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白光落下,一具無頭血屍赫然出現在場外的草地上,與星空蟲鳴爲伴,無比違和,整個觀衆(zhòng)席剎那間鴉雀無聲,只有那屍體粉碎的脖頸處自顧自地依然涌著血。
屏幕上,畫面一轉,意味著龍夜這場戰(zhàn)鬥已然結束,開始播放起別的戰(zhàn)鬥,但已無人有心思去看別人?!凹抑?,這……”龍家家主是一發(fā)已灰白的高大男子,一臉絡腮鬍剃得乾淨利落,此刻臉上卻陰雲密佈,彷彿完全沒聽見隨從的話,只死死地盯著那具依舊溫熱的屍體。所有人,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他,惶恐,厭惡,震驚,以及漸顯的憤怒,像濃郁的霧瘴一樣壓迫著他————龍夜在對手認輸後依然下殺手,這是犯規(guī),是違反至高無上的永夜大帝的神旨!
戰(zhàn)龍門之時,不可能會因爲一個參賽者被殺而導致衆(zhòng)怒,因爲這生死大賽是他們的創(chuàng)世神永夜大帝自古以來便立下的規(guī)矩;同樣的,若是誰膽敢違背這大賽的規(guī)則,這些人亦決不輕饒,因爲,那是瀆神!
“我……在下以北地戰(zhàn)神龍毅之譽爲誓,一旦龍夜離開賽場,我龍家定舉全族之力將其挫骨揚灰,以贖其瀆神之大罪!”,衆(zhòng)目睽睽之下,這位北地戰(zhàn)神,全國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皇室最高榮譽所有者,毫不猶豫地跪向半空中緩緩轉動的九靈魔方,恭敬無比地匍匐在地,旋即站起身,用憎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屏幕的方向,翻手取出一柄匕首,朗聲道,“我龍毅,願以鮮血爲祭,告以吾神,我龍氏全族,至此與龍夜斷絕一切關係,剔出族譜,永不復籍!”
鴉雀無聲,只有巨大的虛擬屏幕還在不斷變幻,映照著匕首從龍毅手心劃過,他攥緊拳頭,平直擡起,壓抑著自己原本粗重的呼吸,神態(tài)莊重,任由鮮血連續(xù)不斷地落進草地,在場的所有人靜靜地看著,不知是誰起了頭,以九靈魔方爲中心,人們突然自覺地一個個下跪,如多米諾骨牌被推到,廣闊草原上觀戰(zhàn)的所有人潮水般的跪下,虔誠而惶恐地匍匐著,像是等待著什麼。
“吼——”空靈而低沉的龍吟自半空炸響,毫無預兆,一頭大如樓房的骨龍憑空出現,於半空盤旋著,森森的靈魂之火跳動著,它在俯視著下方螞蟻般密密麻麻的人們——是朵加利爾,永夜的心腹部下,亦是這實驗空間裡屬於永夜的神使,他即代表永夜的意志。“吼!”又是一聲龍吟,骨龍不再盤旋,直直地衝向龍毅。巨龍既然可以用作戰(zhàn)爭巨獸,加之朵加利爾還是最爲可怕的遠古巨龍,體型巨如山嶽,其俯衝之勢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然而下方的人羣就像毫無察覺般,哪怕骨龍掀起的大風將自己的衣物颳得獵獵作響也不移動半分,在他們埋得極低的眼裡,有的,只是對永夜大帝的狂熱。
鏘!龍毅伏著身,只聽得面前一聲金屬脆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掉在地上,卻不敢擡頭去瞧,周身驟冷的溫度已經告訴他神使就在身邊。
又是半晌後,人們再也沒聽見半點動靜,纔有人悄悄地擡眼瞧著四周,確認無事後再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整個人羣沸騰起來,久久不能平靜。龍毅站起身,看著手裡的東西陷入沉思,剛剛落在面前的是一面圓形小鏡,但它的背面卻爬滿鏽跡以及一些玄妙的字符。“這是……”龍毅還沒看明白,卻發(fā)現鏡子中的景象出現了變化,首先顯出了龍夜的影像,繼而變成了龍家的別墅區(qū)鳥瞰圖,然後是玄柘國繁華的國都,最後卻是玄柘國皇族的……衰頹之景。
這是神旨??!龍毅的目光幾乎停滯在那面古樸的鏡子上,一雙殺過千百人也不曾抖過的手戰(zhàn)慄著,幾乎要拿不穩(wěn)那鏡子,只覺一種無形的壓力降到自己身上,使他幾近窒息,隨後下意識般飛快收好鏡子,兇狠地望了望四周,旁人一見龍毅這般狠厲神色也不敢再多嘴,但暗地裡人人都在揣測著一切,龍毅也知道,今日這神旨來得太過惹眼,用不了多久,一些令他頭疼的事情就將接踵而來?!澳銈?,把這裡和龍家看好,我要離開幾日。”隨行的龍家衆(zhòng)人喏喏應聲,龍毅再無半句留言,轉身向場外行去,步履匆匆,他知道現在神使剛離開,一時間還不會有人敢動什麼歪主意,但時間一長那可就說不定了,倒不如趁現在先走一步。
魔方外的暗潮洶涌此時還沒有影響場內的進程,升靈之戰(zhàn)依然在進行,只不過某個龍姓少年成功地在這九靈魔方第一轉比賽就已成爲衆(zhòng)矢之的。參賽人數哪怕時時縮減,總數依然很大,場內局勢風雲變幻,無數個小團隊在無間斷的混戰(zhàn)中破裂,再與他人重組爲新的小隊伍,但就全局而言,小團體的數量在急劇減少,反而有數十個成員較多的新團體在逐漸穩(wěn)定,且不斷有新的“孤狼”賽者加入。
只有一個例外。
“龍夜!”藍髮少女飛身撲來,龍夜盯著遠方,看那些周邊的參賽者像蟻羣一樣逃開,又擡起手,看著手上沾染的血液出神,後方傳來的呼喊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略一遲疑,甩手收起重劍,也在此同時,他的身形僵硬了一瞬,眼中的白芒隨之消散,露出那雙顯得頗爲恍惚的黑眸。“嗯?”龍夜剛轉身,措手不及一個身影撞進懷裡,帶著一抹淡淡的髮香,使他當場愣在原地,“怎麼了?”
夢雪凝站穩(wěn)身形,握住龍夜手腕的手卻沒放開,略帶怒意地質問道:“這兩個人,都已是跨入靈元境已久的修煉者,你爲什麼不跟我配合逐個擊殺?你明知道跨了兩個等階的戰(zhàn)鬥有多兇險!”
龍夜沒有說話,只有他知道,剛剛出手的不是自己,是那個明明說要沉睡卻又突然插手的鈴蘭。“我知道……對不起。”他沒有解釋這一切,鈴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煩自己一個人就行了,沒必要讓別人也跟著頭疼。
“你!”夢雪凝瞪著他,甩開手,退了半步站定,與龍夜面對面互相看著,“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麼?你搞清楚,我們做的是一著不慎就會身陷死地的事,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饼堃钩聊?,並沒有接話,只固執(zhí)地垂著眼。夢雪凝抿了抿脣,又道:“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之前總找不到機會,但你現在的行事作風越來越莽撞,我必須要問了。”
“你說?!泵鎸ζ渌藭r龍夜總能談笑風生,但在面對朋友時他反倒沒什麼話好說。
“離開我們的這幾年,你究竟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