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高很高的天上,住著一位神明。”
“他很喜歡孩子,每天都從雲(yún)端向下看啊看,想要聽一聽孩子們的願望。”
“可是雲(yún)朵太高了,孩子也太多了,他聽不清每一位孩子的願望。”
“他想了一個辦法,他喜歡吃甜甜的東西,於是他決定,讓越喜歡糖果的孩子越能得到他的祝福。”
“傳說,最初的糖果就是神明的恩賜,它能給人帶來快樂,快樂的人總會更加幸運,他們的願望也總能實現(xiàn)。”
小皇子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糖果,眼睛裡亮亮的,像是抓住了什麼,小心地拿過糖果把糖紙拆開放在眼前端詳,那晶瑩剔透的糖果,藍色的,亮晶晶的,真像是神明會喜歡的東西呢。
“吃了糖,神明就能幫我實現(xiàn)願望嗎?”
得到護衛(wèi)的肯定,他的眼睛恢復了昔日的神采,這一幕讓護衛(wèi)不禁在心底暗自嘆息,一個危險得到想法,也在心底暗自誕生。
既然天地不仁,他爲何要順從送他們上絕路的命運?
他看著天真的小皇子把糖放進嘴裡,像往常一樣安順地低下頭,右手卻不知不覺摸了摸腰間的佩劍。
機會,只有一次……
……
或許是龍夜提前清理了道路的緣故,使團車隊的行進速度比史料記載的要快一些,在下午三點左右就到了本該事發(fā)的地點。
龍夜牽著馬,藏在附近的樹叢裡,瞇著眼看灌木後的馬車一閃而過,很分明地看見小皇子所在的馬車上,護衛(wèi)仍在,並無異樣。
“啊呀……看來好心辦壞事呢,果然不該幫忙清理道路的。”他嘟囔著,翻身上馬,趁車隊尚未走遠,縱馬追了上去。
……
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到第二王國了,眼下已經(jīng)在兩個王國中間路段,是時候做出決定了。
對於龍夜來說,使團的車隊只是比記載中的快了一些,而對於護衛(wèi)來說,留給他掙扎的時間更加縮短。
他終究是會動手的。
在下午四點半左右,護衛(wèi)帶著被迷暈的小皇子出現(xiàn)在了返程的樹林間,身上帶著血跡。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從此將隱匿山野,躲過戰(zhàn)爭,度過餘生,獲得一個平安的結(jié)局。
可惜,今天在這裡,在他的面前,站著一位不速之客。
“你是第二王國的人嗎?”
護衛(wèi)沉聲質(zhì)問,將懷中小皇子輕輕放下,再度提起了劍,染血的銀盔與劍象徵著他的決心。
“不是。”龍夜搖了搖頭,靜靜地看著對方。這個護衛(wèi)於他而言,不過是一普通人罷了,但他還是拿出了自己並不擅長的長劍。
“哦?那看來,連我們自己國家的人都支持讓小皇子去當人質(zhì)嗎!”
護衛(wèi)的聲音愈發(fā)咬牙切齒,龍夜又輕輕搖了搖頭。
“我只是,試圖阻止一些悲劇。”
“哈!你是指兩國交戰(zhàn)的悲劇?你要明白,就算小皇子去了那邊,這交戰(zhàn)也無可避免。所以,還請閣下讓開。”
“我明白,所以我更要阻止你。出劍吧,盡你所能。”
守衛(wèi)不再說話,他已經(jīng)看出來眼前此人態(tài)度堅決,只有用武力來說話了。
但他看見龍夜並不熟練的持劍姿勢時,依舊忍不住多言:“閣下的劍法並不如我,此戰(zhàn)事關重大,我不會留手,當真要一戰(zhàn)?”
“看得出來,你確實是個良善之輩,雖然我一定會阻止你,但還是想請教一下,閣下尊姓大名?”
“羅特。”
龍夜點點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舉起了手中的劍準備迎戰(zhàn)。
羅特動了,隨著盔甲鏗鏘作響,他的氣勢提到了頂峰,口中大吼,腳下步伐飛快,眨眼間已逼近龍夜,舉劍欲砍。
然而,龍夜那毫無章法的一柄細劍,看似輕飄飄地準確擋住了他的攻擊。兩件兵器相互剮蹭的聲音十分刺耳,羅特的眼神從決絕逐漸變得驚恐,眼前的黑髮少年只是單手橫劍,腳步都未曾移動一分,自己卻是實實在在地拼盡了全力。
這怎麼可能?自己可是全國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戰(zhàn)士。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連神都要阻止自己嗎?
他當然不會覺得龍夜就是神,但他覺得,這樣的力量,或許是神派來的使者才能擁有。
他們僵持了整整兩分鐘,無人說話,只有手在角力。
“放棄吧。”
少年的聲音慢慢響起,像是宣佈了他的無力。羅特聞言,慘然一笑,像是釋懷一般。
“我回不去了吧。”
像是疑問,又像是自語,龍夜沉默了一秒,輕輕點頭。
“嗯。”
“那,是我做錯了嗎?”
“你沒錯,錯的……是他們。”
“這樣嗎……”
噗。
龍夜手中受力突然一輕,只聽得破肉之聲響起,護衛(wèi)的劍,已經(jīng)劃過了自己的脖頸,他以劍刺地面,撐著自己的身軀不至於倒下。龍夜默默地看著。
“最後……求您一件事。”
“你說。”
“請把這個……放到他身上。”護衛(wèi)費力地在身上摸了摸,顫抖著掏出了一大把糖,快速失血正讓他變得虛弱,“小殿下……喜歡吃,他的路……還長……”
嘩啦。
尾音尚未落下,護衛(wèi)的身體已然倒下,這場毫無懸念的對決結(jié)束了。他那一身皇家特製的重鎧將他包裹得很嚴實,但包不住一顆赤誠的心。
“……”
龍夜提著劍,低頭凝視了幾秒,那把糖果散了一地,滾落到他的腳邊。似乎是嘆了口氣,他將長劍收起,蹲下身仔細地撿回每一顆包著閃閃發(fā)光糖紙的糖,在下午的陽光下是那樣耀眼。他將它們攥在手心,起身向仍在昏迷的小皇子走去。
先前守衛(wèi)劫走小皇子時,使團的人都被他逐個打暈,當他們醒來後,卻發(fā)現(xiàn)小皇子仍在車內(nèi),也在昏迷狀態(tài)。
只是那頂皇冠和小皇子的貼身守衛(wèi)不見了。
而第一王國的人們則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那頂本該隨著小皇子去往他國的皇冠,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那尊雕像頭上。
小皇子本該配得上這榮耀。
……
親手將那樣一個小孩送上不歸路,是他錯了嗎?
龍夜想,自己應當沒錯,只有這樣,才能讓一場辱國事件減低爲一次簡單的抵押人質(zhì)。
那個劫走皇子導致外交失敗的守衛(wèi),是他錯了嗎?
他也沒錯,他是第一王國的臣民,是小皇子的貼身護衛(wèi),是無愧於本心的良善之人。
那麼,是國王和大臣錯了嗎?
似乎有錯,但客觀來說,立即開戰(zhàn)只有必敗一途,用小皇子換取時間,或許還有翻轉(zhuǎn)的可能。
熟悉的冰寒雪原上,龍夜騎著骸骨戰(zhàn)馬,一手拿著冰冷刺骨的皇冠,只是這皇冠比他先前所見的,多了歲月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