了,出來後同家人街坊說起,才傳出這鳳鳴岐山的說法,至於什麼天命所歸,附會而已,當不得真的。”
姬昌鎖眉,憂心忡忡:“孤自知當不得真,紂王卻未必這麼想。如今北海未靖,聞太師征戰
經年,我西岐若是再傳出這話,聞太師下個征討的對象便是我西岐了。這說法還真不能傳到朝歌去。”
散宜生笑道:“主公多心了。民間說道,捕風捉影而已,要說鳳鳴岐山,是確有其事,這本是我西岐一祥瑞。主公若是怕紂王多心,何不上奏章一本,陳說西岐本是殷商四鎮諸侯之一,西岐現瑞,何嘗不是殷商之瑞?天命所歸云云,只說是紂天子承天之命,臨凡治世,想來也繞得過去。”
姬昌點頭,道:“那便勞煩大夫再擬一折吧。”
散宜生道:“下臣領命。”
姬昌微不可聞低嘆一聲,不露痕跡地看著座下伯邑考和散宜生、南宮適偷偷交換眼神。
“伯邑考孩兒,你帶來的那個女子呢?”姬昌突然問道。
伯邑考道:“安排在客房了。”
姬昌站起身,慢慢往議事廳外踱去:“多留意一些。散大夫,南宮將軍,便如此決定了,明日就由南宮將軍護送散大夫前往冀州走一遭罷。”
散宜生和南宮適站起躬身相送:“下臣領命。”
姬昌走遠。
散宜生挺起身子,神色凝重:“世子,主公亦說那女子須多加留意。”
伯邑考笑容忽然一滯,而後笑道:“我理會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