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發笑道:“我若不來,還不知道大哥如此心急呢。這天色都這麼晚了,就等不到明兒麼?”
伯邑考道:“你對我倒是很關心啊。”
姬發笑道:“你是我大哥,我如何能不關心你。”
伯邑考不語,臉上神色似有些煩躁。
姬發看著他,良久無言。
兄弟二人這麼多年來,如此尷尬相對還沒有過。
姬發心底暗暗嘆息,嘴上卻笑道:“要去便去吧。有些事,其實一直不明不白吊著也不是辦法,最終怎麼樣,該怎樣始終會怎樣,逃避總不是辦法。”
“二弟……”
姬發笑道:“大哥,你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別忘了,你是西岐世子,身後是整座西伯侯府和整個西岐!即便事不利,西岐世子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伯邑考聽明白了弟弟的話,西伯侯府和西岐不僅僅是他伯邑考的責任,亦是他西岐世子的助力和屏障!
“二弟,謝謝你。”
姬發道:“兄弟之間,哪還要說這些。罷了,我叫人護送你過去吧,天冷,你也不好騎馬,發個車子好了。”
於是,伯邑考連夜上了岐山。
卻說歐陽婕妤回過神來,轉身想回去了。
邊走邊想,爲何他會在這岐山?於世人而言,年關不是應該在家和家人團聚嗎?他怎麼反其道而行之了?
恍惚間想起,初見時,伯邑考說,他每年冬夏都會去岐山修養半月,想必,這趟過來也是爲了修養的吧。
想到這,自發忽略了剛剛小喜的那句話。
裡頭本來自顧說話的兩人,在歐陽婕妤背影消失的時候,也停止了說話。
伯邑考站起身,取過碧玉簫,回茅籬去。
小喜遲疑了下,說:“世子,這樣好麼?”
伯邑考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說:“不然還能怎麼辦?”
小喜沒話說。
伯邑考轉過身,幽深的目光投向歐陽婕妤剛剛站立的地方。
卻說歐陽婕妤回了茅草房,將麻布袋子放下,找了些吃的東西,胡亂吃了幾口。然後,就靜靜等著夜晚來臨。
冬天,又是山裡,天黑得很快,那種感覺好像是明亮的舞臺突然拉上了幕布一樣,說黑就黑。
歐陽婕妤也不點燈,就著微弱的星光,靜候三更來臨。
都說等待的時間漫長得無邊,其實也未必全對,端看等候的人怎麼想。像歐陽婕妤,她就沒覺得這段時間有多長。可能是和她一直在腦子裡思索著這件事的詭異,顧不上關注時間的流逝有關,甚至,她還一直糾結在“去”與“不去”間,這等待便沒了漫長的感覺。
轉眼,三更到了。
歐陽婕妤慢慢起身,扣上柴扉,一步一步往岐山深處走去。
夢裡那神秘的聲音,並沒有告訴她具體的地點,可她一出茅草屋,就看到一束幽暗不明的光從岐山東南方向射來。
歐陽婕妤毫不猶豫往光線來源之處走去。經過的地方都很熟悉,慢慢的,離茅草屋越來越遠,熟悉的環境漸漸改變,終於全然陌生了。
光線來源原來這麼遠,歐陽婕妤來不及欣賞周圍滿布的奇花異草,甚至來不及想,這一路走來很是順暢,照理這個地方應該很好發現,何以自己就一直沒有發現呢?
光線已經湮滅,百花叢中,立著一個仙風道骨的道人,鬚髯招搖,衣袂飄飄,玄色道袍外,一襲鶴氅,百花爭豔中,依然難掩其絕世風采。
道人啓脣微笑:“你來了。”
歐陽婕妤已經有些腦子不靈光了,居然真有人在岐山深處等候她。
道人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說:“我受鴻鈞老祖所託,特來此指點於你。”
歐陽婕妤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道人將她渾身上下看了一眼,目光略帶驚訝,說:“如此徹底,居然一點本質都不帶。不知慧根是否還在,否則就麻煩了。”
這一句,歐陽婕妤更是雲裡霧裡。
道人收起目光,說:“也罷,既來了,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道人走出花海,來到歐陽婕妤身邊,將一粒桂圓大小的丹藥遞給歐陽婕妤:“這是築基丹,你先服下。”
歐陽婕妤把丹藥放在鼻下聞了一聞,一股奇香經鼻腔直通大腦,頓時,渾身上下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感覺。
丹藥入口,瞬間即化,滿口異香,微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慢慢通往胃裡,慢慢的,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竄往四肢百骸,舒服得教人說不出話。
道人見歐陽婕妤將藥服下,手掌輕輕一擺,一股柔和的微光從他手掌間脫離,將歐陽婕妤全身罩了進去。
耳邊傳來道人的話:“築基丹能幫你固本培元,然你從未接觸大法,不知我教法門,目下還無法靠自身將藥效吸收。你且收起雜念,我助你走過這第一步,然後傳你我教大法。切記,莫要胡思亂想!”
歐陽婕妤默默點頭,然後收起雜念,將全部心思放在那股微涼的感覺上。
道人默默點了點頭,手掌輕輕一揮,罩住歐陽婕妤的微光光芒大盛,隨後,將她慢慢託了起來,然後轉了90度,由站立姿勢變成了仰臥。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歐陽婕妤慢慢睜開眼睛,身子輕輕一躍,落在地上。
道人一直看著她,此時,見她睜開的雙眸比來的時候更顯清明,不由微笑點頭:“不錯。”
歐陽婕妤直覺渾身舒暢無比,每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我很舒服
或許是冥冥之中真的早已註定,歐陽婕妤福至心靈,明明一個現代人,卻一反常態行起古代最隆重的大禮來。
只見她跪在道人身前,三叩九拜之後,口稱:“師傅。”
道人好像被她的舉動驚了一下,轉眼卻探知了她的想法,不覺笑了:“原來如此。雖然說是有目的,終究這份尊崇之心還算不假。也罷,原本我與
你是沒有師徒緣分的,不過既然一切都已重新開始,天道都將於不久之後有所改變,我又何必拘於這一前因呢。起來罷。”
道人簌簌叨叨說了一大堆,歐陽婕妤自然沒有聽明白,話是每句都聽清楚了,合起來的意思卻一點都不明白。不過,她想著,應該是和自己夢中那人有關。
以歐陽的性子,她自然不可能去拜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爲師,說到底,一切還是爲了伯邑考,照夢中人所說,若自己不振作,伯邑考必死無疑。雖然有些荒誕不經,可畢竟是有一絲希望,歐陽不想放棄。她,真的不想他死!即便,他推開了她!
這一日,歐陽依道人所授竅門,端坐在岐山深處的花海中修煉。幾日下來,她隱約知道了爲什麼自己也算是逛遍岐山的了,何以卻沒發現這個地方,原因很簡單,這個地方,看似就在岐山上,實則恐怕是另一個空間了。
歐陽有這懷疑,並不是偶然的,自那晚遭遇道人後,此日白天她便循著夜晚的記憶尋摸這地方,可並沒找到。她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記錯路,而且,自那晚後,那束指引她前來的光束每晚都在茅草屋外亮起,引她前來道人處學習道法。第一次可以說記錯,後來重複了那麼多次,斷無記錯的道理。於是,歐陽便明白了,這地方,若是它的主人不想被別人發現,尋常人怕是真的發現不了。
幾日相處,道人除了教她道法入門之術之外,並沒對她多說什麼,譬如,他自己的身份,姓名等等。而歐陽覺得,如果他不想告訴自己的話,問了也沒用,於是乾脆不問。
打斷歐陽靜修的,不是別的,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對鳳凰。鏘鏘之聲,因伯邑考之故,早已深入歐陽骨髓,因此,明明入定不淺,鳳凰一叫,她卻立即驚醒。
歐陽瞬間變化的氣息,如何瞞得過不遠處的道人。
歐陽擡眼,往聲音來源處看去,認出就是當日棲息伯邑考茅籬外的那對鳳凰,心裡不覺一動,莫非,所謂鳳鳴岐山其實是這些修道者做的手腳?
道人原也在打坐,此時,感知到歐陽完全脫離了靜修狀態,於是起身緩步走了過來。
幾日相處,歐陽早就知道道人神通廣大,自己心裡想什麼,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這時,見道人過來,猜想他是要解答自己心中的疑問。
“師傅。”歐陽站起身。自跟了道人修行後,她的著裝風格也開始飄逸起來,居然就有種古典仙俠的味道了。
道人微微而笑:“萬事講究一個緣字。這對鳳凰,並非尋常之物,而是上古大神遺留的靈寵。它們能因伯邑考的簫聲而突破我的結界,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這句話的最好詮釋。若真說起來,也不過是靈寵覓主而已。”
“覓主?”歐陽一愣,“難道,伯邑考還真和這對鳳凰有如此大的緣法?”
道人笑看她一眼,說:“若是隻他一個,自然不行。”
“還有誰?”歐陽更驚訝了。
道人笑而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