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緊我，千萬不要亂跑。”

漆黑的甬道里，龍夜提著昏暗的照燈兀自在前，其他人則緊跟其後，夢雪凝和端木麟炎都是一臉凝重，唯有龍殘念依然滿不在乎。

這甬道深埋地下，黑暗潮溼，偶爾有些地段會有水滴答著匯成一潭，深色的奇異藤蔓更是掛在兩側牆壁上，無處不在，令人感到萬幸的是這些藤蔓並沒有長得很好，不過是稀稀拉拉地向下懸著它們的腳罷了，還不至於把這甬道堵塞住。

不過麟炎也發現，這甬道雖很有些年頭，但這類藤蔓植物似乎是有人打理，就空氣而言，他們四人走了這麼久，空氣沒有想象中的渾濁，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應當也是有通風口。

“這條甬道算是我們神之眼的專用通道，在那頭會有渡者接應，但接頭的那位，嗯……與我們的關係也算不上好，只是完成她的任務而已。所以，一會兒無論那人怎樣怪異，都切莫做什麼出格的事。”

似乎是看出麟炎越來越多的疑惑，龍夜突然開口，聽得麟炎一愣。

“通道那頭的出口直接設在市內一家店裡，除了那位守著入口的渡者，店裡的人是我們神之眼的成員，他們可以給你們提供必要的證件，有了證件之後星夜帝國非機密地區你們就能隨便走了。”

龍夜邊走邊爲麟炎講解，夢雪凝靜靜聽著，時而補充一二，龍殘念也聽他講，但顯然不是很明白，想問什麼，又覺會很沒面子，最後不屑地哼了一聲，暗道“無趣”。

“那個，”麟炎有些猶豫，“以神之眼的……業務來說，應該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吧？”

“這個嘛，可能你還沒理解到我們這個組織在星夜帝國的地位。”龍夜略微沉思，又言道，“就這個國家而言，世界上的強敵太多太多，他們能發展到眼下的程度已是不易，強橫的國防力量自然要建立在一個安定的基礎上。”

“但他們人口衆多，許多重要職位又以元師居多，在上面的人沒法直接觸及的底層自然滋生著隱患。”

“他們不能直接設立針對這些隱患的機構，更抓不到理由直接動手，但隱患也不可能不除，否則民心終將背離。”

“所以神之眼就成了替代他們動手的工具？”

面對麟炎的接話，龍夜不可置否，攤了攤手道：“是。畢竟，與他們合作確實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我們也因此稱呼他們爲‘合作人’。我們本就是因問題而生，最終的目的也是去解決那些問題，能有一個合理的途徑和位置，對我們自然是好事，對他們來說也是解決了大患，何樂而不爲。當然，明面上我們還是不能擾亂了普通居民的正常生活，那是他們的底線。”

“原來如此……”麟炎同樣是經歷過事的人，一聽就懂，一些還沒問的問題也在心裡迎刃而解。

四人不約而同地不再說話，默默地向前，照燈黃光照亮的範圍之外黑得不見五指，時常傳來奇怪的響聲，沉悶的，鬱郁的，嗡嗡作響，沿著甬道一路盪漾開來，更添幾分恐怖。

但，這一切所給人來帶的恐懼都比不上那一具從黑暗中緩緩現出的軀體，她像被人隨意遺棄的垃圾橫躺在甬道牆角，隨著照燈昏黃的光亮而變得清晰。那是一個膚白脣紅的女人，黑色蕾絲花紋的裙將她的身材襯托得尤其傲人，雖穿得算是嚴實，但僅露的頸部和手腕也足以白皙得引人注目，哪怕惹了塵土也難掩她的氣質。一頂繫著黑色紗網蝴蝶結的寬檐帽倒扣在一旁，並沒有別的異樣痕跡留下。

龍夜多少有些震驚，他停下腳步，並不敢貿然上前。他認識這個女人，就是他所說的渡者，渡者八十三號。她的實力本不容小覷，眼下卻似乎是遭了暗算，不知狀況如何。

能暗算八十三號的人，是什麼樣的實力啊。

“八十三？”他開口試探。

女人沒有迴應。

龍、夢二人不約而同地抽出匕首，警惕地看向更遠的黑暗裡。龍殘念虛著眼低聲哼了一聲，抱起手，不知是否是看見了什麼。麟炎有些在狀況外，但眼瞧得這番陣勢，想必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握著他的軍刺，手心已然有些溼潤。

“哈哈，不錯。”

黑暗裡，隱約浮現出一道白影，似是一個男人身形，比龍夜高出半頭，聽聲音似乎也不過二十出頭，他站在光暗交界處便不再靠近，四人只堪堪能看出那是個面容年輕的少年，右手中持著一把合攏的摺扇，輕輕地在左手掌心敲著，一下又一下，分外悠閒。

“今夜月光尚好，無人欣賞豈不可惜，想邀大名鼎鼎的神之眼會長與我共賞片刻，可否賞臉啊？”

“你是誰？”夢雪凝沉聲質問。

摺扇在指間轉了一圈，穩穩握在手中。“在下名‘灼’，姓氏不值一提，便不必告知了。”白衣少年聲音輕柔如水，漂浮不定又帶幾分隱隱笑意。

灼？龍夜和夢雪凝都盡力回憶著這號人物，卻是完全陌生。

一個從沒接觸過的天元師強者，爲何突然找上他們？

“此人雖不隸屬神之眼，但也想必有千絲萬縷的重要聯繫，你們……應當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你們的會長一回來她就出了事吧？”灼輕笑著，指尖溫柔拂過光滑的扇柄，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肌膚，“還有十幾分鍾渡者就該換班了。如此美好的月光，真不願同在下共賞一道嗎？”

夢雪凝臉色冰寒，卻也無法可想，眼下他們就差最後一步就能與組織聯繫上，這個灼偏就掐在這個節骨眼上發難。渡者八十三號是那些人麾下的天元師，實力是機密，但既然是看守這個邊境關口，至少應在五六十級往上，也就是魂元境以上。連這等專業訓練過的渡者都能悄聲無息地放倒，這個灼，不可小覷。

“需要多久？”龍夜終於開口。

夢雪凝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柳眉倒豎：“不可！此人不知底細如何，你怎麼能這麼輕易跟他去！”

“若我不去，他把合作方的人引來看到八十三倒在這裡，我們又如何解釋？我離開神之眼這麼久，剛回歸就惹來麻煩，我又如何見他們。”他反手握著夢雪凝的手，“你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她急道：“我自然是信你，但是……”

“你帶他們先幫我把八十三號處理一下，我一會兒來找你們，辛苦你了。”龍夜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擡腳朝著灼走去。

灼也不催促，悠悠把玩著那把黑骨的摺扇，淡淡微笑看著他們，待龍夜走得稍近了些，他也不含糊，轉身就走，似乎根本看不見龍夜陰沉的臉色，也完全不打算說多餘的話。