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沉默幾秒，龍夜重複了一遍這個敏感的字眼。
灼也不再品酒，一揮手推開杯子，杯底在玻璃桌面擦過與龍夜的酒杯相碰，發(fā)出悠長的清脆聲響。
“是啊……‘也’。”
黑骨的摺扇在指間翻飛一週，隨即被穩(wěn)穩(wěn)地握在掌心。
“你大概還不知道，三神所尋的‘種子’，你並不是第一個。約摸百年前，也有一個男孩，他出生在優(yōu)渥的天元師家庭，在西楓國家接受著優(yōu)等的教育，直到他三十歲時人生都一帆風順，無論是學業(yè)還是修煉，都達到了天才的水平。”
“知識與力量促使年少輕狂的他向著更高的境界探索，這沒什麼，但他偏偏觸及到了世界的禁忌。三神本放任他成長，但禁忌之事決不允許凡人觸碰，那一年，他三十歲。”
“此後，再也沒人見過那個天才，也是那年開始，冰楓大陸上開始流傳著一個裁決者的傳說，傳說，他是上天派來執(zhí)行神明旨意的裁決之人，一旦有人惹怒了神明，裁決者便會在此後的某日悄然降臨，將睡夢中的罪人頭顱斬下，在罪人軀體的胸口留下他的印記，以示死者之罪行。”
灼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似笑非笑地看著龍夜。這可是從未聽聞的史料，龍夜忍不住追問：“你是想說那個天才就是裁決者、也是之前的‘種子’？那他後來怎樣？”
“這個嘛……”灼忽然展開摺扇，扇面發(fā)出一聲乾脆的清響，其上圖案斜斜地分成半黑半白，“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沒說過哦。”
……行，龍夜瞪著他，只覺得拳頭不由自主地攥起來想給他一拳。
天氣已是入秋轉涼，灼站起身，擡頭瞧著那西沉的彎月，手中摺扇只輕微搖了數(shù)下便啪地合起來：“命運這玩意，三神也難掌控；而‘種子’，無非是撼動命運之種，因此這個身份對於三神意味著什麼，你應當明白了。給你指條路吧，南有遺蹟名爲無啓，無啓乃通神之國，其中或有昔日神旨的史料留存。就目前三大陣營的神旨來說，三神的職責是護佑天元。藉由往日神旨，想必你也能對‘種子’的意義更加明白一二。”
邊說著，他邊往天臺邊緣緩步行去，龍夜緊皺眉頭，還想說什麼，灼卻搶先說道：“亂世將至，我也不過是個貪生者罷了，提早做好準備保全自身，很合理吧？所以你便無需探尋我是誰，只找好自己的路便是了。”
白衣少年背手站在天臺邊，忽然輕盈一躍，站上了半人高的玻璃牆轉身看著龍夜，嘴角一如既往掛著笑。龍夜忽覺不對，提步衝向灼，卻不料這人直直地向後倒去，玻璃牆上眨眼間變得空空如也，只有輕飄飄的一句話傳進龍夜耳中。
“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龍夜一驚，立即衝上前去扶著欄桿探出半個身子，卻什麼也沒看見。
“該死。”清冷夜風吹亂額前髮絲，他攥緊拳頭，狠狠罵了一句，思緒卻是不自覺地飛向灼口中的那個古國，無啓。
藏著“種子”秘密的遺蹟嗎？呵，有意思。或許可以先派人去探一探真假。
實際上，夢麟二人早在十分鐘前就已經(jīng)到了商場內部接應，可惜灼的離場方式出人意料，三人都還沒來得及行動，也只好作罷。另外，那位已經(jīng)醒轉八十三號也跟著來了，她與龍夜曾有過交情，兩人雖不至於知根知底，但爲人處世的方式多少也還了解，加之本身實力也不弱，她自然知道攻擊者不是龍夜。
對於“灼”這位光組織的來者，八十三號表現(xiàn)出高度緊張，與龍夜一番交涉之後匆匆回當?shù)卣臻w上報，不過走之前卻還狠狠剜了他一眼，龍夜不明所以，也只能微笑以待。
而尚在千里之外的小城一隅，落戶於城郊廢棄樓盤的神之眼總部，也迎來了兩年未有的震動。
“收到大姐頭消息了！他們真的回來了！”
尖細而略帶稚氣的女聲從頂樓的一個房間內傳來，飄蕩在整個大廳裡迴響，大廳裡坐在沙發(fā)上的兩人聞聲而起，驚喜地望向飛奔而來的雙馬尾少女——說是少女似乎有些不合適，以她的身高而言，或許稱其爲蘿莉也不爲過，此時她兩條捲曲的淺綠馬尾正晃悠悠地垂在兩邊，滿臉寫著驚喜與興奮。
“真的嗎？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這次不會又拿我們哥倆尋開心吧？皓曦，這事可開不得玩笑，不然小心大姐頭回來訓你。”
二人中稍矮的一人顯得無比激動，而另一位則抱持懷疑態(tài)度，抱著雙臂瞅著蘿莉，那手臂肌肉線條頗有些誇張，古銅膚色，右臂自肩頭到手肘紋著深青色的龍龜刺青，加之一頭板寸，與嬌小蘿莉形成鮮明對比。
被稱作皓曦的蘿莉一雙淺金色大眼睛瞪得溜圓，衝到桌邊重重一拍：“龔、玄、御——你別太過分啦！這種要事我怎麼可能開玩笑！”
唰——她雙手撐在桌邊向前欠著身子，將自己的手機貼著桌面推給二人。稍矮的少年迫不及待抓過手機，只見簡潔的消息頁面上浮著一條寥寥幾字的消息與一張照片，頁面頂部暱稱爲“夢雪凝大姐頭”。
但真正讓所有人陷入狂喜的，是那張昏暗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瘦削背影，背景是天橋與一棟大廈，夜裡的霓虹燈依舊閃耀，顯得照片上的背影愈發(fā)孤寂。
“真的是他啊……”稍矮的少年喃喃自語，龔玄御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忽然拍了拍少年：“衾榮峻，你說，這兩年他能去哪兒呢。”
衾榮峻搖搖頭，抿了抿嘴，擡頭看向二人：“我想去接龍哥。”
龔玄御皺起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不能在外面太招搖，更何況連他們怎麼回來都不確定，你去哪兒接啊？再說了，有夢姐跟著，小夜子還能出事不成？”
“啊……”衾榮峻泄氣地垂下頭，他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只不過太激動一時忘記了。
咔噠。
門把轉動的聲音適時響起，三天都轉頭看去，只見得一個身材修長的傢伙披著實驗室的白大褂正在關門。
“你還真是慢啊，我們都討論半天了。”龔玄御不滿地吐槽道。
“零天哥哥！你快來看！大姐頭馬上要帶龍夜哥哥回來啦！”皓曦像小鳥一樣又飛到零天身前遞上手機，零天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接過手機，低頭看見照片，陷入長久的沉默。
“終於肯回家了麼，這傢伙。”鼓搞了一天的儀器沒怎麼喝水，此時他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但所有人都能聽出來那遠遠多過不滿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