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過去了，向著龍夜進攻的亡靈越來越少，大多都在原地站住了，一動不動，只有眼眶中的靈魂之火在慢慢燃燒著，皆是一副聽候發落的模樣，龍夜則毫不知情，依然按照龍殘念所說的那樣操控著精神力與那些亡靈取得所謂“聯繫”，而一旁百無聊賴的龍殘念看著這一幕卻是有些驚訝，亡靈是依靠生前的怨念而存在的，沒有怨念的亡靈就與一具屍體無異，這也就使得亡靈的精神力都是比較強大的，就算是低階亡靈，要想控制他們也絕不容易，更別說生存在白骨森林這種死亡之地的亡靈，沒想到龍夜的使用元印的天賦不怎麼樣，這難以操控的精神力倒是玩兒得有一手，而且……只有龍殘念自己才知道，他讓龍夜所做的並不是所謂的什麼“建立聯繫”，實質上是一種精神入侵，當然，龍殘念可不是自己樂意這樣忽悠龍夜的，是永夜大帝授意，至於他的意圖何在，龍殘念並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
當整整一上午過去後，龍夜已經與這周圍的近百隻亡靈都成功建立聯繫，並且能夠驅使他們做出一些簡單的動作，但最大作用範圍只有方圓百米，但不管怎樣，至少他總有恢復的時間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透支消耗。
“喂？”龍夜一邊試著站起身，一邊與快睡著的龍殘念打了個招呼，但他的腿腳已經麻木到感受不到疼痛，龍夜跌了一個踉蹌，又坐倒在地上，“成功了！都建立聯繫了。”他喘了喘氣，嘶啞著聲音道。
龍殘念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斜倚在一個巨獸頭骨上，與龍夜的痛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他不僅不覺得自己應該幫龍夜什麼，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起一些不好的念頭，他拖長了腔調：“嗯……第一步做得不錯，算是入門了吧。”
永夜還真會選人，此等天賦，想必這小子到達那個境界應該也不需太久，他想。於是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個真正的魔頭，哦不，應當是真正的瘋子，當年所做出的一切，那真的算是場末日般的浩劫，雖然也與他龍殘念無關就是了。
“入門？什麼職業的入門？”龍夜一怔，旋即忍著疼好奇地問道，此時亡靈們在他的控制下都散去了，他剛剛翻出了之前準備好的藥品服用，現在狀況倒是好多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透支嚴重的原因，他甚至感覺到元力上限都增長了一些，尤其是精神力，雖然沒有增加，但多了一種使用方法，而且……按他對精神力的操控程度，沒準還可以延伸出其它的方法來。
“哈？”龍殘念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龍夜比較好，不然如果他拒絕修煉這個職業，自己可就無法從永夜的契約裡脫身了，“也就是使用精神力爲武器的一種攻擊方法，修煉到頂級甚至能統帥千軍！這種軍隊的實力可以完爆任何一個帝國軍隊，所向披靡，天下無敵。”說到這裡，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嚮往之色，但他不是專修的精神力，能力體系已經定型了，羨慕也沒用，而且一想到那個能統帥千軍的傢伙他就恨得牙癢癢。
龍夜懷疑道：“有你說的那麼強？”
龍殘念撇撇嘴，有些賤賤地笑道：“嘿嘿嘿……你不信？那就等你迴天元世界去找亞希大陸的歷史吧，那就是事實！”
龍夜愣了一下，他不記得什麼亞希大陸了，只好隨口應道：“行吧，話說爲什麼你也要說‘嘿嘿嘿’？”
龍殘念沒理他這個吐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邊摳著枯骨表面翹邊的薄殼，一邊故意裝作不經意道：“之前東邊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好像有什麼爆炸了，居然是雷系元力波動，哎呀……這在白骨森林裡面可真是奇怪啊……”
“一定是他們！”龍夜迫不及待地打斷道，這一上午除了成功學會精神操控，同時也吸收了不少死亡元力，此時他甚至感覺自己的疼痛減弱了不少，也許這就是死亡體質的好處吧。他一把扯起龍殘念的衣袖就向著東邊跑出去，“快走，去救他們！”
龍殘念被扯得一個踉蹌，不耐煩地甩脫龍夜，單手叉腰瞪著他：“救他們作甚？”
“他們是我同伴啊！”龍夜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然而龍殘念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忘了？他們決定殺了你！那個叫神眼的也被害死了啊。”他從永夜那裡被派過來，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也不足爲奇。
聽到神眼這個名字，龍夜漆黑的眸子似乎黯淡了幾份，嘴邊卻又笑了笑：“我知道，但我不也這麼做的麼？很簡單的選擇題：死少數，還是死全部。我們素昧平生，必然選擇後者。”並不是他對神眼的死不以爲意，只是……他已經習慣了將失去某個人的悲傷轉化爲力量，並繼續戰鬥下去。
戰爭能教會人們許多事，而它上的第一堂課，往往就是教會大家生命的脆弱，並且深深烙印於腦海。在兵荒馬亂的青雲十六州長大，他早已經習慣了直面死亡，因爲已經失去了太多，所以更看重保護還在手中的一切。即使眼下的他失去了曾經的記憶，但由多年的面對生死離別養成的習慣卻不會因此消失。
“那你爲什麼要去救他們？”龍殘念更爲不解。
龍夜轉過頭來，很認真地看著他，“見死而不救，怎配生而爲人？他們沒有人是真的想讓我死，而是形勢所迫。我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又補充道，“當然，對待敵人什麼的，我可絕不會手軟，這種事情我還是有分寸的。”
龍殘念突然陰沉著臉，這個人類令他想起了不愉快的經歷，緩緩攥緊了拳：“‘憐憫’‘愛情’‘友情’，你們這些所謂的美德，就只會讓本可以活下來的人也死掉！勝者王，敗者寇，你們人類從來學不會這一點！所以站在世界頂點的也從來不是人類！”
“‘希望’就是你們人類的弱點，你們人類總是熱衷於將精神寄託在虛幻的妄想上，只要還存在著這份寄託、這份希望，你們就會堅持下去，哪怕根本就是在走向死亡……”
龍夜聞言，沉默了半晌，然後說：“那，一生中只有殺戮和欺騙，這樣的一生又有什麼意義。”
“哼，隨你便。”龍殘念恢復了冷靜，看似無所謂地聳聳肩，加快速度走到龍夜前面去了。
……
白骨森林某一處，把龍夜和神眼犧牲掉的三人沒走多久便已遇上了數百隻亡靈，而且越來越強大，他們能活到現在是用無數彈藥換來的結果。
“啊啊啊——！我受夠了！”剛擊退一波亡靈，本來在小心翼翼地前進的鋼索突然狂叫一聲，把手裡的槍械舉過頭頂，然後狠狠地砸在地上，還用力地踹了一腳，接著卻蹲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你怎麼了，鋼索？”鳶和鬼人頗爲擔憂地關心道，這個時候，少一份戰力都極有可能使他們陷入危機。
鋼索暴躁地推開他們，雙眼渙散地瞪著地面，抓著頭髮低吼道：“我們出不去的！出不去的！我們會死在這裡！都會死！”
鳶被嚇得倒退幾步，鬼人也被鋼索一手臂掃開。“鬼人，他這是……”鳶小聲問道，鬼人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想辦法，但最後都化爲一聲嘆息：“他的意志力太差，已經崩潰了。”
鳶愣了一下，忙問：“那怎麼辦？”
鬼人沉默片刻，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恐怕……不能帶他一起了，”
聞言，鳶的臉色突然變得愈發蒼白，她顫抖的手指著他：“之前，是你決定殺了那個小瘋子和神眼，現在，你又想拋棄鋼索？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我不是……”鬼人連忙辯解，但鳶根本就不想聽他的解釋，打定心思不能再跟這個危險的殺人犯同行：“你離我們遠點！早就不該相信你這殺人犯！你和那個瘋子一樣！都是惡魔！”她從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除了她自己，但今天卻在這個人的誘惑下助殺了兩個人，這個殺人犯當真罪該萬死！
“但是我們必須合作才能在這個鬼地方活下去！”鬼人也急了，顧不上爭論“殺人犯”的事情，他衝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鳶的肩膀。
“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嗎！”鳶尖聲大叫，瘋狂地掙脫出來，她以爲鬼人是想趁機殺了自己，情急之下竟是舉起手槍衝鬼人開了一槍！
砰——
心慌意亂的鬼人躲閃不及，正中胸膛！
“你……”鬼人難以置信地望著鳶，子彈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個黑黢黢的彈孔。近旁，已經有亡靈的身影開始遊蕩，鳶顯然也嚇壞了，但卻並沒有救他的意思，而是一邊驚慌地搖著頭一邊向鋼索退去，當退到了鋼索旁邊時，她慌慌忙忙地攙扶起精神崩潰的鋼索大叔，踉蹌著跑進了白骨森林深處，只剩下了孤零零的鬼人。
鬼人有些錯愕地望著鳶和鋼索消失的地方，他很想說些什麼，但喉嚨裡卻像被什麼哽住了，什麼聲音也發不出，這時，他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那個瘋子說過的話：
“當我們進入白骨森林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