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吼——”

自一行人踏入拱門開始，之前還是死寂的白骨森林裡便開始傳來連綿不絕的嘶吼聲，一聲高過一聲，一聲近於一聲，頃刻間已然抵達衆人周遭，其行進速度之快，根本無法是常人所能企及。

在龍夜之前的語言刺激下，所有人的神經早已緊繃，這時候，沒人能夠坦然接受自己被那些噁心的死靈生物撕碎吃掉。

當它們帶著黃色膿水、不斷滴落的黑色稠血以及散發著沖天惡臭的爛肉出現時，更加堅定了怯懦者久違的決心。

五人背靠背，地緊緊圍成一圈，拿出各自的武器用力地攥在手裡，雙眼緊盯住從周圍漸漸逼近的亡靈生物，他們的武器都是刻畫了法陣的，一時半會兒倒也撐得住。

但除了龍夜和鬼人，所有人的四肢都在極度恐懼中戰慄，難以發揮武器的威力。

領頭的一隻喪屍突然加速，張牙舞爪地衝來，乾枯血皮包裹著骷髏頭，腐爛的眼球已經呈現黑而綠的濁色，全身都是腐爛的肉塊，瘋狂挑戰著視覺下限，眨眼間，這張醜臉便在衆人眼前驟然放大。

速度之快，近在咫尺。

喪屍力量極大，要是被抓住而且沒有靈元境實力，基本就是個死。

砰！龍夜反應極快，率先開槍。四人只看見那隻喪屍的腦袋登時飛出老遠，沒有腦袋的軀體靠著慣性衝了兩步，倒在鳶的腳下，嚇得她尖叫出聲，差點跌倒。

“打得夠準啊！再往上移一點就能爆頭了！”鬼人一伸手扶住鳶，一邊衝龍夜讚賞道，似乎並不受之前龍夜那番神經質言論的影響。

龍夜笑了一笑，輕聲迴應：“我喜歡打頸椎。”

“吼！”

這一槍似乎刺激到了亡靈，齊齊嘶吼著撲來，鋪天蓋地。

“這是要啓用人海戰術啊！”神眼哀呼一聲，狠狠甩出一個手榴彈，像是要把渾身的恐懼一齊扔出去。

轟隆——這是個刻了“附著”“烈焰”兩個陣法的手榴。火系灼燒、光系淨化、雷系破壞，這三樣是最常見的對付亡靈的屬性。火系手榴一爆，灼熱的氣浪掀起厚厚的一層碎骨，夾雜著一些噁心的碎渣滿天飛射，在亡靈包圍圈裡炸出一個大缺口，然而還不等他們喘口氣，那個依舊燃著火焰的大缺口轉眼就被亡靈填滿，層層疊疊，密不透風。

“閃開！”一聲大吼從神眼和鬼人之間暴起，兩人正忙著抵抗浩浩蕩蕩的亡靈，百忙之中偏頭一瞥，瞬即大驚失色，慌忙往兩側退開，龍夜居然在後方支了個簡易火箭筒，炮口的刺目白光蓄勢待發！

“浪費啊！浪費！留著打高階亡靈不好嗎！”鬼人大叫著躲開，擡手對著另一個方向又是一片彈雨掃過去。

“浪費個鬼！給我爆！”

隨著龍夜一聲怒吼，蓄勢已久的炫目白光驟然爆發，在寬大的炮口急速膨脹，只用了一瞬間，那團刺眼白光的能量便已經膨脹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嗡——炮彈即將出膛時發出一聲悠長而低沉的嗡鳴聲，震得衆人耳膜發疼，與此同時，炮彈倏然發射，射出的光球直徑達到了三米，當它落入亡靈後方時，已然達到了恐怖的十餘米。

轟——轟——

炮彈閃耀著白芒，攜著無可阻擋的衝擊力墜入亡靈羣中，它並沒有第一時間爆炸，而是沉寂了一瞬，時間似乎都爲之凝滯了一剎那，然後，一圈混雜著電流的煙塵熱浪卷夾著層層碎骨，從“水晶閃電”的墜落地點驟然擴散，直接吞噬了方圓百米內的巨量亡靈！更驚人的是，其它的亡靈在爆炸之後也逃得無影無蹤。

清場！

衝擊波使得幾人都趴倒在地，心有餘悸地望著那邊。“真是恐怖……”鳶忍著痛擦了擦剛剛蹭破皮的地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爆炸的方向。

很難想象，這麼小的炮彈竟能爆發出如此之大的能量，狂暴的電流遠不像它純潔的白光那樣溫和，凡事所及之處，皆爲殘骨，只剩下漫天飄飛的骨灰，和柳絮般遊離的殘餘電光。眼前殘破的景象與幾秒之前的困境如雲泥之別，讓人不禁猜想這個瘋子究竟是什麼來頭，手上居然有這麼大威力的武器，也難怪有膽量進這白骨森林。

但若真是什麼大人物，又是因何來此呢？難免讓人心中多慮。

“咳、咳、小心點，煙塵太濃視野不好，小心它們再圍過來。”鋼索大叔一手掩著口鼻一邊說道，小心翼翼地環顧著周圍，手臂上平添幾道鮮紅的血痕。經此一戰後他才明白，原來自己自以爲堅定的尋死的決心，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值一提。

龍夜見這幾人膽戰心驚的樣子，不由暗暗覺得可笑，之前那副頹廢的樣子簡直就是目前處境的預兆。“哼！他們已經退走了，不會有這麼大規模的進攻了。”他冷哼道，說著收起了發射筒，換成了一把墨綠色手槍。

鬼人有些懷疑：“你怎麼知道這些亡靈不會來了？”

龍夜冷冷地看著鬼人，“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從踏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他掃過衆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出不去了。”

雖然鋼索和鳶心裡早有預料，但當龍夜真的這麼說出來時，他們再掩飾不住心裡的那股悔恨，鳶更是直接閉上了明眸，悄聲無息地淌出一滴淚。沒人說話，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氣氛格外低沉。

什麼尋死，什麼活不下去，當真正的死亡籠罩之時，通通都見鬼去吧！

從一開始就該明白，若真是對生命毫無留戀一心求死的人，又怎麼會選擇來白骨森林這條費時費力的路。

他們不過是一介懦夫，逃避現實又心存僥倖而已。

至於鬼人，雖然也很受打擊，但他不一樣，他有自己的目標，眼前的困境並不足以讓他放棄。

而對於神眼來說，他的目標就是完成空間規則交給他的任務，畢竟這條任務後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能讓他回到天元，並進行天元師等級提升。有會長在，沒什麼好怕的，他站在龍夜背後這樣想。

這片林間空地十分開闊，擡頭能見到灰濛濛的天，他們五人在這裡，好像處於這個森白世界的中心，空曠而死寂，僅有呼吸聲此起彼伏，彷彿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物，這令談話時會有一種脆弱的安全感——畢竟感覺到有人在身邊總會安心一些。

他們五人保持背靠著，警惕著五個不同的方向。

“眼下……我們必須把事情弄清楚了。”鬼人沉默片刻後，提出了意見。

“是的，每拖一秒鐘都很危險。”神眼應道，然後，他和鋼索、鳶都轉身看著鬼人，意思很明白：你先提起，你先談。只有龍夜低頭沉思著，不知在想什麼。

但鬼人沒有這個勇氣。

這可能是他們第二生命的拂曉，也可能是此生的黃昏。這時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成爲他們生與死的關鍵。

第一個談這件事情的人，將是做出五人生死抉擇的審判之劍，至少對於五人而言，他或她都有可能成爲引領人類的光明與秩序之神，也有可能成爲屠戮生靈的死亡與黑暗之神。

不管是哪種可能，鬼人都沒有這個勇氣。

但他必須承擔對自己生命負責的使命——不止是對其他人。於是他做出了一個聰明的選擇：沒有迴避其餘三人的目光，坦然與他們對視。

到這個時候，任何僥倖的想法都必須放棄，爲了活下去，大家也必須坦白自己所有底牌。

但龍夜依舊沒有參與。

食物，這是最重要的，但是大家都沒有。

白骨森林裡的情況並不明瞭，但已經探明的至少有不下數百的低階亡靈。

此外，還需要實力。

當然，他們這裡最強的不是龍夜就是鬼人，其他人都是普通人——也不許能說他們是普通人，因爲他們面臨死亡，死亡面前的人都處於這輩子最有鬥勁的時刻。而神眼的元力總量雖高，但實際攻擊力並不如龍夜，龍夜和神眼已經坦明，他們的目標是一個擁有傳送能力的墓葬。但那個墓葬在白骨森林核心地帶，再加上食物不足的問題。

那就是永遠到不了。

龍夜也許能到，畢竟龍夜不用進食，但其他的人多半到不了，亡靈的腐肉有劇毒，完全不可食用。

除非……除非在海量亡靈的攻擊中保持前進速度，或在對亡靈進行大清掃後加速。

但是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