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夜並不會知道,主空間裡文氏兄弟的家人已哭得聲嘶力竭,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有什麼表示,畢竟像這樣的比賽,死了人頂多怪永夜制定的規則,可怪不到他頭上,因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他兇狠狡詐的戰鬥風格卻讓他一戰成名,更何況大家都將其視爲之前冒犯神明的龍殘念,在這個全民信神的空間裡,這更讓他直接成爲人見打的對象。
觀戰區,龍家片區。大賽規定,每一百人可向通靈者申請一個小分屏,龍家這樣的大家族很直接地申請了五個,以觀看四位少爺和一位小姐的戰況?,F在,龍家家主的臉色並不好看,儘管幾位少爺小姐的發揮都還不錯,然而,衆人都知道,前些時候家主宣佈與七公子斷絕父子關係,也許因爲龍夜的實力讓他丟臉,抑或因爲龍夜影響了龍家的形象,又或許是其他原因……反正龍夜現在的表現,讓家主龍牧感到很打臉。
龍牧一遍遍地回放著這場戰鬥,他實在想不出自己那本來懦弱不堪的兒子是如何變成這樣,變得如此強大且狠毒。他認爲,若龍夜真的有這場戰鬥所表現出來的戰力的話,就甚至可與那些王子皇孫一決高下,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意味著他放走了一個人才——哪怕這是他兒子,他也只會先以利益來衡量價值。“我宣佈的事,萬一七兒還不知道呢?”龍牧思量著,轉過頭看著董家和凌家的片區,面上神色令人捉摸不定,這兩大家族聯合起來想搞翻他們龍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萬一他們弄點什麼把戲,聯合起來把賽場裡龍家的幾個孩子殺掉,那他要想再培養幾個能成器的小崽子就很困難了,畢竟,大把的人力物力財力都耗在他們身上,就是爲了他們有一個人能接他龍牧的班,接管這偌大的龍家——是的,龍牧時日不多了。
不管那兩個家族有沒有做什麼手腳,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而此次龍夜的表現令他吃驚,卻也從中看見了其價值,龍牧決定先觀察觀察,如果龍夜的實力夠硬,他就選擇龍夜作爲保護其他幾個孩子的人選,實力強也信得過——在關係不太好的七子與其他優秀的孩子之間,他還是選擇後者。當然,再找些其他的保護者也是必要的。
……
賽場內的時間變化與外界不同,這個空間的時間流速大大快於主空間,但其中的人並不會感覺到什麼異常。此時時間已是下午,高懸於空中的炎陽除了從東邊挪到西邊之外,並無什麼變化,哪怕是稍稍降些溫度也沒有。所有的生機都隨著水分蒸發了,黑髮的少年走在一條山路上,白色的衣領染著一絲不知誰的血跡,因爲缺水而顯得有些頹靡,哪怕他目前半死人的狀態不需要進食,少量的飲水卻仍然很必要。他想翻過這座山,也許山後面會有什麼好些的地方,總比這片死寂的荒原好,萬一能有水源呢。
山路蜿蜒,當他將要走到一個轉角時,卻見突然嗒嗒掉下幾顆碎石,這很異常,龍夜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眉梢略微挑動,不知爲何面上有了一絲神采。待他走近,山路轉角的後方突然跳出來四個衣衫襤褸的“骷髏架子”,定睛一看,卻是三個青年人和一個老人,看樣子皆是流離餓殍,膚色黢黑,皸裂的手中拿有農具之類,大約是作爲武器罷,但那“武器”也磨損得厲害。那四隻“骷髏架子”蓬頭垢面,在骯髒的頭髮遮住的乾瘦面孔上,只有餓狼一樣瘋狂的目光,死死盯住龍夜,齜牙咧嘴,頗有幾分將他生吞活剝的意思,畢竟人臨死了——尤其是餓死——什麼都做得出來。
龍夜這才停下來,饒有興致地問道:“有興趣做個交易嗎?用食物?”那個老人和其中一個青年人聞言開始猶豫起來,互相對視了一眼,好像在思考眼前這衣著整齊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食物來做他所說的未知交易,誰知,另兩人竟是像是沒聽見一般,不管不顧地撲過來,揮手就打,那一老一少也只好跟上來亂打。龍夜見狀只是一撇嘴,雙手齊出,準確地抓住當頭砸下的棍棒和鋤頭,頗爲圓滑地發力一掄,將二人分別撥到兩旁,但他腳下竟是半分都沒動過。
“嗬啊!”那青年緊隨其後,腳下發力,手上順勢揮動長柄斧欲將龍夜攔腰砍斷,但不僅沒能如願,甚至被龍夜奪過斧頭隨手扔向從後面撲來的老人?!暗?!”青年驚叫一聲,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搶在斧頭砸下之前撲在老人身上,以後背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斧子的重量,饒是龍夜並未加力,青年也被砸得口鼻流血,瀕臨死亡。
長期營養不良,體質羸弱,這斧子頗爲沉重,這一砸下去怕是夠嗆。
“兒啊……”老人拖動渾身的骨頭掙扎著翻身,抖抖索索地扶著青年的肩膀,悲悲慼慼地喊了一聲,整個人彷彿馬上就要散架一般,他怨恨地剮了龍夜一眼,但龍夜並沒有理他,只是淡淡地看著另外兩個蠢蠢欲動的青年,嚇得他們一個激靈又縮起來。
“若非天災使然……哪有人會生而爲惡呢?!饼堃棺哉Z喃喃,似乎有幾分動容,卻如亙古的磐巖,閉了閉眼,並不再理會這四人,自顧自地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然而,龍夜才走不遠,被他嚇到的兩個青年忽然互相攙扶著,目光不斷向老人和受傷的青年那裡飄著,老人自然察覺到了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渾濁的眼珠遲鈍地略略轉動了一下,身子沒動,但抓著青年肩膀的手情不自禁地加大了力度。青年感覺到了些疼痛,眼前算是清明瞭幾分,然而一睜眼就看見同行的兩人正舉起“武器”,他們面前,是那位老人——自己的父親。
“臭老頭,現在你這樣不管你也活不長,不如做點好事,把你家裡那點吃的讓給我們吧!”
“滾!”青年怒吼一聲,一瞬間已經在腦海裡想象出了即將發生的狀況,然而身體極度衰弱的事實,卻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年老的父親被棍棒砸中,無助地倒在地上,那一瞬間,青年渾身僵硬,他沒有想到,保護自己一輩子的父親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倒在自己面前。老父親只有眼睛還看著自己,充滿了悲哀?;蛟S是受了刺激的緣故,青年竟然站了起來,撐著那桿長柄斧,滿臉是血,恍如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