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笑道:“這東西叫折丹,是一件奇物,可沒有毒啊。”
伯邑考見她說出果子的名字,心放下了一大半;“你查過了?”
歐陽想了一下,帝俊來過的事還是不跟他說了吧。便點了點頭。
伯邑考想問她,爲什麼不到洗耳居去,又有些問不出口,於是便把那雙幽深的眼眸不停往她臉上掃。
歐陽輕笑:“怎麼了?”
伯邑考想了一下,問:“剛剛是不是有人找過你?”
“你怎麼知道?”歐陽不知道他說的這個有人指的是帝俊還是商青君,還是這兩個人都是。
伯邑考白皙的臉紅了一下,說:“往日,我回去後,半個時辰之內你都會過來……”
歐陽撲哧一笑,她還真沒注意到這點,這些事上,她向來是隨性而爲。
伯邑考見她笑得坦然,便問:“是誰來過?”
歐陽眼睛眨了一下:“商青君。”
“她?”伯邑考很明顯有些意外。
歐陽笑道:“想來是你的那把溫柔刀真的傷到她了,否則,她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會屑於同我這樣的山野村姑較真?”
伯邑考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歐陽卻笑道:“你想過沒?跟我離開這裡,會去哪裡?”
伯邑考淡然一笑:“你去哪我便隨你去哪。只不過……”他的眼神一暗。
歐陽卻看破了他的心思:“你想去趟羐裡見你父侯,又怕會應了宿命?”
伯邑考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歐陽笑道:“你不用不自在,君子雖不畏死,卻也不是見死不避的,見死不避那是蠢人!”
伯邑考輕笑一聲,忽然又覺得這個時候這般笑有些不適合,又忙斂起笑容。
“會不會很爲難?”
歐陽想了一下,說:“如果你只是去羐裡見你父侯,不進朝歌城,不和蘇妲己碰面,應該不會招致那個後果。”
伯邑考道:“如果爲難……那就算了……”他頓了下,接著說,“你知道,這回離開,什麼時候回來可就真不知道了。父侯離開了四年,身爲人子,怎麼可能會不想念?我就是覺得,見上一面再走開,萬一以後有什麼,心裡也不會有遺憾……”
“這一面可以見,也是該見的。”歐陽語調柔和,“對了,西岐的政事交代好了麼?”
伯邑考點了點頭。
歐陽直視他:“你做好準備和你祖母、母親告別沒?”
伯邑考輕嘆一聲:“是的。”
歐陽知道他不捨,只是這個時候,離開是最好的選擇:“放心吧,一定會再回來和她們相聚的。”
伯邑考笑了一笑,沒說什麼。歸期未知,祖母年事已高,這一別,和祖母再聚,可能真的有些渺茫。
歐陽道:“既然已經交代好也準備好,那麼,明日走可好?”
伯邑考點頭:“好。”
“明日和你祖母、母親告別,我就不過去了……”歐陽想象了一下
,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太姜和太姬的目光,畢竟是拐跑人家的孫子、兒子,心裡總是有些虛的。
伯邑考了然一笑。不過,還是覺得這世間也有她怕的事,這感覺很是新鮮。
這一夜,一如既往地平靜過去了。
翌日一大早,歐陽起身後,便往芳華門過來,纔在芳華門口停下,就見伯邑考從芳華門右側往左邊過去。
伯邑考的身影在晨曦中被轉角的山石擋住。
歐陽倚在芳華門外的廊柱上,等他出來。
半個時辰過去,伯邑考還沒見出來,芳華門右側,才起身未久的姬發和睡眼惺忪的姬叔曄並肩走過來。
顯然,他們是往太姜和太姬居所請早安來的。
姬發顯然也沒想到會在芳華門見到歐陽。
“你怎麼呆站在這裡?”姬發望了眼太姜、太姬的居所方向,“你在等大哥?”
姬叔曄笑著喊:“歐陽姐姐。”
歐陽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姬發自然不知道伯邑考是去拜別的,以爲是尋常的請早安,便說道:“那我先過去請安,一會和大哥一起出來找你。”
歐陽淡笑,還是沒說話。
姬發心裡雖然有些起疑,但還是沒想到昨天剛說的離去,今天就會是離別之期。於是拍了下姬叔曄,兩人一同往太姜、太姬起居之所過去了。
時間越久,歐陽心裡便越忐忑不安,雖然篤定伯邑考不會中途改變主意,但是她怕太姜和太姬看破伯邑考的心思,或者她們相信他是去見他父侯,但捨不得他冒險而不允。伯邑考孝順了一輩子,自然做不出忤逆祖母和母親的事。
又過了半個時辰,往常不用一刻的請安,兄弟三人先後進去,卻沒見一個人出來。
歐陽有些耐不住了。
就在這時,跟著伯邑考一道進去的小喜匆匆走了過來。
“小喜。”
小喜小步跑了過來:“歐陽姑娘。”
“世子呢?怎麼還沒出來?”歐陽急問。
小喜道:“世子馬上就出來了,叫我先去通知商姑娘呢。”
歐陽道:“那你快去。”
伯邑考答應過商青君,走的時候順道送商青君回朝歌,自然不會食言。
小喜小跑著去了。
歐陽又等了兩刻鐘,才見伯邑考疾步過來,身後跟著怒氣衝衝的姬發和一臉不解的姬叔曄。
“等急了?”
歐陽搖了搖頭:“怎麼說?”
伯邑考道:“總算是答應了。”
姬發已經跟上來,聽到伯邑考這話,不禁含怒道:“大哥,你怎麼能欺騙祖母和母親?”
姬叔曄不解:“大哥、二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姬發回頭:“三弟,你先回房,一會二哥跟你說。”
“哦。”姬叔曄自和歐陽之間的疙瘩解開後,重新回覆了當初的乖巧聽話的形象。
姬叔曄一步三回頭離開,瞧那神色,確
實有些擔心。
歐陽看著他笑了一下,姬叔曄臉微微一紅,再不回頭看,加快了腳步回“儀尹齋”去了。
姬發見姬叔曄走遠,便不再隱忍:“大哥,你爲什麼要欺騙祖母和母親?”
“二弟,我確實要到羐裡見父侯,算不得欺騙祖母和母親。”
“大哥,你瞞不了我,你自己心裡明白,這個只是你的藉口,你這一離去,什麼時候回來根本就說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你不是沒有擔當的人——”視線落在歐陽身上,“難道是因爲我要和你爭婕妤?你後悔了,所以想跟她一起離開?”
“二弟,你想多了。”
姬發見說理不行,又轉了以情動人:“大哥,我們兄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互相隱瞞過,爲什麼你這一次就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一個人不能解決,還有我和整個西岐啊!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寧願舍下親人和西岐也不願說出來?大哥,你別忘了,你是西岐世子,你的榮耀關乎西岐的榮耀,西岐,將來是你的!”
伯邑考就知道姬發聰明,這事能瞞得住府裡其他人,甚至能瞞住聰明絕頂的散宜生,卻瞞不過姬發。這幾日,自己不停將政事交託,他早已心裡有數,這般盛怒,很大原因可能是因爲自己沒跟他說清楚,甚至連走,都沒打算和他說一聲。
只是,他能怎麼說?告訴姬發自己早已被封神榜定了宿命隨時慘死?此回和小婕離去固然是爲了尋那一線生機,也確實是不想令親人眼見自己慘死,更多的卻是將三教追殺的危機帶離侯府。
“二弟,你聽我說,我和小婕留下,西岐有大危機,只有我們走了,西岐纔有安寧的日子……”
姬發想說什麼,伯邑考做了個阻止的手勢,接著說:“這個大危機,是因我而起,我離開,並不是逃避,沒有擔當,父侯羈押羐裡,祖母和母親年事漸高,特別是祖母,耄耋之年,怎能讓她受大驚嚇?二弟,我選擇離開,是權衡再三了的,我只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姬發皺眉:“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得這麼嚴重,爲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
“修道者的追殺!”歐陽覺得應該跟姬發說清楚,不然以姬發執拗的性格,不可能會爽快地放人離開,想了想,決定挑些能說的,又能讓姬發明白事情嚴重性的事來說,“比干之死你也看到了。你大哥遇到的威脅和比干之死,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封神榜上定的宿命!
姬發一驚:“這是爲何?大哥並未招惹什麼人啊?”
“伯邑考是沒招惹,比干又招惹了誰?”比干是招惹了妲己,可妲己因何而來?封神榜上的文曲之名又是誰?這要是真爭論起來,又是後世一道著名哲學命題——雞和蛋先有哪個。
姬發還真不知道比干招惹了誰,歐陽若無這一問,姬發最多以爲比干之死和他的皇叔血脈以及殷商亞相身份相關,畢竟王室血統和位高權重者慘死、暴斃的概率是很高的,特別是比干這種流亡的,更是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