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溫和地微笑著,揹著手緩步走到龍夜面前,彷彿悲是空氣一樣,旁若無人地站在他們之間。這個少年比龍夜高一些,略微低著頭,像是打量一件藝術品一般上下審視著龍夜,時而皺眉,時而露出滿意的神色,看得龍夜渾身發毛,就像被變態盯住了一樣,偏偏整個人一絲一毫也動不了。忽然,少年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勾起他的下巴,擡起他的臉與之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好奇怪啊。這竟是龍夜的第一個念頭。的確,這個少年的眸子不似世間應有之色,那是一種晶瑩剔透的瑩白色,與其髮色大致相同。雖然他整個人都像是從陰間行來,但對方眼神之溫柔,全然沒有一絲惡意,竟令得龍夜稍有放鬆。
少年看著龍夜,忽然緩緩俯下身來,與龍夜的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兩人都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龍夜死死地瞪著他,頗爲驚恐,驚嚇值節節攀升,拼命地試圖以眼神來表達自己的強烈拒絕,令他驚喜的是,少年真的停下了動作,然而,龍夜似乎看見了少年嘴角一閃而逝的邪笑,下一刻,這份驚喜就變成了驚嚇,只見少年右手上移,冰冷的指尖在龍夜微微顫抖的薄脣上輕撫而過,輕輕捻了捻手指,其臉上笑意更甚,繼而再次欺近,竟探出舌尖,輕輕地向龍夜脣上舐去。
完了。這一瞬間,龍夜腦海裡一片空白,只剩這兩個字,感到自己像是被強上了一樣,屈辱,在心中蔓延開來,像帶刺的荊棘緊緊勒住他的心臟,只差一分,便會深入血肉。
沒有任何氣味,也沒有留下任何液體,龍夜只感到脣上一片冰涼,眼睜睜看著少年俊美的面容逐漸遠離自己,並後退半步重新站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
“果然是美味的靈魂啊。”少年的語氣裡盡是滿足之意,用手背輕輕沾了沾嘴脣,然後打了個響指,龍夜立刻就感覺到了束縛的解除,慌忙退出老遠,不住地蹭著嘴脣上剛剛被少年舔舐的地方,一臉的極度嫌棄,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用眼神對那少年進行千刀萬剮,卻是情不自禁地羞得滿臉通紅,但對方只是笑,對他的眼神置若罔聞。
他想的和龍夜想的完全是兩碼事,自己是殘魂,而面前的龍夜則是一個鮮活的靈魂,在這靈魂本源裡爲了方便,一般都虛擬爲人形出現,況且靈魂之間本就可以相互吞噬,乍一見到這麼美味的東西送上門了,他自是有些忍不住。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龍夜只從那看似溫和的笑容裡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擦完了嗎?耳熟的聲音突兀地從面前很近的地方響起,龍夜便看見那雙可惡的瑩白眼眸含笑著憑空出現在眼前,連其衣袍都是完全靜止狀態,他的驚嚇值不由得再度飆升,再看向少年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然不見人影,只有依舊動彈不得的悲直直站在原地。
完全沒有一絲動靜,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如何來到他身前的,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還是說他的靈魂本源處住了一個死基佬?這個假設一冒出來,龍夜就不禁打了個寒顫,硬著頭皮質問道:“你誰啊?想幹嘛?”
“我……是死地之主,”少年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曾經的。”
此話一出,龍夜便愣了半晌,滿心驚恐稍微壓下去一些,旋即試探道:“之前自稱‘老夫’的,是你?”
“是。”少年也不囉嗦,回答得乾脆利落,“你可以叫我鈴蘭。”
“鈴蘭……”龍夜在心中默唸了一遍,也不去問那所謂“死地之主”是什麼含義,而是面色不善地看著他,問了兩個自己目前最關心的問題:“你爲什麼會在我的靈魂本源?而且你剛纔爲什麼要……”他停了幾秒,終是沒把那個詞給憋出來,“……那樣做?”
然而,這樣問話的結果就是……
“我想在哪裡,我想做什麼……有必要和你解釋嗎?”就像一個任人擺佈的玩具,這一次,龍夜竟然被鈴蘭瞬間種在了土裡,只留腦袋露在外面,而鈴蘭則蹲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迴應他的問題。
“你!”龍夜一口惡氣憋在肚子裡,又沒法對鈴蘭怎麼樣,只能氣沖沖地對鈴蘭咬牙切齒。
“問就是好玩。”鈴蘭的回覆簡潔有力,堵的龍夜不知怎麼說纔好,心裡只擔心他會不會像剛纔一樣又對他幹什麼,只能瞪著死魚眼道:“啊……真是令人無法反駁的理由呢……”
見龍夜吃癟的模樣,鈴蘭像個孩子一樣拍拍塵土站起來,道:“你不好奇我是怎麼做到的嗎?”
龍夜一看他似乎也不會對他怎麼樣了,便放心了不少,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好奇,完全不,一點都不想知道。”話音未落,鈴蘭又是一個響指,這一次,竟有一片烏雲在頭頂聚集,隨即就下起了雨,劈頭蓋臉地把龍夜淋了個遍,然而鈴蘭身上卻沒有一滴沾染,“行行行,我問行了吧?你是怎麼做到的?”龍夜一邊在心裡罵這所謂死地之主怎麼這樣小孩子氣,一邊非常附和地問著問題。
“哈,這就對了嘛。這裡可是靈魂本源啊,我堂堂一個死地之主怎麼可能不會操控靈魂之力呢!”鈴蘭滿臉得意地迴應道,“喂!這個回答似乎把這個問題的坑越挖越大了啊!”龍夜面無表情,心裡卻是吼著,“而且對我完全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啊!”
他忽然又想起來了一件事,趕緊問道:“賽前在自然之樹酒店裡,幫我擊退龍殘念的神識的,是你?”
“是啊,不然還能有誰?指望那個成神的亡靈大帝嗎?”他指的自然是永夜,“另外,在你前段時間燃燒靈魂煉化體內血液那次,也是我出手保住你,哼,說起來就來氣,你那些個有自主意識的靈魂碎片,對,就是這個司掌‘悲哀’的傢伙,還真是過分,明明老夫可都是爲你好,他們倒一個勁地想再度封印我,甚至不惜騙你說是我強化魔獸死志來害你,可笑,可笑!哪有靈魂碎片還敢欺騙本體的!”
鈴蘭想起那次的事就來氣。瞧得眼前這白麪少年一個勁地自稱老夫,龍夜不由得有點想笑,但鈴蘭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沉默了。
“倒是你這小傢伙,身負如此利於掌控靈魂的元印,竟是完全不會使用靈魂之力,真的是暴殄天物!就連外面那個亡靈法師在這方面都比你厲害。”撇開這傢伙的年齡究竟多大不說,單單說這鈴蘭竟是十分了解他的元印、以及他稱呼那個鬼師爲“亡靈法師”這兩點,已經足夠他想很多了,而且……他似乎是爲自己點明瞭這個黑化的天使元印的真正用途?
“啪!”不及他思考完畢,鈴蘭很隨意地又打了個響指,響聲未落,龍夜已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完全沒有剛剛被埋在土裡的狼狽,天上的烏雲也像沒有存在過一樣。鈴蘭轉了個身,背對著龍夜,什麼也沒說,只是朝前方一路走去。龍夜見狀,眼神數變,略微皺起眉頭,喊道:“喂!你倒是把悲放開啊!”
鈴蘭聞言,微微偏頭,露出一個完美的側顏,一顆虎牙清晰地露出來,他笑著:“你追我,追到我,我就答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